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森名下这套房位于逸海名邸,是国内一线楼盘,地处A市最核心地段,住户多为达官显贵,不少天价豪宅都出自这里。
何恕带林未光穿过大堂,让她简单熟悉过环境,随后二人登上电梯,他按下顶层的按键。
这是个几乎能俯瞰A市全地标建筑的高度,林未光透过玻璃朝外看,随着位置上升,城区最繁华的地带一览无余。
门是指纹数字双解锁的,但何恕只给了她数字密码,林未光没多想,只当是户主不在所以不能录入第二指纹。
“厨房里有新鲜食材,零食饮料在冰箱旁边的隔间里。”何恕提醒她,“我把联系方式放在座机旁边,有事可以找我,手机明早会送来,今天先将就一下。”
“好,何叔辛苦了。”林未光点点头,眼尾弯出很浅的弧度,“麻烦替我跟程先生道声谢。”
乖巧礼貌的小辈总是讨人喜欢,何恕颔首对她笑笑,又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丢掉表演需求,林未光终于不再装模作样,没正形地躺进沙发,翘起双腿叠搭着。
她偏过脑袋,打量这间现代化复式公寓,房子里生活痕迹很淡,但她刚才看到二楼卧室的衣帽间有男装,所以程靖森应该是从这儿住过的。
他对她出手阔绰,二人接触时的态度也并不尖锐,甚至称得上温和——这点存疑,不过至少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程家那些秘辛,早年常作为上流社会的饭后话题出现在餐桌上,所以对于程靖森,林未光并不陌生。
传闻程家内部亲缘关系复杂,叔伯辈为争权使尽腌臜手段,家主遇难后,程家乱作一团,长子性格温厚难以服众,最后还是在外留学的程靖森回国,才将局面稳定下来。
两年时间,老家主去世时联手逼宫的人被斩草除根,程靖森独揽大权,而那时,他不过刚满十八岁。
如今,三十岁的程靖森与几年前给林未光的印象有些出入,她轻眯起眼,舔了下虎牙。
——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单方面的。
那时她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林诚辉去拉斯维加斯赌城会见几位商业友人,她在后备箱藏了一路,把他气得不轻,却也只能让她跟着。
赌城内金碧辉煌,宛如踏入不夜之城,她随林诚辉来到一张赌桌前,坐在主位的男人正将牌甩在桌面,朝对面撂下一句“You bust”。
他眉眼凌厉,恣妄而放肆,林未光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小时候很傲,表面谦逊礼貌,其实谁都不放眼里,唯独把程靖森记那么清楚,倒不是因为他嚣张。
纯粹是因为他好看。
——就那么一副五官,她再也没见过更惊艳的。
几年时间过去,这男人比当时更好看了,给人的锋利感却也淡化许多,她还觉得怪新奇。
但言归正传,程靖森足够强大,并且懒得管她,这二者深得她心。老男人除了嘴巴不太善良外,其他都挑不出毛病。
念此,林未光伸了个懒腰,收起思绪。
她抿平嘴角,这会儿独自待着,莫名感觉有些无所事事。
说好的家教估计安排不了这么快,屋里一没手机二没电脑,只有个电视似乎能摆弄,也没多大意思。
她枕着手臂半阖上眼,盯着吊顶出神。
这套房子采光很好,客厅正对整面玻璃墙,阳光不受拘束的洒进来,把室内泼得无比敞亮,日晕在空中晃悠着,时隐时现。
林未光有些恍惚。
她想起自己上次这么安逸的时候,还在家里跟父母插科打诨,现在回忆起来,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当年林诚辉入土不久,母亲也跟着走了。彻底失去双亲的那天,她闷在卧室抱着相册一页页翻,却怎么都哭不出来,直到打开手机,听到母亲发的最后一条语音,是她跟朋友在外省玩,母亲说——
“未未,什么时候回家?爸爸妈妈想你了。”
她反复听着这句话,终于崩溃大哭,那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她浸在蜜罐里长大,却不想罐子摔碎时,会把人划得那么疼。
世事无常。
林未光沉默良久,满室曦光柔和得像是起了雾,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发现起雾的不是屋子,是她的眼睛。
她愣住,随即拍拍脸,哭笑不得地骂自己没出息。
与其为当年的事难过,还不如想想怎么回到自己本该所处的地方。
林未光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林诚彬老奸巨猾,还不知道留着多少后手,她必须尽早拉他下台,坐回属于她的位置。
她神色微沉,眼底有转瞬即逝的阴郁,她揉揉眉心,手臂遮住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
手机是第二天上午送来的。
林未光正吃着早饭看电视,就听到门铃声响起,她叼着吐司跑到门口,看到液晶屏中是何恕的面孔。
她挑眉,随后伸手把门给打开,乖乖跟他问好:“何叔,早啊。”
何恕穿着身西装,似乎正准备去公司,他对她笑笑,“早,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当然。”林未光弯起眉眼,“先生这套房子可比我之前住的好多了。”
何恕微微颔首,他步入正题,从衣袋中拿出一部手机递给她,道:“卡我已经装好了,通讯录里有我和程先生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电话沟通。”
林未光接过来,抬脸冲他笑:“好的,谢谢何叔。”
何恕还有工作在身,所以没有多留,东西送到就离开了。林未光送走他后,便没骨头似的倚进沙发里,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新手机。
把常用软件下载好,她又随手翻了翻游戏,消遣了会儿。
最后实在没闲住,她吃过午饭就打开导航离开小区,去附近商圈购买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
用的当然是程靖森的钱。
从奢入简又从简入奢的经历使她在花钱这方面收放自如,虽然手上拿着张足够买下一幢楼的卡,但她一趟下来的最终消费额却十分客气。
——不过就算客气,也是个五位数。
林未光思忖片刻,觉得花人家的钱总该说声,于是便给程靖森拨了通电话过去,她本来不抱被接听的希望,没想到还真打通了。
“什么事?”程靖森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下午出门购物,刷了你的卡。”林未光开门见山,把账单上的数字报给他。
对面没回应。
就在她自我怀疑是否真的花了很多钱的时候,程靖森开口了。
他停顿几秒,问:“你只买了双鞋?”
