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首领宰番外·晖王与治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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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个月, 巧国毫无根基的治王雷厉风行,将整个国家的权力收拢在掌心。
“十年一会”
太师合上邀请书,恭恭敬敬送回治王的桌子“十年一会是七多百年前由舜国晖王发起的十二国国主会议, 本意在解决当初国与国之间的矛盾纠纷,后来演变为各国国主对自己过去十年所作所为的总结。”
在十二国境, 一国不经对方国家国主或朝廷的同意, 不得干涉其他国家内政,且无论理由为何,国与国之间都不可发生战争,否则麒麟就会患上失道之症死去。
因这两则不成文的规则,十二国之间大方向上的关系偏向和谐。
“在会上,十二位王相互批判和学习, 交流为政经验, 纠正可能引发失道的行为。”
治王“你还想说什么”
太师“晖王在位九百余年,不仅是有记载以来在位最久的国主, 他所治理的舜国也是十二国最强大繁盛的国家。各国都有新王到舜国随晖王进修一段时间的传统, 您这次会议结束, 可以直接随晖王去舜国。”
“”治王觉得自己不需要进修。
“回信婉拒吧,”座上苍白消瘦的黑眸王者蘸了蘸墨,“十年一会就说巧国局势刚定,朕不便离开。”
太师竟不觉得意外。
与其说不便离开, 不如说治王是不愿离开
能在短短五个月把沉疴多年的巧国治理如斯,眼前年轻治王的心计决断,早已令观望的各国国主暗自叹服。
但对五个月来离治王最近的太师来说
太师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治王站在窗边, 眼睛凝视虚空的一点,侍从被他身周压抑近乎凝固的气场扼住喉咙,静默站着。
像一幅褪色的、没有生机的画。
治王实在是个很少笑的人。
少有的几次笑, 是那王者勾了勾唇角,讥嘲的意味流泻,紧接着,几个大臣的鲜血染红了行刑手的斧子。
逆反者不会使他发怒,臣服者不会使他自恃,赞美者不会使他骄矜。
不在意臣民,不在意权势,不在意声名。
仿佛生无所恋。
太师想起他与治王的一段对话。
“您为何成为王
您有在意的事物吗”如果有,便为您献来。
“我有,”治王道,“你有过后悔的事吗,太师”
“人都会有后悔的事。”
治王“我曾经从不认为自己会后悔,后来却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到恨不得希望我从未出生,这样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
那一天,太师看着苍白消瘦的黑眸王者,终于明白治王为什么在这里
他在惩罚自己。
治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喜恶,没有交流的欲望,更别谈出门的欲望。
仿佛他的一切属于“人”的色彩和边角,都在过去的某一天,磨尽了。
只余下一个冰冷干瘪的空壳。
“希望您可以快乐一些,”太师道,“不论是作为巧国的王,还是作为臣的主上,都希望您可以快乐一些。”
“把东西带走吧,去拟回信。”
太师叹气。
“那这封晖麒戴晖王邀您和治麒前去舜国的信,臣也带走了晖麒的书法向来有价无市,臣”
“书法”治王想到“织田作”虽然不擅长写小说,但写得一手好字,“既然要拒绝,也没看的必要了,你拿去吧。”
太师高高兴兴回家把它裱了起来。
后来的许多次,治王都想摇醒这时的自己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看一眼上面的字
7
治王终究没有逃过“十年一会”。
“本来这次十年一会的地点轮到了景国,但考虑到巧国局势刚定,治王不便离开,经过商议,十年一会的地点定在了巧国。”
太师随治王沿着都城的墙根慢慢走着,街边有儿童嬉戏“有六位王已经抵达都城,臣已命人安排下去了。”
治王点头“好好招待。”
墙边刮着冷朔的风,一个孩子咯咯笑着跑来,忽然撞到治王腿上,半化的棉花糖沾上衣服。
太师心里一紧,看着眼前治王停滞的背影,立马上前要护住那孩子。
“对、对、对不起”
“没关系,”苍白消瘦的王者把孩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跑起来小心点。”
这么温和太师讶异。
“大哥哥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洗干净就好
”治王说着,身形忽然凝住了。
他看着城墙顶端那个背影,他曾在众多夜晚辗转难眠反复咀嚼,那温暖坚实熟悉到每一寸肌肉的走向都能被他默写出来的
弯着腰的治王放开手中小孩,乍然站起,拔足狂奔
苍白消瘦的人踉跄着往城墙上跑去,眼睛死死盯着那身影,脚下一步比一步更快,呼吸几乎换不上来,双目干涩得渗出泪来也不敢眨一下,生怕离那背影还剩一步之遥的时候,还来不及摸到,就如幻影般消失
