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
太宰晖出门后, 齐木楠雄才被太宰治从小房间里放出来。
“你怎么还没走”太宰治嫌弃,“怎么瞬移进来就怎么瞬移回去。”
幼稚鬼。面无表情的粉发青年扯扯嘴角,绕开太宰治往门外走去。
把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关在普普通通的小房间里, 就想阻止他和太宰晖见面,太宰治的智商是退化成草履虫了吗
“不, 我是信任你的品格啊, 超能力者。”太宰治笑嘻嘻。
齐木楠雄脚步一顿,身形僵硬。
又被套路了。
正如太宰治所想,超能力者确实乖乖待在小房间里吃咖啡果冻,没有瞬移出门,也没有动用心灵感应和太宰晖交流。
感恩你上供的咖啡果冻吧。和太宰治多年交集,粉发青年被迫在某方面锻炼出极高的防御力, 不然的话, 你现在已经被我变成你最讨厌的小狗,只能冲着你哥汪汪了。
太宰治“”
超能力者反击成功
目送粉发青年远去, 太宰治靠在门边, 脸上忽地挂起笑意。
齐木楠雄待在房间里,明面上是中了他算计对方性格的套,但暗地里, 又藏着几分,是超能力者想给太宰治和太宰晖单独相处让出空间的心意
“喂,织田作”太宰治拉长声音, 对着电话那头,“我的天价保镖织田作,快来接我, 我要去擂钵街尾随我哥, 你该上岗啦”
994
粉发青年刚出别墅不远, 就遇到了麻仓叶王。
全知的地球之神坐在马路牙子边上,手肘抵膝,脊背微弓,身体前倾,双眼凝视前方,背影格外萧索。
“麻仓叶王”
齐木楠雄开口出声。
“齐木楠雄,”麻仓叶王转身,扭头看他,“你见过他了”
同为读心能力者,两人互读的时候,往往会形成“我读到你读到我读到你读到我读到的心声”的情况,为了耳根清净,两人默契地抛弃读心,选择开流。
“单方面见过了。”齐木楠雄点头。
在小房间里吃咖啡果冻的时候,他用透视眼见过了,并用千里耳旁听了兄弟俩交流的全程。
麻仓叶王“你见过了,就没有认出什么不同”
“不同”齐木楠雄疑惑。
“齐木楠雄,你就没有发现,你所见到的那个审武,根本不是审武”
“你在说什么,太宰晖怎么会不是太宰晖还是你想告诉我,太宰晖是别人假扮的”齐木楠雄皱眉,“如果太宰晖是假的,太宰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太宰治和回来的太宰晖相谈甚欢,显然没有发现任何太宰晖不对劲的端倪。
“啊,”麻仓叶王掩住面孔,忽地叹息,“我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为他感到悲哀”
“你说得没错,齐木楠雄,平常人确实没有办法几乎还原地扮演一个人,乃至完美地骗过那个人最亲近最了解他的人可是,齐木楠雄,如果扮演审武的这个人,是一个人默默等待了他千多年、了解审武胜过审武了解自己的爱人呢”
齐木楠雄眼睛蓦地睁大。
那个寻找等待审武千多年的人,除了妖神,还有谁
“审武死了。”
麻仓叶王哑声,“我见白饮破开空间而来,就站在那里,面貌一点点变化,变成审武的模样,最后走进那栋别墅。”
审武死了。
“你说太宰晖死了”齐木楠雄喃喃。
“我不信我不信。”
“这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那样让人惧怖的终末都奈何不了他,他怎么就”
齐木楠雄上一秒还沉浸在太宰晖回来的喜悦中,下一秒却被告知你见到的人是别人假扮的,他已经死了。
死在过去某个他日常吃咖啡果冻的时刻,死在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尸骨都带不回。
超能力者无所不能,从小到大向来顺遂,跌过的最大跟头,就是初遇太宰晖时,因听了他的心声而失控昏迷的那一回。
他死了。
齐木楠雄第一次直面死亡。
对他来说,太宰晖是个什么存在呢
说朋友太轻浅,说至交太单薄。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齐木楠雄是真的不明白。
树木有繁盛荣枯,但永不坠落的太阳,怎么可能有熄灭的一天
“人都会死的。”麻仓叶王道,他在意的是白饮,与审武并不相识,反而能冷静地看待审武的死亡,“再厉害的人都会死,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力所不及,又或者死于诡谲人心。”
“”
“距离上次离开,你的时间过了多少年”
“一千多年吧唔,怎么了”
齐木楠雄记起太宰治和太宰晖的对话。
一千多年是啊,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不是太宰晖经过的时间,而是传说中的妖神白饮,等待爱人度过的漫长时光
妖神没有等来鲜活的爱人,他等到的,是爱人比冰冷的尸体。
现在站在那里的,是替已死的太宰晖,前来履行遗诺的妖神。
“我不信,我会去亲自验证。”
齐木楠雄这样说着,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他以念力压制情绪,让自己保持绝对冷静,看向麻仓叶王“按你的说法,现在回来的太宰晖,实际上是那个传说中的妖神他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哼他能做什么”麻仓叶王厉声一喝,“他想做审武没做完的一切”