林未光:“……”
六个字,成功把她噎死。
她如鲠在喉,闭了闭眼,争取让语气坦然:“那我继续买?”
“刷卡就行。”程靖森道,“除非你真想买幢楼,其余的不用问我。”
-
林未光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逸海名邸时,晚霞已经开始在天边翻涌沉淀。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A市太无聊,所以她买了块滑板用来消遣,价格中规中矩,花别人的钱她也不好买贵的。
滑板被她放在程靖森的车库里,在众资本气息映衬下,显得格外可怜。
车库宽敞,林未光对这里的东西并不好奇,但余光瞥见个车牌号实在招摇,于是忍不住多看了眼。
数了三遍,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五个9。
这男的还挺骚。
林未光腹诽道,没多在意,扭头乘电梯上楼了。
逛街是件耗精力的事儿,虽然只需要挑和买,却也委实累人。
开门进屋后,林未光简单将购物袋收拾利索,又把新买的衣服拆了吊牌,通通丢进洗衣机。
忙活完这些,她轻轻快快地去浴室泡了澡。
洗褪满身疲累乏力,她裹着浴袍回卧室,想换身衣服去看电视,结果拉开衣橱,发现自己压根没买睡衣。
林未光思索片刻,只好退而求其次,趿着拖鞋噌噌上到二楼,直奔那间挂着男装的更衣室。
本尊不在衣服在,当然得物尽其用。
衣架上的衬衫一看就是好料子,熨帖得教人看不出新旧,林未光选了件面料偏软的穿上,下摆刚好垂到大腿位置。
衬衫有古龙水的味道,与程靖森身上的气息几分吻合,暧昧指数超标,甚至让她有种身处男人怀中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未光怔住。
有病。
她低骂自己一声,心慌意乱地甩甩脑袋,抬手把更衣室门关上。
客厅有家庭影院,正是个消遣时间的好法子,她下楼后把灯全都灭掉,随后便窝进沙发开始看系列电影。
偌大公寓里只有自己,林未光说不清无聊和舒坦哪个占比更多,她以前在福利院虽然住得不行,但好歹能打打架翻□□,现在就这么大点地方,不能跑也不能跳,她是真没事可做。
如果不是因为理智在线,她都想拜托何恕给自己找个陪聊对象了。
林未光看了没多久电影,肚子就开始打鼓,她起先懒得动,后来饿得胃不舒服,才认命般从沙发上起来。
冰箱容量很大,里面除了零食饮料,还备着面粉果蔬以及各种蛋类,如同小型菜市场,可以说应有尽有。
只可惜都是生的。
林未光经过慎重挑选,最终摸出胡萝卜和一把菜叶,准备煮锅纯朴的蔬菜粥。
贫瘠的厨艺限制她发挥,她对自己要求不高,吃不进医院就行,煮上粥定好时间,她洗了把手,回客厅继续看还剩一半的电影。
剧情正进展到高潮部分,林未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上,她抱着零食袋,两条腿搭在沙发边缘晃来晃去,看电影看得津津有味。
音响开得大,她因此没能听见玄关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拖鞋挂在脚背上岌岌可危,她一个没注意,腿不轻不重荡了下,其中一只拖鞋便倏地飞出去几米。
林未光欸了声,跳下沙发想把它捡回来,结果刚走近两步,就看到跟前有抹身影。
客厅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大半夜房间里突然冒出个人本就恐怖,当林未光看清楚对方是谁后,瞬间觉得更恐怖了。
没穿鞋的那只脚还尴尬地停在半空,她不上不下伫在哪儿,姿势诡异。
而相比她的震惊,程靖森显得格外淡然。
他将腕表摘下,搁在柜子上,两物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扫了眼躺在地板上的拖鞋,他沉默片刻,像是真的不懂了:“林未光,你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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