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悄无声息,就连阮轻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随着叫花子这一喝,阮轻屏住呼吸,悄悄地挪到墙后,转过脸去,看到了一个让她无比惊讶的人
年轻时候的陆嘉尘,白衣翩跹,面容俊朗,步履从容,带着温润的笑容,朝他们走过来,注视着叫花子和小阮轻。
阮轻心脏砰砰地跳。
陆嘉尘
他为什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跟陆嘉尘过照面吗
他那个时候到底知不知道,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团子,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阮轻脸色大变,扭头看向那叫花子,却见他不慌不乱,从容地推开小阮轻,温声说道“轻儿乖了,早点回家吃饭吧。”
小团子愣愣地点了下头,一双好奇的眼睛量着远道而来的陆嘉尘,迈开小短腿,朝家门口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叫花子又朝她摆了下手,小团子便听话地进了屋。
院子里面,传出养母的呵斥声,接着“砰”地一声,院门被关上了。
叫花子坐在地上,满身肮脏不堪,他那块没吃完的小鱼干藏在桶底,以手撑地,艰难地转了个身,抬起脸,这才终于认真地看着陆嘉尘,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来了。”
陆嘉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里流露出厌恶和嫌弃,冷笑道“想不到,你还能活着。”
叫花子看着小团子的时候,笑容灿烂,目光柔和,得到了看着陆嘉尘的时候,神情变得极为冷漠,一脸麻木不仁。
他嘴角抽了下,散乱的、油腻肮脏的头发垂着,挡住了半张脸,一只手在身侧微微一动,紧接着,一道灵光不知从何处出现,流星一般朝着陆嘉尘那边刺了过去
“叮”地一声,陆嘉尘手持九星卷轴,轻轻松松地接住了这一招,他抬手一扫,空中现出无数金色字符,星辰一般绕着他有序地转动起来。
阮轻“”
对付一个叫花子而已需要用得到九星卷轴吗
阮轻惊得无以复加,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过去、发生在她家门口的事情
这本来,只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双双用力撞了她一下,警告她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阮轻暗暗地抽气,默默地在旁边观察着这一切。
陆嘉尘启动九星卷轴,却不发起进攻,只令那些威力无穷的字符环绕着他转动,令那叫花子无力攻击他。
“雕虫小技,”陆嘉尘手里捏着叫花子掷出来的那道符,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想来对付我”
叫花子双手撑着身体,微微后退。
只听得“咚”地一声,陆嘉尘一脚抬起,当胸狠狠踹了一下,那残废整个儿踹了出去,脸朝着地面,砸在了泥坑里
他满身泥浆,双手用力,头从地上撑起来,艰难地踹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金色字符朝他飞了过去,便见什东西飞了出去,往阮轻这边甩来,“啪嗒”一下砸在她面前的泥墙下面
是男人的手臂。
是曾经,给她扎过辫子,给她缝补破洞的衣服,给她做出了无数玩具的手。
阮轻“”
“陆嘉尘为什要这样做”阮轻浑身发抖,小声地说,“他为什不远千里而来,来这个小地方,来对付一个叫花子”
双双垂着脸,她猜到了真相,却紧紧咬着牙,不敢开口说话。
她怕阮轻动摇,怕她冲动,怕她做出无以挽回的事情
“你为什、还能活着”陆嘉尘走上前,一脚踩在叫花子胸口,用力狠狠地踹,“为什、为什为什不去死”
阮轻手里的匕首转了个方向,看着这一幕,不住地喘气。
“小主”双双爬到她肩上,在她耳边说,“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你改变不了过去,千万不要插手”
阮轻眼眶发红,瞪着陆嘉尘,“我不能看着他杀人。”
双双说“他已经杀过一次了人也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改变不了事实”
两人小声地交谈着,仿佛有无形的风,在现场诉说着什。
陆嘉尘踹了下,察觉到了什,突然停下动作,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阮轻这边。
阮轻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那一瞬,陆嘉尘分明就是在瞪着她
双双趴在她肩上,保持一动不动。
阮轻屏气凝神,心里狠狠地将陆嘉尘这个杀
千刀骂了一万遍。
数息之后,陆嘉尘终于扭过头去,又狠狠地踹了那叫花子一脚
“九星卷轴我已经学会了,”陆嘉尘咬牙切齿地说,“宋如意也是我的人了,你什都不是给我永远地烂在这里,在这里痛苦地死去”
