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歉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道歉。”十夏想起之前大小姐的话，有样学样跟着模仿一遍。

    抹茶眉头一拧诧异地啊了一声。

    等对上十夏眼眸，她怔了怔，飞快扫过摄影机，磕巴着出声。

    “是我没弄清花瓶的引申义，一时情急……在这里向妹妹道歉了。”

    抹茶半低下头，随着动作缓缓靠在大小姐的身上。

    纱大小姐剑眉立了起来，她还没见过抹茶这样委屈，一把手就将人拉起。

    十夏举一反三，已经不需要心中人继续教，将视线看向纱大小姐。

    这意思不言而喻。

    大小姐注意到她目光，下意识要反驳，就感受到抹茶轻微的拉扯。

    抹茶低着头没再说话，手上动作却一下下扯着。

    从来没道歉过的大小姐站直了几秒，微微吸气咬牙认下：“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希望没有下次。”十夏坦然受了礼，认真回一句。

    『傻了吧！让你之前莫名其妙要我十夏妹妹道歉』

    『要是没有飞行器，我们就被糊弄了』

    『嚯，抹茶这一招以退为进妙啊』

    『剪辑版和直播版果然不一样』

    『星网帖子火了。链接：惊！“古历史爱好者”抹茶镜头前后居然……』

    『怀疑抹茶证书是假的』

    飞行器层层叠叠的弹幕接连而下，各种角度截图开始流传。

    导师安静地观望，等道完歉后，才挥手放出召集的乐曲。

    随着白雪公主曲目响起，在其他房间的选手们依次到大厅集合。

    大厅内，大小姐面上涨红，还是将抹茶拉到另一边。

    十夏站在原地没动，本就是略靠边。

    其余选手们两边都不好站，对视后寻了个中间的位置——稍稍偏向了十夏。

    她们毕竟也是从开始看到尾的。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这三局分立的场面。选手们有些奇怪大厅的安静，但也没多想，随大流往正中最多的选手中靠去。

    婉柔落在最后，进门就愣了下。

    她对这种气氛有着过分熟悉，毫不犹豫走到十夏身边，悄声试探着问：“刚刚还好吗？”

    “好啊。”十夏如实回话。

    “嗯，我刚刚去看了下训练室。”婉柔点点头，简单撇开话题不再多问。

    众人汇合的很快，一排排站稳。

    “今天来试试基础。”导师往下方扫视一圈，“第四厢是没系统训练的。那有没有人报过唱跳兴趣班？”

    十夏眼神对上导师，老老实实摇头。

    她记忆里是一片的空白。

    而竖起的手臂在她左右举了起来。

    十夏回头，发现其他人都举起了手，像是一排排长枝丫的小树，唯独她一人光秃秃的。

    『哦豁，居然有人没上过兴趣班？』

    『夏夏心虚.jpg』

    “婉柔已经开嗓了，你来试试。”导师在上边点了名，直接让人唱曲。

    婉柔挺直脊背上前一步，摄影机掉转锁定。

    她两只手在身后用力交叠，胸膛起伏后，歌声响起。

    “你在冰上之上，你在城堡之巅、你身份高贵不可言。”

    熟悉的唱曲与伴奏汇合，在厅内流淌，十夏眉梢轻微动了动。

    在她脑海中，有两首曲谱正随着歌唱缓缓勾勒。

    一首是原创Tout的，一首是婉柔的。

    随着婉柔逐渐唱下去，曲谱也随之往后绵延完善，两者间甚至能交叉重叠。

    ——她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婉柔唱曲中细微的音调差异。

    [这是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十夏按了按心口，试图询问在自己心间的那个人。

    没有声音回答她。

    对方像再次沉睡了下去，只有一时的清醒。

    十夏眼眸垂了垂，把手放下。

    “不错。只是需要放松，高音要稳。”导师在歌停后简单评价，温和指出问题。

    婉柔连连应是退了回来，手心有了小小的月牙印。

    在第一个唱过之后，厅内氛围变得紧绷。

    有选手抓紧时间熟练歌词、也有人食指在腿上弹动出节奏。

    莫名的忐忑在蔓延。

    十夏小小呼了口气，被紧张气氛感染。

    然后就听到了导师的点名。

    “十夏，你来试试。”

