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空助在研究所画设计图纸，研究的是现在已经基本终止的死光武器。

    死光武器高峰期还是在二十世纪上半叶，虽然理论上可以实现所谓的秒杀，但也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激光武器，哪怕进行小范围攻击，也不可控地会对其他无辜群众造成伤害，慢慢地退出了历史和军事舞台。

    空助打算把这个激光炮装在机甲上，反正是拿来对付楠雄的。不管出多糟的结果，自家弟弟都可以兜得住。

    此刻研究所里面除了空助，便是跟着本丸过来的药研和五虎退。五虎退性格教弱，除非必要时刻，否则平时负责保护空助的只有药研。而他们出行的时候，五虎退会一个人待在研究所里面负责看守。

    齐木空助是意外之中被时政选中为审神者的。除了一开始会跟着操作进行一些任务，空助对修正历史没有任何使命感，也不是对刀剑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更不需要有一群人前呼后拥。

    摸清整个本丸操作流程后，他设计了一个名为「挂」的AI代替自己负责管理本丸的事情。

    一离开便是三年不回一次。

    这次因为文学史出了问题，空助才回本丸一趟。屋子里面从短刀，胁差，打刀，太刀，大太刀，枪，薙刀到剑，共计有八十八把，并且基本都已经满级。或者简单来说，空助离开前，这还是个普通的小本丸，回来后已经是满级本丸。

    但认识空助本人的除了一开始的初始刀剑外，其他刀灵都不认识空助是谁，只知道带领他们的是个机器人。

    此次出行对大部分刀剑来说，都是第一次和空助合作，不少有跃跃欲试的，也有在这三年等待期间，早就对空助心灰意冷的。

    领事为首的是三日月宗近。他亲自帮空助挑选了几位刀剑，但空助最后只选了两个看起来听话的。药研还记得那天空助和他弟弟只停在门口，连本丸都不想要进去。

    老实说，哪怕对这位审神者没有感情，药研还是感到刺痛般的不舒服。

    “大将，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

    药研看到空助伸了个懒腰后，知道他正在休息，所以立刻找了个时机说道。

    “嗯。”空助接过药研的茶杯说道，“你讲吧。”

    药研揣摩着空助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说道：“您对本丸怎么看？”

    “那你对本丸怎么看？”

    药研对现在的本丸很喜欢，有着非常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他们任务很少失败过。本丸物资充足，刀剑们兄友弟恭，大家过的是桃源般的生活。

    “我很喜欢。”

    空助说道：“零负评，很好。”

    空助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接手什么本丸，更没有想过和刀剑建立任何羁绊或者他觉得麻烦的联系。若不是因为楠雄会为修复文学史来找他，空助连装装样子带两把刀来现世的心情也没有。

    这次回到本丸，空助敏锐地抓住了刀剑们的两种情绪，一种是对自己素未蒙面的主人的孺慕之情，一种则是因长期不闻不问而产生怨愤不甘，希望空助一辈子都不要回本丸，不要破坏他们的生活。

    空助对这两种情绪都无感。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不认识的人负责任。他们擅自对自己产生期待，这并不是空助能管的事情。但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那就是一种过于愚蠢的行为。

    空助抬起眼，继续说道：“所以，你希望我对本丸有什么评价呢？”

    药研被空助这么反问，还以为自己激怒了空助，连忙说道：“我只是在想，大将以后会多在本丸住着吗？”

    “为什么呢？”

    “因为大家都挺想见你的。”

    “但是现实生活并不像是勒夏特列原理在化学反应中的那样。现在本丸状态很平衡，而我的加入必定会破坏本丸的状态，仅从成本支出就可以产生一系列负外部性。这种结果不会自我调整减弱，很可能愈演愈烈。

    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去呢？”

    药研被空助一对话绕得头晕，但大致上能够理解空助并没有想要回本丸的打算。于是他继续说道：“所以就是像鹤丸那样说的，您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我们相处了？……”

    空助抬起手，打断道：“如果你是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制裁我的话，比如说不负责任之类的，这样很容易会产生合作上的不愉快。”

    “我并没有想要做这种事。”药研说道。

    空助眨了眨柳色的眼瞳，对着药研伸出手，药研不明所以，还是学着空助的动作握了上去。

    “也许是受到封建落后的生活文化的影响，你们有着需要依附于某人的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是，现实情况是，所有人都是自由的。你也有自己的自由。我从不认为我们是主仆关系，”空助紧了紧握住药研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药研，我需要你明白，我们是平等的朋友关系。”

    那种一期一会，那种此去一别，永不相见的朋友。

    药研不太明白，不过他似乎感觉到被空助重视了一般，漂亮的紫瞳也闪着笑意，说道：“我明白了大将的意思。但我也想要尽力保护大将您。”

    “随你吧。”

    空助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药研或者五虎退的保护。

    空助说完后，拿出发绳正准备把自己的头发绑起来。他刚把手伸到颈后，空助就碰到了一双略微冰凉的手。

    药研接过发绳，低声说道：“大将，请让我来做。”

