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轨道行驶,发出重复机械的轰隆声。温蕴之头靠着车窗,盯着外面。
阳光和煦,大片的麦田一闪而过,身姿婀娜的垂柳迎风飞舞。
父亲公司濒临破产,官司缠身,母亲被扣押在新加坡,禁止出境。
家里出事的那日,为了避免外界找上她的麻烦,舅舅连夜给她订机票,安排人送她去机场。
她先是从帝都坐飞机到N市,再从N市坐火车前往父亲的家乡,清城县。
记忆里,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清城一次。
广播提醒十五分钟后到站。她起身去车门附近拿自己的行李,两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附带一个双肩背包。
这一趟列车乘客稀少,整个车厢不到五个人。
乘务员拿着对讲机经过,温蕴之抬眸问:“姐姐,请问这边的清泉花园怎么走?”
乘务员是清城县的人,耐心回答:“出了站,你直接乘1路公交车。”看一眼她的行李,她继续说:“你行李多,打个的士比较方便。”
温蕴之浅笑着道了句谢。对方摆手说不客气。
片刻后,温蕴之推着两个行李箱出了站。
窄小的街道边,停有三三两两的摩托车,聊天的摩的司机侧目打量她。
绿色的出租车驶来,她招手示意坐车。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探出头,操着本地话问她去哪儿。
她起初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用普通话回,“师傅,去清泉花园。”
司机“啊”了声,瞥见她的行李,下车打开后备箱,干脆利落地将其中一个行李箱放进去。
箱子太大,后备箱只能放一个。剩下的一个只能放后座。温蕴之打开后座车门,“谢谢叔叔。”
司机咧嘴笑笑,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没事。
温蕴之坐进副驾驶,车里开着空调,褪去身上不少燥热。
司机大叔用生硬的普通话问,“姑娘从外面回家来啊?”
温蕴之愣了一瞬,“啊,是。”
司机大叔,“在哪儿打工啊?”
当地许多孩子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司机误以为温蕴之亦是从外地打工回乡的大姑娘。
温蕴之笑了一笑,“我马上读高三。”
她补充一句:“暑假去外地旅游了一趟。”
司机点头。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车子在公交站前停下。
“多少钱啊,叔叔。”温蕴之取出书包夹层里的钱包。
“十块。”
温蕴之翻出一张十元整给司机。后者接过,下车帮忙将她行李箱拿出来。
温蕴之再次道了句谢,司机摆手说不用客气,随后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街道上车辆来往,闷热的空气潮湿粘腻。温蕴之取出书包里的水果机,拨通爷爷奶奶家里的座机号。
是爷爷接的,她告诉对方,她到了清泉花园,在公交站附近。
“之之到了啊。行,我叫你堂哥过去接你。”
堂哥是大伯的儿子,温少堂。
母亲顾婉仪和温蕴之说,大伯和大伯母二十多年前就和爷爷奶奶分了家。
夫妻俩好赌,没几年就赌完了分到的家产。
这几年在当地做些水果生意,时不时和她父亲借钱。
温蕴之坐在公交站旁的长凳上,点开手机扣扣,空荡荡的一片,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来这之前,舅舅给了她这个新手机。交代除了他,帝都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要联系。
她忍住添加好友的念头,退出企鹅界面。
“温蕴之?”一道男声传来。
温蕴之抬头,来人大概一米七八,留着斜长的刘海,头发做了蓝色的挑染,穿着蓝色的短袖,低腰的小脚牛仔裤。
面孔很帅气,眉宇间和她父亲温行止有两分相似。
温蕴之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少堂哥。”
她穿着浅绿色的吊带,白色针织防晒衣,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经典款的aj。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堂妹,温少堂会当场吹两句口哨。
“大美女啊!”他笑着感叹。
温蕴之淡笑。只说:“往哪儿走啊?”
她只记得爷爷奶奶家在清泉花园,不知其具体地址。
温少堂看一眼她的行李,“你拿了这么多东西!”
温蕴之略不好意思地一笑,“还好吧。”
温少堂嘀咕了句女生东西就是多。推过一个行李箱,“往这边走。”
温蕴之将手机放回裤兜,推另一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路途中。温少堂和温蕴之聊天,后者时不时“嗯”两声,给予回应。
这里还未拆迁,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白墙青瓦,青烟袅袅,电线杆上有几只麻雀飞来,张望片刻又飞走。
巷子两侧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绿色的垃圾桶摆在巷口,有几只苍蝇飞旋在上空。
味儿不好闻,温蕴之下意识捂鼻子。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红色短袖,黑色休闲裤的高个男生。他留着寸头,双眼皮不太明显,眉骨和山根比普通的亚洲人高,乍一眼看,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对方不冷不淡地看一眼她,自若地移开视线。
对着来人,温少堂脸上挤出一点笑意,“炎哥。”
被叫‘炎哥’的人没应,和他们擦肩而过,身材瘦削挺拔。
温少堂面色微变,眼底掠过几分怒气。
知道他尴尬,温蕴之开口,“少堂哥,爷爷奶奶家有无线网么?”