    『轮到十夏妹妹了，期待期待』

    『十夏妹妹之前没练过，不知道唱的怎么样』

    『长得好的唱的一般都不怎么样，也许抹茶没错呢』

    十夏应声迈上前一步。

    镜头咔嚓嚓发出偏转的声音。

    半空中飞行器划过，隐形弹幕一个个叠加着期待。

    白雪公主的前奏放了出来。

    十夏之前还没练过，可音乐一响起，便在她脑海汇集成一个个的跳跃的音符。

    她张口，自然而然唱出白雪公主的第一句。

    “你在冰上之上，你在城堡之巅、你身份高贵不可言。”

    圆润悠扬的高声扬起——

    每一句都合拍、每一个字都在调上，连最高处的音阶都完完整整唱了出来。

    不带一点喘息，没有一丝疲累，一鼓作气犹如复刻。

    属于白雪公主的音乐停了下来，而最后一句的高音还停留在众人耳边。

    原本轻微的讨论声都消失了，厅内一时间安安静静。

    抹茶泛红眼眶微微睁大，身子不自觉站直。

    众人视线往前边汇集。

    哪怕之前没说出口，但长得这样好看的美人，大多是默认唱歌不行的。谁能想到第四厢新人中还藏着这一个奇迹。

    十夏没注意身后的注目，只抬眸看向导师，捏了捏指尖等待评价。

    “很准，每一个节拍都很准。”导师面带笑意，第一次拍了拍手夸赞。

    “超棒的。”

    “十夏姐唱的超级好听。”

    选手们哗啦啦跟着鼓掌，哇地惊叹声现在才发出来。

    “只是有一个问题。”不等十夏松口气，导师扬了扬眉笑道：“是不是因为这歌词填错了，所以，你一点感情都没有？”

    “感情？”十夏话中明显带上了困惑。

    唱歌不就是音准要到吗？为什么还有感情？

    “老师——”抹茶插话，在一旁高高举起了手，“我想来试一下。”

    她为这次机会准备了许多，除了特意没报的系统培训班，其他课程都一个不落。

    就是为了能够出头。

    “你的脚。”纱大小姐有些担心，低声试图拦了一下。

    而抹茶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迈了一步，和十夏并排，碧色眸子中是之前没有的认真。

    “我上过情感兴趣班，学过感情技巧。”

    导师点头应予。

    抹茶闭眼胸膛微微起伏，随着音律出声。

    在最后的高音她带上了轻微喘息，音线却依旧控制得稳。这是经过苦练之后才有的成果。

    “好。”导师夸了一声，转头问向十夏：“你听出什么了吗？”

    “……音准有几个不在调上？”十夏轻声回答。

    她能轻易勾勒出两首歌的曲谱，对比问题。可没能理解感情有什么不同。

    “是有几个音准不定，可她的感情投入很好。”导师笑着指点。

    “白雪公主的骄傲、王子的倾慕，全都唱了出来。”

    抹茶愉快地卷卷长发，瞥过十夏，多了些忌惮。

    十夏记下点评，重复几遍试图让自己理解。

    “你之前没接触过声乐是吗？”导师突然问一句。

    “是的。”十夏点头，这的确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唱曲。

    导师思索，虚拟出钢琴，挥手弹起一个调子，“来，跟琴音唱上去。”

    十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老老实实跟着张口吟唱。

    连绵的长声在大厅内再次响起。

    C2、D2、E2、F2、G2、A2、B2——

    导师弹奏出的曲调越来越高，音阶攀援而上。

    十夏指尖按在心口，铭牌上花纹缠绕、跳跃星光。

    她毫不费劲跟了上去，音乐和人声重合交叠，如拍打海岸的浪潮，一波波在厅内回荡。

    抹茶比其他人更敏锐于音感，她卷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向十夏。

    弹幕层层叠叠积累而下。

    『这有点太厉害了啊』

    『我懂一点音律，这唱的也太——高——了——』

    “唔。每一句都合拍，非常到位。”

    导师停下手，若有所思，“每一个音准都是百分百跟上去的，准确。”

