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爱丽丝酱。”森鸥外哭丧着脸,“我是被讨厌了吗?”
“笨蛋林太郎。”爱丽丝老气横秋道,“你吓到太宰了。”
森鸥外叹了口气:“从中也君那里大概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太宰君】有点敏感,却没想到会这样。”他露出了有点奇怪的表情道,“看见那样的神色从太宰脸上出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用手指关节敲门道:“太宰君、太宰君,可以出来聊聊吗?”
咚咚咚、咚咚咚的。
门开了一条小缝。
……
‘森先生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叶藏背倚靠着门扉,全神贯注地想着。
‘各种意义上是父亲一般的人物吧,权威、充满了力量,不能被森先生偶尔的幽默所欺骗,大体说来他就是那样的人。’
‘忤逆他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说我恐惧见到森先生,如果他要我做什么,必须花出十二万分的力量讨好他,就像是以前对着父亲扮丑,在笔记本上写下狮子舞一样。’
‘他跟父亲又有些不同,森先生警惕而多疑,因此在他面前必须表现得足够孱弱。’想到这里的时候叶藏皱了下眉头,很为难似的,展露出他天性中的羞怯与懦弱让叶藏不是那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成为一个负担得起生活的男人?
‘我得让森先生放下心来,只有让他放下心来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正是出于这样卑微扭曲的服务讨好心态,他在森先生那里成为了一个不健全的人,或许有点能力却怯懦有弱小,很难跟下属相处,以至于被误会成了冷酷的、不讲情面的人,一方面就算是森先生都产生了“啊,这样的太宰离开其他人是活不下去的”,一方面让他产生了“不可能逃跑,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的想法。
‘讨好的策略出乎意料得大成功了。’
那么面对另一个世界的森先生该怎么办?果然还是应该那么做吧。
叶藏探出头来,从那一条小缝中。
森鸥外先看见了他柔软而蓬松的头发,明明是跟太宰相同的头发,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定义,总之你无法想象刚健质朴的短发出现在他的脑袋上。
“叫我叶藏就可以了。”他踟蹰着说,“森先生你不可以进这间房子。”
“嗷嗷,我明白的。”他出乎意料展现出老好人的一面,“是太宰君说了什么吧。”
“他那个孩子偶尔会展现出霸道的一面。”
叶藏只是露出虚弱的笑容,不说话了。
森鸥外满意了,他认识的太宰君是不会这样的,眼前的这位无疑更加年长、更加孱弱、更加得不太宰,他似乎没什么骄傲可言。
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性格,森鸥外并不想多谈。
‘另一个我,真是好运啊。’
心里会浅浅冒出如此的想法。
“你的【中也君】快回来了哦。”森鸥外说到,“啊,他跟我们这里的中也君一样是非常有能力的人啊,不,怎么说呢,似乎是不得不做一些策略类的工作,以至于他变得更加老练、成熟,我至今为止都没搞清楚横滨未登记异能力者的总数,他却连分布地点以及数量都整理出来了,现在正在满世界地出差,打听那人的踪迹。”
“真是非常好的下属。”
森鸥外看见叶藏的眼眸亮了亮,似阻止不了内心深处的欢愉道:“中原先生,要回来了吗?”
