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的是李特助。”
三道意味不同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一滴冷汗从额角缓缓流下,李特助只觉得脑门上所剩无几的头发更加岌岌可危。
秃头,太秃头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在拿两份工资的同时要承受这些?
如果让他重新来过,他一定会辞…
顾北辰面无表情,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倍工资。
李特助瞳孔震惊,随即轻咳一声,发挥特助的精英光环,从善如流地替他解释:“最近公司事务太多,顾总忙得晕头转向,加上昨天摔了一跤摔到脑袋。所以说话有些错乱,经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见谅,见谅。”
咳咳,一定会义不容辞!什么重来不重来,发生了的事情怎么可能重来。都0202年了,咱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科学永远是真理!三倍工资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要看清形式,面向未来,活在当下。
而想清情况,明白不用哄祝宋涟后,楚松宁也开始变得有些懒洋洋,再加上他最近确定了系统一时半会回不来后,他就变得更加肆意放松和倦怠。
面具戴久了会不舒服,伪装久了会很累。
虽然说他之前得到了自由游戏的权限,可他对系统还本能地残留着警惕心。因此在系统面前他一直在收敛,始终无法做回真正的自己。并且这段时间一直被迫参与剧情,学业、兼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连轴转,他一直在被动接受很多东西。
简而言之,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系统返厂升级,白绒的事终于解决告一段落,楚松宁算是可以松一口气。
做回自己,简直爽!翻!天!
在听到那句“经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时,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噗呲。”
一声低笑在倏地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顾北辰耳尖红得滴血,脸也红红的,干巴巴问:“笑什么?”
他觉得今天的小妖精格外不同。
格外张扬,像是倏尔绽开的野生带刺玫瑰,鲜艳凛冽,放肆地绽放。变得更有魅力,更加吸引人,见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吸引。
祝宋涟眼神晦暗,占有欲极强的视线从性感突出的喉结往下,划过白皙漂亮的锁骨。
他想吻他,让吻痕从脖颈蔓延到脚尖。
楚松宁点头赞同:“确实。”
确实经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撞倒人后砸在别人身上不愿意起来,总是莫名其妙脸红,嗯,还经常帮倒忙。
可顾北辰已经飘了,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眼神不断乱飘。
确实什么?确实很帅?确实很有钱?
原来小妖精是这么看他的吗?
虽然他确实很帅也确实很有钱啦但是…
“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祝宋涟不自然抿唇,手指微微蜷缩,片刻后眼巴巴贴上去。
但是小妖精不要过分迷恋…
什么?哥?
顾北辰快速跳动的心脏倏然停止,呼吸一滞。
一句“哥”,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他从云端拉回现实。
他蓦地想起,祝宋涟喜欢叫他喜欢的人叫“哥”,祝宋涟喜欢的人也姓楚。
顾北辰心脏跳动缓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以为什么楚松宁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祝宋涟的视线从没在楚松宁身上移开过。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是我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他。”
“没有如果。”
“我和他相互属于彼此。”
台球pk那天的对话重新浮现在脑海。
明明病房里开着27°的暖气,顾北辰却觉得如坠冰窖。
他和他最好的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小妖精。
按照剧情,他会为了这个人和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两肋…呸,插//他两刀。
脑海里168G的古早狗血小说开始发光发亮,快速翻页。
强//制爱追妻火葬场古早小说已经替换成兄弟反目争夺同一人的狗血小说了吗?
不!妈妈他不要!他不要和祝宋涟打,他打不过呜呜呜!祝宋涟打人好疼,他怕疼呜呜呜。
顾北辰呼吸短促,面色五彩斑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松宁一眼,眼里是两分深情三分不舍五分无奈,随后他拍拍祝宋涟的肩膀,摇摇头,兄弟,我拒绝这个剧本,机会给你了!
祝宋涟:???