    空助感觉药研一定过度解读自己的话了。虽然空助本意上有误导他的想法，但是好像这个人完全偏了。

    不管如何，空助还是坐在椅子上，让药研帮忙梳理头发。他刚说完谢谢，门口便又响起了敲门声。

    空助和药研同时转过头去，可以看到昨天晚上遇到的太宰治正站在门口。

    对方十四岁，正是长身子的时期，但营养显然没有跟上，穿着西装服反而显得像是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只是他长得非常清秀，把不伦不类的装扮压得只剩下孱弱和纤细。也许再过不久，这个少年就会变成一个到处吃香的漂亮男人。

    但现在，他只是森鸥外旁边的学生。

    “怎么了吗？”

    “首领说，要去干部A那里新开的赌场勘察一下，说要叫上空助博士和森先生。于是我过来叫你。”太宰治一边说，一边用目光逡巡着研究所。

    平时他也没有机会来这个地方，所以他很好奇这里的东西。

    空助捡起自己的外套，扫了一眼太宰治正在接触写着危险告示的激光切割器。

    太宰治对那个警告产生了好奇，道：“所以碰到的话，会死吗？”

    听他那么说，空助想起了文豪太宰治的一些轶事，以及在港黑的传闻，说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说你很喜欢搞花样自丨杀。你要是自丨杀成功的话，有没有兴趣让我切片？”

    空助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太宰治神色莫测地望着空助。

    空助继续说道：“果然应该等你死后再说，是吗？不过我建议你一件事，我的实验室非常讲究卫生条件。你若是脏了我的实验室，你会知道下场的。”

    空助的话明白又简单。

    “也许我可以推荐一种玩法给你，你知道多巴胺吗？可以让人产生兴奋愉快的情绪。”空助和药研走出门的时候，对太宰治说道，“你若是不介意让我在你大脑的视丘下部里面插入电极的话，也许你就可以向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里面一直兴奋致死。”

    空助笑了起来：“我有认识的一些博士，对这方面一直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想的话，我可以介绍人给你。”

    “……”

    结束话题的空助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不知道港黑首领什么时候才拿到拍卖场的时间地址，他总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

    还在想着，他听到太宰治开门见山地说道：“事实上，我除了按照森先生的意思来接你之外，我也是来投奔你的。”

    十分的简单明白。

    空助道：“这年头的小孩都是这么单刀直入吗？所以，你想要抛弃你的恩人森先生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跟着空助博士可以过得比较好，不是吗？”

    空助博士是首领面前的红人。

    就连二把手森鸥外也经常在空助博士面前，被现任的港黑首领数落。现在首领去哪里都会带着空助，底层已经都在传出空助博士即将是港黑下一任首领的传言了。

    空助审视般地望进太宰治的眼睛里面，想辨别太宰治的真意。他自然不会因为太宰治一说，就听信了太宰治的话。不过比起那种弯弯绕绕的试探，空助也喜欢这种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方式。

    他想了一下，合掌道：“既然如此，你把你的诚意证明给我看吧。”

    空助顿了顿，说：“那等一下我们会在赌场面前汇合的时候，你把森先生怎么毒杀首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在首领和森先生面前说出来吧。”

    这话一落，太宰治十分直面地感觉到了来自空助滔天的恶意。

    “没有问题吧？如果想投靠我，这点小小的努力应该做得出来吧？”

    十四岁刚加入港黑的太宰治哪怕头脑聪明，还不至于多智近妖，很多手段与眼界方面还没有那么狠绝。这个时候，空助那么笃定地说这种话，脑袋里面分析利害的太宰治进退不决。

    如果他答应的话，现在首领喜怒不定，说不定直接叫人把森鸥外拖下去杀了，以泄心头之恨；如果他不答应，那他就再也不会得到空助的信任。毕竟前些天的时候，太宰治曾经在晚上就跟空助说过有话跟他说了。再严重一点的话，他可能会被空助旁边的药研杀了。

    在此之前的太宰治哪怕心有觉悟，但是世界观还处在单选题之中。

    就在短短的几秒钟，由道德心与背叛集结起来的焦虑和压力快速地进行拉锯战。但是偏偏太宰治知道自己不能够保持沉默。更何况，空助根本就没有许诺他任何东西，他现在急着表忠诚，就是挖着坑往下跳。

    空助看着太宰少年挣扎的面孔，便由衷地感到有趣。

    他非常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许诺任何事情，太宰治还不得不考虑自己挖坑往下跳的情况，而不是硬气地跟自己讨价还价。因为空助是港黑首领的红人，而太宰治不过是一个在港黑没名没分的小孩子，太宰治根本只有被选，还没有选择的权力。

    “五。”

    “四。”

    突然听到空助正在倒数，急中生智的太宰治说道：“但是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我去说，首领也未必能信。”

    “没有证据，可以捏造啊。”空助耸耸肩。

    太宰治在数年之后每每听到中原中也说他心脏的时候，他真的想拖着中原中也回到这一刻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欺凌弱小的「心黑」和「恶趣味」。