‘中原先生?真是客气而又陌生的称呼。’
他难以抑制地说:“还有一段时间吧,倒是你……”
“如果真是【中也君】说得那样,倒也不至于被太宰君困在家里吧。”
静默——
在森鸥外的眼中,眼前的太宰、不、是叶藏君,他脸上绽放出了美得惊人的笑容,就像是在夜空中静谧绽放的夜樱。
生如死般美丽。
“那是没办法的。”
‘他喝了烈性的酒,我站在这都能闻到从他鼻腔中传递而来的酒气。’
森鸥外想。
“啊,原来如此。”他说,“好了,我只是来拜访一下,顺便来看看你,再呆下去的话太宰君要不高兴了。”森鸥外舒展眉头,他的背微微向下倾斜,就像是慈祥的四十代男子。
“再见了,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君。”
……
‘现在是晚上八点。’
‘15分钟前接到了太宰的短消息,他说工作完成了顺路去Lupin喝一杯。’
‘我同意了。’
‘安吾在加班,说是要迟点到,喝完酒后还要回去接着上班。’
才到时就看见太宰兴奋地对我挥手:“织田作。”
“啊。”
他凑上来问:“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我说:“做了些任务,勉勉强强够吧。”
这就是后遗症了,因为叶藏花了太多的钱,存款都一分钱不剩,因此之后扣着一天天过日子,可无论怎样,咖喱不可以不吃,从横滨到东京的资费更不少,多参与些任务是肯定的。
太宰这如果有调查类的任务也会分配给我,然而他经手的绝大多数任务大多时为负责剿灭敌对组织、灭口等等,并不是那么适合。
“总之,这个月过完就好了,马上就要发月薪。”
太宰用巧妙而有絮絮叨叨的口吻抱怨道:“所以说,那个我有什么好的,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
“太宰。”
我说:“不要欺负他太过啊。”
笑容凝固在太宰的脸上:“啊,真是讨厌。”
他小声说:“我才没有欺负他。”
“明明他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
12月2日那天,太宰回来得很晚,哪怕是对海洋性气候的横滨来说,12月也是冬天了,当他回家时,厚重的大衣上裹挟着冬日的寒流。
叶藏早已开了暖气,屋内温度适宜,是穿着一件单衣就能走动的温度。
他在11点半时睡下,大约凌晨一点听见钥匙孔那发出声响,便披了件单衣走出去。
正好接住了一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的太宰。
说是喝得醉醺醺也不对,他神智还是清醒的。
大概吧……
叶藏有些为难,他终于知道中原先生在看见醉醺醺的自己时有多苦恼了,不得不将太宰拖至玄关放下,反手去洗了块热毛巾,帮他擦脸。
还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啊。”太宰似乎是想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回答道,“你不是很清楚吗?”
“……”
‘这回答难免让我有些难堪。’
“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真有意思。”
他盯着叶藏的脸看,他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忧郁、甚至是有些忧愁的表情,这神色让太宰内心忽然腾升起一股怒火,他伸出手,狠狠地钳着叶藏的下巴,几乎将他捏成了小鸡嘴。
“森先生来过了吧,进门时就闻到了狐狸一样的味道。”
“嗯……”
“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乖巧温顺的太宰君什么的。”
叶藏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的,似乎是被太宰治的怒意感染了,他在心中充斥着一些思想,一些带着怒火的、严厉而又苛刻的句子。
‘你不也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每天用言语日复一日地折磨我,再看我战战兢兢地折磨你。’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可这些句子只能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转来转去,却又不敢说出来,他很早就知道,倘若太宰希望的话,他们多是能成为熟悉的陌生人,根本不与对方见面,可那是完全不行的、做不到的。
他们俩都是自我折磨的天才,因此明明有更加好的途径、比如说再也不见什么的,却又凑在一起。
而太宰,可能是喝多了,他比平常更加坦白,他直视叶藏哼了一声:“你一定是在心中骂我。”
“可你这样的话,不就是以此为乐吗?”
他说:“跟我住在一起,也不逃跑,你是在赎罪吗?还是说这样跟我相互搓磨着,能让你更加好受一点?”
他意味不明地说:“你就是以为跟我在一起,是种赎罪吧。”
“真讨厌,你觉得我会喜欢你战战兢兢、胆小如鼠的拙劣表演吗?”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叶藏难得鼓起勇气说:“你喝多了。”
似乎是被太宰剖析了太多次,以至于他产生了错觉,跟太宰相处时他们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一个人在看自己阴暗的脆弱的内心,一个人在不断地铐问自己,直面最脆弱的部分。
想到这里,他似乎也不得不接受,以至于坦然了起来。
“你明天跟我一起出门执行任务。”太宰治说。
“有一伙胆大包天的走私犯,竟然敢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偷运钻石,真不知道该说是他们愚勇也好,还是别的,总之,我们得去清剿他们,然后夺取胜利的果实。”
“顺便,那里有个孩子,让人在意,我要将他带到港口黑手党。”太宰是这么宣布的。
“你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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