“齐木楠雄,你以为最不能接受审武死讯的是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麻仓叶王今天已经破例太多次,他笑得痛心,像是正在亲眼目睹高绝壮美的光辉枯萎凋谢,“是爱他至深的妖神殿啊。”
“审武一死了之,却放等了他千年也爱了他千年的妖神殿独活世间活下来的,往往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爱得越深,便也痛得越深。
千年之前,麻仓叶王只觉白饮孤独如坐冰寒雪巅,孤高卓绝,无人触及,正是居高临下的妖神应有的超然姿态。
直到现在,他眼见白饮洁白的发丝转为漆黑,眼见他扣上那磕坏了一角的木头面具,眼见他变作审武的模样麻仓叶王才惊觉,情绪从来含蓄不外露的妖神殿,心中对审武藏有的爱意,已深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要多了解一个人,多爱一个人,才能让万妖伏拜的妖神俯身弯腰,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活成那个人的样子
白饮殿啊。
994
“啊啾”
“啊啾”
“啊啾”
男人轻飘飘落地,扶住面具。
连打三个喷嚏,把他自己都打懵了。
“太宰晖先生”
“唔,我没事,”男人应声,“可能是谁在念叨我。”
“不用追了,中也,”紫斗篷一个优雅躬身,化作光影融化在空气中,触手交集的怪物随即消失,“那是一个幻影,你追不到的。”
魔术师本身是个战力值不高的脆皮,自然不会真身来到现场,把弱点暴露于人前。
“那就在这里告别吧,中也。”
“温文柔弱”的太宰晖先生把触手怪物当皮球踢的凶残身影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凌厉如尸山血海中走来的气势几令窒息,中原中也汗毛竖起,大脑宕机“哦、哦。”
“对了,听小治说,中也虽然加入了港口afia,但一直在坚持写诗,还出了几本畅销诗集,我之后去看看。”
“哦、哦”中原中也瞬间红了脸,按住脑袋上的黑帽子,像要把整张脸遮住,“我、我”
他又回到了当年被好心企业家太宰晖先生资助的那个无措孩童,又害羞,又悄摸摸渴望得到男人的肯定。
太宰晖先生拍拍他的肩,是和当初如出一辙的温和笑意“我说过的吧,中也已经长成可靠的大人啦。”
“太宰晖先生,虽然离开了这么些年,但也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中也烧着脸,钴蓝的眼睛干净又清澈,倒映着男人的身影,“一样温和,可靠,像父亲一样。”
“”
男人一愣。
沉默着,又蓦地笑开。
深不可见的漆黑眼底一点点剥落,露出清亮的色泽,游动着酝酿危险的凶兽舔舔爪子,伸个懒腰盘起来,尾巴团住眼睛,流出包容的暖意。
男人看着中原中也,面具下的眼眸清亮含笑“去吧,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男人的眼睛,忽然放心了。
他点头,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乖巧“那再见,太宰晖先生。”
扣着黑帽子的赭发青年离开,背影在街面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男人看了一会儿,静静地笑了。
有那么多美丽又可爱的风景在等着我,我何必独独跟你较劲
他忽然对沉默已久的世界道。
平和而从容,已不见先前的尖锐。
他总是很容易变得平和。
从前的无数次是,现在也是。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从不为曾经的流浪经历而后悔。该做的都做了,皆是竭尽全力去追寻善果的旅途世界,你是我的家乡,我最最紧密的存在,别人都随他,如果你都看不懂我,那还有谁能懂我
请你努力一点,他对世界说,努力来了解我,来看懂我的心意,来弄清我的渴望。
就当是孩子对生养他的母亲的请求,好不好
好。世界答,声音恢弘广大。
我会努力。
你等我。
它又说。
995
擂钵街深处是整顿后的街区,失去就业能力的老弱病残被收容在这里,晖治财团联合横滨政府,为这些人合适的岗位。
门口摆着一盆盆生机盎然的花草,午后的阳光正好,老妇人在井边打了水,为五彩缤纷的小家伙们浇水,动作略显蹒跚,悠哉而安详。
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
“你好。”
“要买花吗”老妇人道,笑容和蔼。
“唔买、买。”男人局促。
又道“我是专门来拜访您的。”
“您是竹下应葵的母亲,是吗”
“应子”老妇人顿住,慢慢把浇花壶放到地上,“我已经好些年没听过她的名字了。”
她这样说着,眼中没有泪,只是怅然。
当时间变长,再深的伤口,都只会变成隐隐作痛的疤。
“你是谁,怎么知道应子的名字”
“我是”
男人顿住。
冒用应子身份之人害死应子的挚友逢雀之人
“我记得你,”应子的母亲看着他,对他露出个友善的笑容,“大概年前,我还在街头乞讨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带着个缠着绷带的小朋友我记得你的面具。”