太宰治终于来到那背影身后。
疯跑过来的时候,太宰治的心一个劲儿吵嚷着,要死死把那背影抱在怀里;等真的跑到了,还差一个伸手的距离,他又怯怯顿顿,失了一切勇气。
“我真怕是一场梦啊。”太宰治站住,伸了伸手又缩回,喃喃自语。
前方的人黑衣白纹,洁不染尘的雪白长毛编入黑发,脸上扣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
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衣角随风飞扬。
一动不动,像是专注得太过,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
“一定是一场梦了,或者是我的幻觉。”太宰治得了结论,反而安心起来。
真叫他面对日思夜想的那人,他怕是慌得要死,什么都想做,又怕做什么都做不对。
“晖王陛下,您已经到了”一句话打破了太宰治的思绪。
气喘吁吁跟着治王跑上来的太师冲那人行了个礼,对太宰治道“治王陛下,这是舜国的晖王。”
8
晖王。
太宰治眨眨眼,愣愣地看着那背影。
洁白长毛编织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扫到太宰治手上,沁凉,柔软。
是真实的啊。
不是做梦。
也不是幻影。
是他认错了吗
也是。
传闻晖王长年带着面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而“织田作”那被拼好的身躯留在灵王那里,早就不能用了,自己为他千挑万选的健康身躯也早就不是人类。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快见到他。现在的他怕还是一个蛋吧。
太宰治站到晖王身边,看到他笔直的脊背,清亮的眼。
“”
多熟悉的眼睛。
多熟悉的眼睛
喉咙仿佛堵了块石
头,让他讲不出话来。
哪有什么不可能。
哪有什么不可能
在这个人身上,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变得可能。
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的
“唔哈”太宰治站在晖王身边,呆呆地摸摸手臂,反应过来往脸上抹一把抹掉不存在的泪,又笨拙地理理衣襟窘迫地想遮住衣角沾上的棉花糖污渍。
向身边蹭一步。
退后半步。
抬抬脚。
又缩回。
再抬脚。
再缩回。
果决凌厉的治王四顾,茫然地望太师一眼。
太师“”
身边的人仍静默站着。或许思想太过专注,或许不放在心上。
强制咽下喉头争相倾涌的情绪,太宰治暗暗呵斥自己颤抖的身躯,体面地微笑“晖王。”
晖王侧过脸,目光从远方收回,冲他缓缓点头“治王。”
又转过身去,长久地,眺望远方。
是陌生的目光,带点疏离。
他不认识我。
“”太宰治喉头滚动一下。
站在晖王身边,听着他缓慢均匀的呼吸,看着起起伏伏的麦浪。
岁月悠长,时光从容。
他放空了思绪。
一只鸟儿飞来,在两人身前的城墙停驻。
打量一番,张了张翅,亮出美丽多彩的羽毛,放声歌唱。
“唧唧喳、唧唧喳、唧唧唧喳”
见两个人类居然对它倾倒众生的歌喉无动于衷,于是飞到面具男人的手上、小臂上、左肩上。
“唧喳唧、唧喳唧、喳喳喳唧”
“笃笃笃”鸟喙扣了扣他的木头面具。
惯于沉默的晖王无奈,举起手臂,指腹软软搓了搓鸟头“你唱得很好。”
鸟骄傲地挺起胸脯,又羽毛一冷,看到苍白消瘦之人嫉妒如刀的目光。
“唧”
树枝摇曳,日光西移。
晖王站在城墙上,沉默地立了一天。
太宰治陪在他身边,他明明沉默着,安静着,脊背笔直着,太宰治却感觉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的孤寂流淌着,从他心底汇聚成浓重的河,将他淹没。
“晖王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麒麟。”
“十年一会”期间,王赴会,麒麟留守王都。
而
晖王看向的方向,正是舜国的方向。
9
“您觉得晖王孤独”太师不以为奇,“大家都习惯了。”
“这是为王者的必经之路,身边最亲密的人渐渐衰老死去,然后认识新的人,看着他们长大、再衰老、再死去,如此循环往复”太师看了治王一眼,“十年还好,三十年亦可,一百年也无碍,但是更往上走,两百年、三百年更长的岁月,就要您一个人走了呀,主上。”
治王皱眉。
太师道“晖王在位九百余年,身边除晖麒外全是寿命不过百年的普通人,除了晖麒,也没有什么人和晖王关系比较亲密。您也别觉得晖王今天奇怪,传闻晖王经常一个人坐上一整天,九百多年都这么下来了,大家都习惯了,您也会习惯的。不必介怀,主上。”
不必介怀。
“呵。”太宰治恨死了“不必介怀”这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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