紧接着,顾北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病房,一步又一步,艰难困苦。
楚松宁:???不是,为什么这位兄弟的画风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李特助脑门又在飙汗,他抹抹额头上的汗,赔笑道:“太忙了太忙了,还摔一跤,摔一跤脑子摔出问题了哈。”
说完,李特助挥舞小手绢追上去,“顾总!你等等我!”
祝宋涟、楚松宁:……
半晌,楚松宁问:“这位顾总画风一直这么清奇吗?”
祝宋涟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还以为顾北辰喜欢楚松宁,现在看来,又是顾北辰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无奈地回复:“他在国外的时候还很正常,最近回国那几天,也不知道他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总是一脸兴奋地抱着手机傻笑,还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也无法理解。
楚松宁:……
到底看了什么这么降智。
既然顾北辰不喜欢楚松宁,刚刚的问题也就不必问了。
祝宋涟还没忘记刚刚那碗汤,他可怜兮兮望过去,举起完好的没受伤的右手,“哥,我手使不上力气。”
楚松宁也不想动,他无辜地指指高高肿起的脚踝:“我脚也使不上力气,走不过去。”
话音刚落,楚松宁就觉得不对劲。
卧槽卧槽,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这么有顾北辰内味?
楚松宁嘴角抽动,这人有毒吧,降智光环传染性这么强?
目睹全过程的祝宋涟眉眼弯弯。
哥哥真可爱。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老陈快步走过去,贴着祝宋涟的耳说:“夫人醒了。”
犹豫一会儿,老陈补充:“她说,她想见你。”
夫人指的是宋晓,而宋晓是祝宋涟的母亲。
祝宋涟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消弭,嘴角压平。
老陈心里也不好受,他是不想祝宋涟去见宋晓,可他只是一个小医生,还要靠祝家过活,并且宋晓算得上是他的半个雇主,他没办法反抗。
老陈说了什么?祝宋涟反应这么大?
楚松宁细致观察祝宋涟的反应,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宋涟强撑着勉强笑笑,安抚说:“没发生什么事,只是公司出了点事情。现在已经很晚啦,哥哥快回去休息吧。”
老陈附和:“就是一些公司里鸡皮蒜毛的小事,你也知道涟涟正在公司历练,总会遇到些困难嘛。”
祝宋涟示意老陈留下来陪楚松宁,他快步走出病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笑容完全消失,眼神变得冷漠。
不是见他,宋晓要见,宋晓爱的,宋晓期待的,从来都不是他祝宋涟。
*
医院顶层高级病房。
祝宋涟坐在梳妆镜前,眉眼冷漠。镜里的人容貌昳丽,眉眼精致。本该含着万种风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带了一丝冷意,一颗红痣点缀在左眼旁,更为整张脸添加了一分妖冶艳丽的美感,乌黑微卷的长发没有经过打理,随意地散下来,勾勒出“少女”姣好的面容。
黑长自然卷,洛丽塔,兔子玩偶。
他又变回了祝宋怜(不是错字)
……
“哒哒”
精致小皮鞋踩在地面,声音清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
祝宋涟推开门,熟练绽开练习了上千遍的笑容,运用伪音:“妈妈!”
熟悉的甜美柔软的嗓音,宋晓惊喜地飞扑上前,抱住许久未见的女儿。
“怜怜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没有给爸爸添麻烦吧?”
哄小孩的语气。
祝宋涟瞳孔无神,垂眸,语气是不符合脸色的欢快,机械回答:“吃啦!没有给爸爸添麻烦!怜怜很乖,怜怜超乖!”
涟涟也很乖,涟涟也没有给爸爸添麻烦。
这是小时候祝宋涟和宋晓见面时最爱重复的一句话,因为那时候他可以是涟涟,而不是怜怜。
“是的,我就知道怜怜最乖了!”宋晓苍白的脸上绽开笑容。
她无比满足地抚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的背,在摸到那头亮丽的卷发时,神情突变,她一把推开祝宋涟,惊恐地说:“怜怜,你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我记得上次还不是很长!”