    空助还没有说完，他给太宰治一锤定音道，“说到底就是耍耍嘴皮子的事情。要是连这种事情也办不到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什么要投奔我的话了。”

    “你就这么讨厌森先生吗？”

    空助哪看不出来太宰治在用缓兵之计，试图拖着自己不让他去告密，所以空助故意没有听太宰治的话。他转头开始跟药研讨论赌场的话题，直接把太宰治晾在一边。

    准备好的黑车已经停在了研究所外。

    见到空助从研究所出来，一旁的门卫立刻给空助和药研打开车门。见到后座没有座位的太宰治正打开副驾驶位上，空助抬眼说道：“诶——我以为你不想去呢。”

    太宰治被空助的话一噎，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满足于被太宰治吃瘪的表情，空助笑道：“逗你玩的，要上车就来吧。”

    他说完之后，司机才把车锁打开。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个黑发少年是港黑森医生那边的学生。而森医生和空助博士势同水火，根本不容的。所以司机根本没有想过，空助会愿意让太宰治做同一辆车。

    同车上，空助只和药研对话，太宰治不知道空助没有找自己对话是幸还是不幸。但是，森鸥外已经把刺杀齐木空助的任务交给太宰治，他现在还不能退缩。

    “话说太宰君，你今年几岁？”

    突然进入那么日常的对话，让太宰治反而让提起警惕心。太宰治说道：“十四岁。”

    空助继续说道：“不打算去上学吗？”

    “学校里面学不到东西，去学校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学不到东西？”空助咀嚼着太宰治的话，继续说道，“你学习很差？”

    “学习成绩不差。”

    太宰治比同龄人学得又快又好，就算好几天不去学校，临时考试，他都是年级第一。在学校里的东西枯燥无味，反复重复，毫无意义。

    空助继续说道：“那应该听过朱克家族和爱德华兹家族的实验吧？”

    这句话一落下来，整个车子都安静下来了。但是空助并没有觉得大家不知道，而是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实验里面统计了这两个家族200年以来的人员发展情况，一个是有着信仰，一个是没有信仰的家族。朱克一家两百多年出的人缺乏教育，大部分都是堕落的，对照组的爱德华兹家族却出了大学教授，法官，大学校长，市长。”

    “我自然不在意你的子孙后代怎么样。我只是对你那句「在学校学不到东西，去学校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提出异议。”

    空助自然不是因为自己成为剑桥博士而想对教育夸夸其谈，顺便给自己脸上贴金。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弟弟齐木楠雄，这个全世界的人类加起来都不能抵得上一根手指的天才，他是一步一脚印地踏实读书。对空助来说，太宰治这话就是在攻击他正在上学的弟弟。

    “很自然地，靠着自己的机敏生活，并且提前融入社会的人会比教室里面按部就班地学习会更加敏锐。但是，他们大脑的思维层面很难会有任何进步。而受过教育的人，他们知道的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学习。”

    太宰治从空助的长篇大论里面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尽管空助就像是大学教授的语气一样，不紧不慢地在讲述一个实验结果和数据。但是太宰治还是敏锐地抓住了空助的情绪。

    这份情绪是少见的，如果能抓住这个突破口，找出这个原因的话，也许就是攻略空助的最佳方法。齐木空助如此强□□育问题，难道他这个剑桥博士，还被没有获得同样资格的人欺凌过吗？这么性格恶劣的人还会有人欺负他吗？

    哇，那个人要么是深渊里面的魔王，要么就是只集结着最恶劣的人性的变态了吧？

    太宰治认为需要仔细地调查齐木空助这个人。

    就在这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一车已经停在干部A新开办的赌场前面。而港黑首领和森鸥外也已经到场了，正在准备入门。首领自从用了智能机甲之后，就很快乐，走得比年轻人还要快，简直回到了年轻巅峰时期。他看到空助到场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脚步等空助。

    森鸥外在看到太宰治的时候，顿时心里一片澄亮。太宰治说，要从内部打入空助势力。森鸥外自然相信太宰的本事，但没有想到太宰治进展挺快的，还能够和并不喜欢森鸥外的空助同车。

    空助这人看起来和善，但是骨子里面瞧不起任何人，不可一世，我行我素。如果不能和他交心的话，太宰治是坐不了空助的车的。

    森鸥外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

    「太宰君，真的是有能耐。」

    “空助博士这次也是姗姗来迟呢！看来研究所还真的挺忙啊！”森鸥外的话机锋挑激，“总是让首领等。”

    空助也不甘示弱道：“森医生应该慢一点才对，每次都带着首领那么早到，弄得我像是故意迟到似的。”

    “我还以为空助博士是故意迟到的。”森鸥外含笑道。

    首领见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挥了挥手，不耐地说道：“诶，空助博士本来就忙，陪我这个老头子逛，本来就耽误时间，鸥外你快闭嘴吧。”

    森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