比起游乐区,马戏表演区显得冷清。
入口处放置写着“马戏嘉年华”的桁架,环形招牌的巨大狮子笑脸看上去扭曲,但装饰还是颇有节日气氛。游客也有进去的,但出来时表情大多失望,介绍节目如何精彩纷呈的海报被丢了一地。
杨清水捡起一张,“冰火大冲撞”——狮子跳火圈与大象喷水同场演出,“童话世界”——小矮人杂技和胖女巫滑稽剧,还有如“罐子里的女孩”等诡异的名字。
“光看名字就笑不出来。”不是动物表演就是特型人猎奇秀。
日场只有动物马戏,隔着栅栏,环形观众席稀稀落落坐了十几个人,从他们脸上只能看见厌恶和烦闷,小孩子则无法理解地疑惑——沙地上红毛狒狒有气无力将一边的砖垛搬到另一边,大概为了表现灵长类动物的智慧?砖垛那头趴着的老虎他本该满场跑圈,不时对观众发威怒号,可他病恹恹的根本不愿动,即便驯兽师不时抽鞭子,他也只走两步,随即屈前爪又趴下了。
主导表演的驯兽师同样不专业,两只动物无法完成指令时,只知道拿鞭子抽,别的一概不会。狒狒一边躲一边哀嚎,连表面的人道主义都不在意了,观众只觉得自己看的一场虐待而非马戏。
有人看不下去了,“有毛病吧你不是,演的啥玩意啊?”
“三十一张票就给我们看这些,你是驯兽师吗,有专业证吗?”
开始有人鼓噪:“喂,退票!”“退钱!”……
驯兽师置若罔闻,给两只野兽戴上锁链,将它们赶到地下通道,面向一片叫骂声,动了动膝盖当鞠躬,表演结束。
不屑二字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花钱入场的观众被惹火了,见他要走,最近的一人抄起矿泉水瓶扔去,砸中驯兽师后脑。
“退……”那观众正要叫嚷,驯兽师回头看他一眼,嘴角在笑,眼神却透着凶戾,他心里咯噔一下悻悻闭嘴。
杨清水已经习惯高桥市形形式式不能理喻的人,但心里总惦念那两只被折磨的生灵,走出马戏区时问林知律:“警方就不能做点什么?”
“只有动物伤人时我们能管。”林知律入行七年,他很清楚这个职业不能等同正义,“刚才已经打过电话给动物管理局,让他们派人过来。”
“没用的。”经过嘉年华小吃街,小丑依墙边扭气球。
这个活像麦当劳叔叔的小丑,不就是刚才鄙视他抢小孩气球那人吗,杨清水愣了愣。
小丑认出他,“你们是警察吧?”
林知律没有否认:“你刚才说的没用是什么意思?”
“动物管理局的人收了他们的钱,不会真的做事,之前几次被投诉多了,也只来做个样子,最后不了了之。”小丑绷紧气球线,直至将它扯断,“抽鞭子那杂种,不用表演训练照样打它们,好几次我看见他倒的垃圾里装满沾血的纱布。”
杨清水:“他图什么?”公开虐待动物的快感?
小丑看了他一眼,“他们不靠这个赚钱。马戏团就是一幌子,掩饰他们私下做的勾当。”
林知律:“是什么?”
“不知道。他们的地下通道不让别人进,有一次我溜进去,被那人给发现,挨了一顿揍。”小丑说起来仍心有余悸,“他说下次敢再偷看,就把我捏气球的手指全剁掉。”
嘉年华□□队伍一路走过,小孩子在花车间隙边笑边跑,欢乐的气氛如同盛大派对。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惊叫,所有人都被惨叫声吓到,停下庆祝的动作。
循声音找到源头,围观人群自觉退后一步,给受害者一家腾出空地,妻子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小女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爸爸不知所措。
议论声音沸沸扬扬,男子脚边已然碎掉的一个小花盆,花泥植物散了一地。
二人赶到事故中心,不禁对看一眼。伤者就是刚才砸驯兽师矿泉水瓶的男子。
“好险,走快两步的话,砸中的就是我们……”
杨清水凑到交谈的情侣中间,“不好意思,刚才说意外发生的时候,你们站在伤者的后面?”
男子将女友拉过来,警惕道:“你谁啊?”
杨清水下颌微抬,示意同伴。林知律面露无奈,向他们展示了警察证件。
“不用紧张,就是跟你们了解情况,你们看见他在哪被砸中的?”
“喏,就是那里。”男子指向旁边排楼,一整排的铁丝网花架,上面的确不少盆栽,“不过说起来有点奇怪,要砸应该先砸中贴墙走的人,我们一行在外围,离那个花架有点远。”
女友:“可能是风吹吧?”
“总之飞来横祸。”
他们打听消息时,救护车已经赶来将人抬上担架,毕竟只是意外,人群逐渐散去继续玩乐,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告别了情侣,两人没有交谈,默契地一齐前往排楼。
嘉年华正举行,用作游乐场员工宿舍的三层建筑此时空荡荡,一路上楼也听不见人声。人员流动性强,又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员工宿舍偷窃案常有,贼人不容易找到。宿舍为了省钱,铁门装的全是一字型锁孔,专业的三五下就能打开。
左边数去第四间就是花盆跌下的位置,两人走过去。门开着,地砖的反光看得见鞋印,窗户没关,不远处地面便是血迹所在。
“这个位置,花盆若不是抛物线下去,根本砸不中那人。”杨清水说。
林知律指了指窗框,外侧边沿有个不细心看难以察觉的泥印,隐约看得见手指的指纹。
杨清水:“是个狠人。”矿泉水瓶换花盆,十倍奉还。
这时,林知律神色平静看他一眼,食指贴上双唇,示意别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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