“没有。”温少堂偏头笑着看她,“我家有,要不你去我家住?”
温蕴之摇头说不用了。
到了爷爷奶奶家。是一栋三层楼的陈旧砖房,二楼阳台摆有仙人掌和水仙盆栽。
一楼的大门是几扇连在一起的红色木门,贴有秦叔宝、尉迟恭的红色挂画。悬挂有两只红色的大灯笼。
当初父母还想把两位老人家接去帝都。现在想来,真要和他们一起住,辛苦的是两位老人。
温蕴之心中叹息,也不知她几时能回帝都。
进屋后,温少堂大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厨房快步出来。
只是通过电话,见到真人有些陌生,但那种属于亲人之间的亲昵是与生俱来的。温蕴之放下行李,笑着迎上前:“爷爷,奶奶。”
小孙女从小生活在帝都,相隔十几年见到真人,温家二老眼眶湿润,笑的合不拢嘴。“之之长成大姑娘了。”
温蕴之乖巧一笑。温情完,爷爷奶奶交代温蕴之赶紧坐下吃饭。
为了迎接她,二位老人今天做了丰盛的晚餐。
温奶奶不停地给温蕴之夹肉。后者无奈,“奶奶,我自己会夹,而且我要跳芭蕾,不能吃太多。”
“小小年纪,学什么大人减肥。”温爷爷不满。
温蕴之笑了一笑,跟爷爷解释了其中的原因。
她四岁接触芭蕾,年长数岁后,在舞蹈院校,需严格控制饮食。活到现在,她亦习惯如此。
“就一餐,多吃点没事。”听完其中的缘由,温爷爷怜爱道,“你太瘦了,你瞧瞧你的腿,比你哥的胳膊都细。”
温蕴之戳戳碗里的米饭,“哪有这么夸张。”
温少堂瞧她一眼,喝了一大口排骨汤,咂咂嘴道,“女孩子还是瘦点好看,像我们学校有个女胖子,成天被人笑。”
温奶奶训斥,“什么女胖子?你这孩子说话注意点!”
温少堂不以为意地耸肩。转而道,“明天我们学校就开学了。”
温爷爷对温蕴之说,“明天爷爷送你去一中。”
他和老伴曾是清城一中的老师。如今虽已退休,但德高望重。温蕴之临了才来报名上学,需他亲自出面。
温蕴之小口地咬了口牛肉片,点头“嗯”了声。
-
温蕴之小学和初中念的是私人舞蹈院校。高中她才上综合学校,并且读的是理科。
温爷爷和曾经教过的学生,周全,现在12班的班主任沟通,安排温蕴之进12班。
12班是理科普通班,但老师的教学质量不低。
交代完琐事,温爷爷离开了一中。
周全三十多岁,戴着副黑框眼镜,瞧着温文尔雅。
除了担任班主任,他亦是12班的数学任课老师。
他温声嘱咐身侧的少女,“数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办公室找我。我不在办公室的话,就在17班。”
17班是清城一中唯一的理科实验班。亦叫飞跃班。
班里的学生,高一下分班考的时候,俱是全校理科生前五十六名。
建校至今,飞跃班出过三个省理科状元。温蕴之的父亲温行止是其中之一。
温蕴之说好。
周全进了12班,温蕴之跟在他身后。
教室有一瞬间安静,接着倒数两排的男生,率先发出
起哄声。有人还吹口哨。
女生则静静的打量温蕴之。
“安静。”周全拍下讲桌,不怒自威,“今天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加入,大家掌声欢迎!”
男生用力拍手鼓掌。尤其后面两排。周全偏头示意温蕴之做自我介绍。
“我叫温蕴之。今后的一年,希望大家能和平共处。”言至此,她礼貌的一鞠躬。
她脖颈纤细修长,背脊挺直,举手投足间露着优雅。
谢非嚼着槟榔,跟着大家再次鼓掌,口吻调侃道。“高贵的白天鹅。”
顾炎生看台上的女孩,想起昨日下午,她捂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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