祝宋涟盯着脚尖,脚下的地砖像是吞噬人的深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掉落。
他没有犹豫,好似这个场景排练了数千遍,他抬头微笑,弧度与开门时的笑容分毫无差,“是妈妈记错啦!妈妈是坏蛋!居然记错我的头发长度!”
宋晓的恐慌逐渐变成迟疑。
她太久没看见女儿了,女儿也会长大,这段时间头发变长也很正常。
想通后,她抱着女儿开始话家常:“怜怜长好高啦!不过还是没有妈妈高哈哈哈,怜怜想追上妈妈要多喝牛奶哦!”
小时候,祝宋涟会反驳,是涟涟长好高啦!
“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呀?”
小时候,祝宋涟会固执地回复,怜怜没有,涟涟有哦。
“我们家怜怜这么好看,一定很多人追!”
小时候,祝宋涟会哭着说,妈妈,我是涟涟。
意识分裂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祝宋涟在深渊尽头徘徊。
他无意识地机械抬头微笑,眼神明亮却没有神采,“是很多人追啦!但是怜怜在学校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哦,怜怜永远最爱妈妈!看,怜怜一直随身带着妈妈送的兔子玩偶哦!”
宋晓语重心长地说教:“怜怜还在读高中,不能早恋!学习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祝宋涟低头,勾起恶魔般的笑容。
就快来了。
下一秒,他气呼呼站起身,抱着手乍乍呼呼说:“说了不会早恋啦!怜怜最爱妈妈了!”
明明这甜蜜的一番保证会让很多家长喜笑颜开,可宋晓却面色惨白,她连着退后好几步,疯狂扔病房内一切能扔的东西,绝望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哭喊:“你不是怜怜!怜怜没有这么高!你把我的怜怜藏哪里去了!”
几乎在她哭叫的那一刻,病房门就冲进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按住她!”
“快注射镇定剂!”
宋晓还在挣扎哭喊:“你们把我的怜怜还给我!还给我!”
“……”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祝宋涟终于露出从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甜蜜笑容。
妈妈,我就是涟涟啊。
只是,涟涟好像坏掉了。
……
祝成风尘仆仆从会议上赶回来,清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
守在病房前的老陈连忙迎上去,“老爷。”
刚刚处理完合同他就接到老陈的电话,说宋晓哭着闹着要见她的女儿。
怎么又开始闹了?
祝成不是不爱宋晓,他曾经深爱她,可是宋晓神经质般的多疑磨平了他的爱意。
“现在怎么样?”
老陈斟酌着措辞:“刚刚少爷装成祝小姐的模样去见夫人。结果还是和往常一样,见面不超过五分钟,夫人就会失控。”
祝成瞬间感觉胸闷气短,粗喘一口气:“不是说三四个月后就会恢复吗?”
他已经快被宋晓折磨得神经失常了。
老陈迟疑:“可夫人又受了刺激…还要重新进行诊断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
在医学上,精神类疾病永远是最难把控的。
祝成语气稍缓:“祝宋涟呢?”
“在隔壁病房,”老陈犹豫补充,“少爷每回见了夫人,情绪似乎都不太好,老爷您…”
祝成直接打断,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不好,宋晓一样是他妈,不就和自己妈妈见一面吗?这能把他逼死?”
看着祝成离开的背影,老陈重重叹了口气。
祝成是成功的商人,却不是成功的父亲。他在精神上愧对祝宋涟,所以他选择在物质上溺爱祝宋涟来弥补,可他从来没有问过祝宋涟需不需要这种补偿。
如果不是楚松宁,恐怕祝宋涟早就长歪了。
*
隔壁病房。
祝宋涟呆呆地坐在黑暗中,手无意识地扯着兔子玩偶。
——啪。
灯亮了。
祝成皱眉走进,“怎么不开灯?”
祝宋涟低头,低声说:“不想开。”
祝成眉头皱得更深,却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沙发上坐着,双腿交叠。
“给我一个和贺家解除婚约的理由。”
哦,这么快就来找他,他还以为要多等几天。不过也是,除了这种事情,他的所有事都不能让他这么快赶回来。
祝宋涟眼皮都懒得掀起,“理由就是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祝成一拍桌子,“胡闹!”