“你去死去死”陆嘉尘愤怒地说,“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星照门掌门,陆氏血脉,通通给我去死”
“赵赫,”叫花子口吐鲜血,朝他呸了一句,哑声说“假的呢,永远是假的,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的我。”
阮轻“”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曾经的她也对陆萱萱说过
这这意味着什
阮轻如遭雷劈,整个人怔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不住地发抖,眼泪蜿蜒而下。
陆嘉尘在做什
她难道还猜不到吗
他为什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为什要杀这个邋遢不堪、被废了修为的男人
或许这个男人,才是她真正的爹。
阮轻无法催动灵力,但她可以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捅陆嘉尘一刀。
“小主”双双急红了眼,“小主你冷静下来”
“小主别过去”
“你不能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周安静了一瞬。
陆嘉尘扭过头,瞥了小团子一眼。
小团子端着饭,看到了她面前这一幕,接着“哐当”一声,她手里的饭碗摔在地上,碎成两半,米饭洒了一地。
“啊啊啊”小团子粉嘟嘟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紧接着她握紧拳头,迈开小短腿朝他们冲了过来
阮轻“”
“轻儿”男人满脸惊恐,声嘶力竭朝她喊道,“别过来给我回去”
小团子哪里管这多,她看到陌生男人欺负老叫花子,当即怒不可遏,冲上来一拳头软绵绵地打在陆嘉尘大腿上
“不准欺负他”小团子又捶又抓,上嘴去咬陆嘉尘的腿
“滚毛都没长齐的东西”
陆嘉尘一抬脚,小阮轻直直地踹飞数丈,“咚”地一下砸在了树干上,额头在树上撞了一道伤口,顿时不省人事
阮轻“”
“小主趁现在”双双说,“趁现在,去取血”
阮轻却迈不开步子。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陆嘉尘在这里杀了她爹。
就连四岁的小阮轻,面对这个陌生的男子,都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为了保护那个一直照顾她的老叫花子。
她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阮轻双目发红,提着匕首,缓缓走到陆嘉尘身后,恶鬼一样的眼神瞪着他,抬起手刀尖对准了陆嘉尘的脖子。
“小主”双双急哭了,“你在这里杀了陆嘉尘,就永远回不去了”
蚌族王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参与到过去的时间线中,影响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过去遇到陆嘉尘。
遇到那个曾经被陆嘉尘杀害的、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小阮轻昏迷过去了,额上还流了血。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走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一滴血,然后离开这里。
她像鬼魂一样站在陆嘉尘身后,犹豫良久,终于放下手中的匕首,眼泪淌了出来,如雨滴落在泥地里。
地上那个男人满身是血,正仰着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到了天上落下的雨,唇角微微勾起,神情十分祥和。
隔着漫长的时空,仿佛在看着阮轻。
阮轻也终于想起来了。
小时候待她很好的那个老叫花子,就是在她家门口孤独地死去,尸体被扔进了大海,无人安葬。
好像说他是摔倒在泥浆里,被泥浆里的泥呛死的。
也有说他是得罪了人,被打死的。
对于四岁的小阮轻来说,那究竟意味着什
什都不是。
那次她被人发现在树下摔破了头,从此记忆开始变得混乱,好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老叫花子的事了。
那个被遗忘的、死在她家门口的老叫花子。
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下,来到过去,目睹了陆嘉尘的所作所为。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这卑劣不堪的一段过去,埋葬在过去的深渊里,永远不被发觉。
“永别了,陆掌门。”
陆嘉尘凝视着地上的男人,幽幽地说着,抬手最后使出一招,金色的字符收拢,朝着地上的男人发起最
后的攻击
那一瞬间,阮轻仿佛身体本能反应一般,捏着一道灵力,忍着锥心的剧痛,食中二指引来雷电,朝着陆嘉尘脖子后面的命门劈了过去
双双“”
地上的男人别过脸,最后眷恋地看了树下的小阮轻一眼。
接着“咚”地一声,陆嘉尘倒在地上。