    十夏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等导师，察觉到抹茶的注目，眼眸一转扫过去时，就见抹茶顾忌地躲开了对视。

    “音调无可挑剔，只是在感情上还需要投入。”导师免去前话，摇头笑了一下。

    他也是首次遇到如此天赋之人，等到第一次评级会把其他人吓一跳的。

    十夏应是，站回去听其他人唱歌，试图从中找出感情。

    第四厢的选手很快都被点了一遍。

    “到了天空岛，就是评定等级的时候，这段日子只看自学的悟性。注意自己想要的。”

    导师逐个教过，告诫的事不多说，随着光芒消失。

    自带的两台摄影机也同步碎成光块。只有最初的一抬还在大厅正中，镜头转来转去。

    “嘶。”抹茶站立不稳摇晃两下，小腿看上去越发青肿。

    “我带你去医疗室看看。”大小姐将之前的事情抛开，第一个上前扶住她。

    抹茶低低嗯了一声，由着大小姐搀扶走，青色发丝垂下遮住脸庞。

    她这次没再多说什么，悄无声息退场。

    选手们想着被点评的话，紧迫感都起了来。大多数互相结伴往训练室走去，也有瞧向摄影机、想留下来说说话博镜头的。

    十夏慢慢往外挪动，思考感情是什么。

    唱歌音准都完美贴合还不够，那感情该怎么用音阶来表达呢？

    “我看过一个新纪元最感人的片子。”婉柔陪在她身边一起想，冒出一个主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

    十夏跟着婉柔到了娱乐厅，好奇地四处观望。

    面前是书架般一排排的高层叠加，每一层里面都有泛橙的光点。

    婉柔隔空点了摆在正中、最显眼的片子。

    很快，光屏隔空浮现，偌大的五个字跳了出来——《我从下系来》。

    『我不看了我要哭了』

    『提前给十夏妹妹递纸巾，一会估计要哭惨』

    “喏。”婉柔抽出纸巾递给十夏，体贴道：“不要哭得太厉害，会嗓子疼。”

    十夏接过纸巾，心里有了些期待。

    屏幕缓缓升起。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从上系到下系。”一道男音在撕裂的机械中陆陆续续出现。

    剧情展开。

    主角是一个仿生人，秀美温和，制造出来为人服务，像一个既定的程序。

    每天是机械的重复，直到他遇见一个失忆的女孩。

    两人相逢、相知、相爱，相许，约好一起去影院。

    而有一天，女孩突然不见了。唯一的线索是上系。

    主角付出赌约、容貌、嗓音，最终得到过路费用。

    坚信努力向上爬。

    上系的阳光明媚，铺天盖地的阳光照耀着盛大的婚礼。

    他穿过栏木一直往前跑，直直跑到了尽头，看到了幸福的两个新人。

    女孩已经成了幸福的新娘。

    女孩在婚礼上致辞，说她之所以嫁给对方，都是因为流浪下系时，身边这个人保护了她。

    主角伤痕累累、衣着破败，站在蔷薇花开的门口愣了一会。

    他听完女孩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光鲜亮丽的众人一起鼓掌，随即一瘸一拐离开了这个地方。

    故事的最后，主角一个人坐影院，在满棚欢笑的喜剧中无声地泪流满面。

    屏幕逐渐变黑，化作光点消散。

    婉柔微微仰头，将眼角泪水抹了抹，“这样的爱情，才能够跨越三系吧。”

    十夏摸了摸自己眼眶，又摸了摸心口，有点不懂，“他为什么不告诉女孩，在下系是他救的人？”

    “因为爱啊。女孩的订婚对象更好，而他只是仿生人，所以愿意退出。”

    婉柔将眼泪擦干，眨眨眼问：“你有没有触动到的感觉？”

    十夏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如果是她的话，她宁愿说出真相。

    『啊，没想到妹妹是冷静型的』

    『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哭呢』

    婉柔哑然，试着问：“那你听过最让人难过的事情是什么？”

    十夏在回忆中思索。无数的华夏历史潺潺流淌而过，最后定下。

    “你听过崖山之战吗？”

    弹幕重重叠叠出好奇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