说罢,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他又放平语气劝慰:“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贺家那小子条件又不错,为什么不试试呢?”
又是这样,祝成总是只会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祝宋涟烦了,手上拉扯兔子玩偶的力气更大,“我说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祝成捏捏眉心,终于没忍住脾气,怒斥:“什么喜不喜欢!你现在还没到谈情说爱的年纪!”
刺啦,兔子玩偶的腿断了。
祝宋涟紧捏断掉的兔子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说:“可是爸爸,你和妈妈不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吗?”
祝成怒气蹭蹭上涨,“是爱情又怎么样?!你看看现在我和她变成什么样了?!”
“一个疯疯癫癫,一个…”
“那我呢,”祝宋涟直视他,“那我呢,爸爸有想我变成什么样吗?”
祝成发愣。
在他印象里,无论是成绩还是性格,祝宋涟永远都是会让他感到骄傲的。
他常被人夸有一个优秀的儿子。
于是祝成想也不想地说:“你一直按照我的要求长大,你能变成什么样?”
不,不对,祝成似乎抓到了祝宋涟一直回避的重点:“你是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才不愿意和贺家联姻?”
联姻联姻,祝成的眼里永远只有利益,真是个好商人。
祝宋涟讽刺一笑,眼里挂着明晃晃的嘲讽:“是又怎么样?从小到大你都没管过我,现在就想管我?”
“生病不管我,家长会不管我,你的特助都比你了解哪天是我的生日,现在涉及到你的商业利益了就想管我?”
似乎是被他眼里的嘲讽刺到,祝成噎住。
良久,他挫败地低头,“你喜欢的人,是小楚吗?”
*
凌晨一点,楚松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总觉得祝宋涟有一个连系统也不知道的重要秘密,这个秘密和他母亲宋晓有关。
可老陈嘴严,他不仅没从他嘴里听出一星半点消息,还被他拎着被迫听了半小时的心灵鸡汤和各种养生秘法。
楚松宁揉揉头发,想着,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出去吹会风。
随手披件外套,楚松宁拄着拐杖出去了,却没想到在阳台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祝宋涟?”楚松宁挑眉。
祝宋涟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点燃的香烟熄灭,连忙解释:“我没抽,我就是闻闻味道。”
楚松宁没太在意地摇摇头。在他看来,只要行为不过分不违法,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适当缓解压力的方式,
他只问:“睡不着?”
祝宋涟却以为他还在介意他抽烟的事,急急说:“我真没有抽。”
楚松宁玩味一笑,“还有没有烟”
祝宋涟迷茫了,“有。”
“给我一根。”
祝宋涟恍惚地递出去一根。
楚松宁咬着烟,含混不清地说:“打火机。”
祝宋涟还在神游,盯着他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啧。”
楚松宁俯身,对着他手中未完全熄灭的烟点火。
黑夜中,香烟猩红的光点明明灭灭,楚松宁俯身点烟那一刻,卷翘颤抖的睫毛似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而祝宋涟是捕蝶人,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
烟点着,楚松宁望着残缺的月亮,吞云吐雾,问:“讨厌吗?”
祝宋涟掐着烟的手指微动,心底的房子彻底失了火。
喉结滚动,他哑声道:“不讨厌。”
“嗯哼,我也不讨厌。”
声音远得好像从天边飘来。
……
楚松宁回去睡觉后,祝宋涟盯着手里那支还未燃完的香烟。
片刻,他着了魔般咬住香烟早已被另一人津液湿濡的那头,尝试着像那人一样吞云吐雾。
“咳咳咳、咳咳咳咳!”
却被呛个半死。
同样半夜睡不着出来透气的顾北辰被咳嗽声吓个半死,“喂!祝宋涟,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干嘛啊!吓死个人了!”
祝宋涟没理他,只是低头嗅嗅手腕。
那是楚松宁刚刚碰过的地方。
*
“你喜欢的人,是小楚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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