男人双目睁大,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空气。
看着他面前的阮轻和双双。
“”
“完了,”双双说,“这下彻底完了。”
阮轻“”
阮轻也有点绝望,按照蚌王的交代,若是过去被影响了,他们将迷失在另一个混乱的时空里,彻底回不来了。
阮轻怔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时候,地上的男人突然出声,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她,问道
“轻儿是你吗”
阮轻“”
“是,是我。”阮轻颤抖着回答,收起珍珠,在男人面前露出身形,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男人睁着肿胀的眼,疲惫地注视她,咧开嘴,露出笑容,“果然你的身体不是你的,但灵根却是你的,你是轻儿对吗”
阮轻跪了下来,抱着男人,不住地哭,“爹”
“是我”男人仅剩的一条手臂摸了摸阮轻的头,哑声说,“好孩子,你很聪明,可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受了很多苦吧”
“爹,真的是你,”阮轻气的浑身发抖,“陆嘉尘陆嘉尘是假冒的,他顶替了你的身份他杀了你”
“没事”男人眼泪流了出来,温柔地说,“总有一天,他会为他所做的恶付出代价,好孩子,我的轻儿,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不属于你”
“爹”阮轻从纳戒中取出药丸,颤抖着递过去,“你快服下”
“轻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男人急忙说,“你们想办法回去,不要耽误时间,回到你原本的界,一切都还来得及”
阮轻语无伦次,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可是爹,爹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好孩子,”男人勉力揉出一个笑容,“爹能在走前看到你,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阮轻抹了
眼泪,咬牙说“我已经出手干涉了过去,犯了禁忌,索性留下来陪你,爹,你药服下,我想办法救你”
“你听爹的话,孩子,”男人别开脸,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他气息越来越弱,断断续续地说,“爹有办法送你回去回到你原本的地方,时间不会相差太多,最多七八年,别让那里的人等你”
阮轻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好半响。
最多七八年
她还有办法回去。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一时间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有太多的疑问等他帮忙解答,可她来到这里与他相认也纯属偶然,见他匆匆一面,又能问他什
“好孩子,你相信爹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能送你回去,”男人握着阮轻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一个符文,笑着说,“你是我陆家的血脉,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阮轻认真地看着那道符,合上手掌,点了下头,冷静极了。
双双说“小主,我们走吧。”
“爹,”阮轻仍跪在地上,轻声问他,“你知道斩仙剑法吗”
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阮轻急忙说“若有人习了斩仙剑法,生出魔纹,命不久矣,该怎么办有没有可以救他的办法”
她爹说“若如此,你去紫恒山找灼焰真人,他有办法救你这位朋友。”
阮轻点头,朝他郑重拜了三拜,眼泪不止。
她先去小阮轻那里取了血,再隐去身形,陆嘉尘弄醒,这才点亮她爹最后交给她的符文,离开了那里。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
阮轻回到客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昨天夜里,他们还在这里饮酒。
此时同一间屋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推开门,四处去找靳十四,找精灵王他们。
陈远在楼下大堂里敲着算盘,听到脚步声,寻声往楼梯这边看过来,顿时目瞪口呆,手里的算盘砸在地上。
“阮轻姑娘”陈远傻了眼,冲上来打量她半响,声音带着哭腔,“你你,你可算回来了”
阮轻走过去,轻轻地抱了下那位中年掌柜,拍了下他肩膀,忐忑道“已经过去多久了”
“两年”
陆宴之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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