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光下,青年的笑容带着点轻佻,却并不让人觉得轻浮。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尾深邃,仿佛缠绕着无尽情意。
程余忽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他低叹一声:“太坏了。”
齐然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会听到一句这样的评价。
他有些不满,正要开口反驳,又听到男人有些低哑的嗓音。
“明明就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齐然微微一怔,原本涌到唇边的调侃不知怎么有些说不出口。
他被遮住的眼眸阖了下,轻轻翕动的睫羽拂过男人的掌心。
有些麻痒。
程余又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他的眼神平静而温柔,仿佛方才一瞬的黯然不曾存在过,但到底不是雁过无痕。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齐然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点,从没有过的愧疚来。
只是这一点陌生的情绪稍纵即逝。
不过片刻,他又勾起唇,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程爷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
程余问:“什么?”
“男人不坏,”齐然停顿片刻,一本正经地胡诌,“没人会爱。”
程余不禁失笑。
他摇摇头,一点也不配合地拆台,“我可记得原话不是这样的。”
齐然笑了下,看着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揶揄,“可是那个词也不适合程爷。”
程余无奈地看了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
眼前这个人似乎总有这样的能力,让他的情绪跟着起伏跌宕,丝毫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
偏偏自己就像入了魔似地完全不愿意管,只想纵着他去,随他开心。
想到这里,程余忍不住笑骂了句,“真是坏透了……”
他加重音调,“小混蛋。”
齐然笑意微收,扫了他一眼,侧过脸避开他靠近过来的手。
他想要站起身换个位置,却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程余稍稍用了点劲不让人挣脱,又怕弄痛了他,调整好力道后,他靠在青年耳畔,轻声问:“怎么了?”
他疑惑着,却又似乎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十分敏锐,“因为我说你小?”
齐然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
被激怒是不可能的,他早已不是初尝□□的愣头青,不会轻易被旁人的玩笑说动。
何况方才在浴室里……
某人的话犹在耳边。
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用一张沉静严肃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因而暂时拒绝和他交流。
他又要站起来,被程余牵住手。
男人讨好似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眼里带笑地哄,“好好好……”
他觑着齐然的脸色,从善如流地改口:“大混蛋?”
齐然:…………
齐然难得被人说得有些无语:“你可以闭嘴了。”
程余禁不住闷笑出声。
倒也不是他故意调侃。
只是他觉得这样的齐然看起来和平常不大一样,没有浮在表面的笑意飞扬,一举一动摄人心魄,却还是让他的目光无法移开,想要让青年在自己面前露出更多别样的神情。
独属于他的神色。
只有他才能看到。
齐然没有注意到男人渐渐幽深的眼眸,他思索了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江卫民那里,既然我们已经彻底暴露,不如速战速决。”
程余敛去眼底的情绪,颔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齐然似有所觉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几天要小心些。”
虽然他也涉及其中,这次还被对方选做了攻击目标,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场博弈更多的是两大豪门之间的较量。
程余身边的保护更多,但面临的风险也只高不低。
不过他本来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向运筹帷幄,无所畏惧,反而更担忧齐然的安危。
男人收拢了一下揽着他的手臂,把整个人圈在怀里,“你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他停顿了下,想到昨晚的紧急,还是不放心地提议道,“不如我给你添几个保镖?”
齐然想了想,没有拒绝。
程余脸上笑意更深,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个人的身影,嘴角的弧度又慢慢压了下来。
“对了,苏子昭你准备怎么处理?”男人貌似无意地问了句。
齐然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给过他机会。”
他几乎是轻声细语,唇边还勾着笑,一眼望去仿佛拢着人间春色,无边风光,可是那双蕴藉风流的眼里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
冷冽得如同数九寒冬。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意。
昨天夜里苏子昭的手段不可谓不低劣粗陋,但一切却如有神助,顺利到不可思议。
换一个人决计不可能做成的事,苏子昭却轻而易举地成功了,深究起来这是因为他的好运,正好遇到数个巧合的集合,可实际上——
“世界意识。”系统突然开口。
齐然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心底本就存在的傲慢,又或许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顺风顺水,他逐渐将这个词置之脑后,犯了轻敌的大忌。
系统在意识里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宿主,昨天我被世界意识压制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齐然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垂下眼睫。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明明该是暖意融融的模样,却不知怎么透出一股异样的森冷。
他感觉到骨子里深藏的冒险主义在叫嚣,心底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气运之子死了呢?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就再也无法收回,慢慢演变出无限种可能,飞快地勾勒出各种方案。
他的眼神愈来愈冷,心却跳得愈来愈快。
蓦然,齐然感觉到手背一热。
他抬起眼,正对上程余的视线。
男人透彻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显得沉稳又可靠。
他凝视着青年,轻声说:“这不值得你脏了手。”
齐然一愣,诧住了。
眼神却不知不觉地和缓下来。
程余动作轻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缓缓地道:“如果你放心,可以交给我。”
齐然没有回答,眸光难辨地看了他许久。
程余岿然不动,任由他打量。
于是齐然的目光慢慢平和下来,唇畔牵起一丝淡淡的笑,“你不会公报私仇吧?”
程余在心底松了口气,也没有问方才的异常,只是跟着笑起来,“我能有什么私仇?”
齐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还没开口,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他的电话。
青年手臂一伸,越过程余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很快传来一道温润悦耳的声音。
“齐然,是我。”
齐然俯瞰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平淡地喊了声,“梁旬。”
梁旬听到他的声音,原本藏着一丝焦急的语气彻底缓和下来,语气愈发温和,“你总算是接电话了。”
“找我有急事?”
梁旬轻轻地笑了笑,不徐不缓地说:“倒也不急,不过有空的话,下午出来聊聊?”
今天是周六,齐然暂时也没什么其它安排,思索了一下便应道:“好。”
又聊了几句,对话走向结束。
梁旬迟疑片刻,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试探地问了句:“昨天晚上……你没事吧?”
齐然顿了下,“没事。”
梁旬的神色放松了些,却还是有几分踌躇。
齐然从电话里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你想说什么?”
梁旬又迟疑了下,还是提醒道:“可能我这么说有些僭越,不过江家水浑,程余这个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两家的事你还是离远些,以免被波及。”
齐然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过来的程余,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应道:“我有分寸。”
达到目的,梁旬便没有再多说。
电话挂断。
齐然顺手翻了下通话记录,发现除了梁旬的几通未接来电外,还有容辰的。
时间大多是昨晚。
他这才想起昨天那场晚宴自己是带着人来的,正要给容辰回个信息,抬眼间瞥见程余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按灭了手机屏幕,随口问:“怎么了?”
程余面色僵硬,“我听见了。”
齐然忍住眼里的笑意,故作不解地问,“什么?”
男人木然地重复了一遍,“程余这个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齐然看着他隐隐有些憋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轻挑眉梢,一双眼眸里是□□裸的嘲笑,“其实他说得也不算错,程爷看起来的确不讲道理。”
程余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才是真的不讲道理。”
齐然懒得和他说,睨了他一眼就抬步往外走,“行,我不讲道理。”
他说着就去开门,“我走。”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程余却知道自己的手下就在外面守着,怎么可能放任齐然穿着浴袍就出去,连忙想去拉,却还是晚了一步。
卧室门被打开。
客厅的争吵止住。
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寂静中,有个熟悉的人喊了声,“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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