“是,”男人道,“我出了趟远门,遇到了你的女儿,她拜托我照顾你。”
“你是应子的朋友”应子的母亲讶异,“应子那个孩子去那个什么时之政府工作,说好的很快回来,十多年了却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她生活在外,没了我给她做的天妇罗,她还吃不吃得惯”
“您记错了,应子对虾过敏,吃不了天妇罗。”
“看来你真是应子的朋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还以为她早死在外面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她抹了抹眼角,又破涕为笑“好孩子,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来快进来,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应子的应子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应子最近过得怎么样交了哪些朋友又吃了什么东西哎呀天气要热起来了应子那孩子贪凉,该叫她多捂捂,别那么早把衣服换薄唉对了,小伙子,你跟阿姨说实话,应子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她找男朋友了没有男孩子喜欢她吗”
应子的母亲停不下嘴。
两人促膝长谈,直至黄昏。
“应子过得很好,”男人冲她微笑,“她是个很好的人,帮了我很多,还有很多优秀的人愿意追随她,甚至还有个叫逢雀的朋友”
男人住了口。
“叫逢雀的朋友怎么了”
“有个叫逢雀的朋友,愿意为她而死。”男人道。
结果却为我这个假冒者而死。
“啊。”
“阿姨,我这次来拜访,一是受应子所托,来照顾您;二是”男人取出藏在怀里的骨灰盒。
老妇人颤抖着捂住嘴。
“这是逢雀的骨灰,她为应子而死,死前的遗愿是,希望来生可以和应子再做姐妹”
他循着坐标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一期一振已经不见踪影,他挖开逢雀的墓,把骨灰带了回来。
男人把骨灰盒递给她“应子的职位至关重要,她抽不出时间回来,就托我把逢雀的骨灰带回来。逢雀生前无家可归”
说到“无家可归”时,男人像是生疼地哑了声音“我想,让逢雀葬在您这里,葬在应子的家乡,她会高兴的。”
“好孩子、好孩子,”应子的母亲接过骨灰盒,接过这个据说是为她的女儿而死之人的骨灰,“怎么这么傻呀”
她摸着那骨灰盒“唉。别怕,不用等来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女儿,你和应子,就是亲姐妹”
“”
这样的归宿,你是否满意呢,逢雀
啊有什么可比性
我欠你一条命啊,逢雀。
哈。
他还说自己不会骗人。
他分明是世界上最卑劣的骗子。
“应子托你来照顾我不,不用给我额外的照顾了。多亏晖治财团,我已经从乞丐变成了有容身之地的卖花匠,吃得饱穿得暖,现在又得到了女儿的消息,算是没有遗憾了”
应子的母亲笑得满足“不瞒你说,我刚才看你把骨灰捧给我,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终于要告诉我应子的死讯了。”
“怎么会,”他惊讶,“应子人好好的,哪儿有什么骨灰”
应子在战场上尸骨无存,至今是失踪状态,哪儿有骨灰可以带。
她听了,像是终于信了“应子脱不开身”托词“孩子啊,有晖治财团的资助,我已经能生活得很好了。我听说过的,你就是晖治财团的创始人对不对你的晖治财团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帮我,给了我好的生活,一直帮我到现在,你帮我的已经够多啦。好孩子,我感谢你的这份心意,把你的钱收回去,留给更多有需要的人。”
“”
男人辞别应子的母亲。
临走前,她捧了一盆植物给他“不是说来买花吗把它带回去吧,不要付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平凡的老妇人面上是生活打压的痕迹,笑起来也掺着往事的苦与泪,衰老的声音却带着有力的暖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人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
她这样安慰面前的年轻人。
显然敏锐地看出了什么,又以年长女性独有的温柔给以抚慰。
这样睿智的老妇人,她到底是真信了“应子脱不开身”的托词,还是配合着来人善意的谎言,也顺便欺骗一下自己
男人默默接过盆栽,道了句谢,见应子的母亲抬手,便顺从地蹲下身来。
发顶覆上一只手。
矮小的老妇人像母亲一样,对蹲在她身前的男人伸出手,抚过他黑色的发顶。
温暖,干燥,力度柔和。
“好孩子,可以常来看看我。”
“”
虚伪的欺诈者,得到了不应得的善待。
男人蹲在地上,低着头,神色掩在面具下。
“好。”
他点头。
夕阳很美,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