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实这句“霍姑娘”一出,院中几人都循声望去。
谢律站起身来走向霍轻:“你怎么出来了?”
霍轻扶着门框回过神,眼神躲闪了下,垂下头去:“听到声响我有些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这时,莫元黛突然从护卫手中挣脱开来,几个跨步扑到霍轻面前,竟是毫不犹豫就朝着霍轻跪了下来:“霍姑娘,对不起,我向你认错……是我不该那般冲动伤害你,若你不解气,你随便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求你帮忙让王爷放过我哥吧,求你了……再这么打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霍轻张了张唇,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才听见莫元黛的那些话,她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何事。
明面上看着像谢律冲冠一怒为红颜,实则如何,也只有谢律自己知道,她认得清自己的立场,谢律做事总会有自己的考量,非她所能左右。
莫元黛来求她,只怕要令她失望了。
若说在之前,她还对谢律怀着几分期许,可今日目睹谢律残酷的手段,她忽然便清醒过来。
他对待自个儿的得力下属都如此冷血无情,更莫论无关紧要的她了。
莫元黛见她不肯松口,突然脸色惨白,像下定决定一般,从腰间抽出原本用作装饰的小刀,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狠狠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霍姑娘不说话,那我就划到姑娘开心为止。”莫元黛不知道疼似的,双目空洞。
霍轻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想到,莫元黛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不留余地,仿佛从不知后路为何物。
眼看莫元黛还欲再动手,霍轻连忙喊了声“等一下”,旋即惴惴不安地向谢律看去,求助般唤了句:“王爷……”
莫元黛脸上鲜血喷涌,伤口深可见骨,可同样的鲜红和刺目,谢律眼里却没有半分情绪,反而看着霍轻面上遮了半张脸的纱布,眼里闪过一丝探究,答非所问道:“她毁了你的脸,你就不恼恨她?”
他想过霍轻可能会有无数种反应,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容貌的。
他这般惩罚莫元黛,还不是想着她能好受点。
谁知,她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接受?
谢律盯着她,脸色沉了下去,然而下一瞬,就听霍轻认真同他道:“王爷要我恼恨,我便恼恨,王爷觉得不妥,那我便不恨。”
因着怕扯到伤口,她的嗓音又轻又缓,听在谢律耳朵里,乖巧得不可思议,竟莫名让他心底深处软了一下。
谢律轻咳一声,面色登时缓和不少,他淡淡“嗯”了声,随即缓步行至莫元黛面前,深邃的黑眸望进她泪眼婆娑的眼里时,无半点怜惜:“既她替你求情,那今日之事,到此结束。”
听到这话,莫元黛如蒙大赦,朝霍轻感激地看了一眼,而后连忙跑过去扶起强撑多时的莫元白,哭得泣不成声。
……
等到日暮西斜时,叶实叫来两辆马车,一辆送了莫家两兄妹出园,一辆准备送谢律回城。
霍轻知道后,提起裙摆就追了出去,在谢律上马车前喊住了他:“王爷!”
娇娇的嗓子,一急便仿佛盛满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谢律脚步一顿,向她看去:“还有事?”
霍轻微微喘着气,脸红得厉害,缓声问道:“那……您不忙的时候,能多来看看我吗?”
谢律掀了掀眼皮,一时没应声。
他本就是瞧着她伤了脸,恐怕不想见人才没有多留,没曾想这人原来是当真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脸。
她便这般笃定他不会因此嫌弃她么?
霍轻见他不语,以为他又在怪她另有企图,便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并非有多余的心思,只是因着近些日子王爷实在是帮了我太多,霍轻无以为报,便想了些法子为王爷消遣解闷。您若得空了,便提前往西园递个口信,好吗?”
谢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片刻后,淡淡道:“再说吧。”
语罢,徒留霍轻忐忑地站在原地,自个儿头也不回地弯身上了马车。
马车踩着黄昏的余温在官道上徐徐前行着,不远处的层层谷穗在风里翻起叠叠波涛,清新的香气向四野飘散。
谢律却无心欣赏这副大自然的画卷,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朝外头的叶实问道:“这都多少天了,为何派去西洲的人还没消息?”
叶实扬声答道:“许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属下已经传信催过了,正想着若再无回音便上禀王爷。”
谢律听了愈发烦躁:“不行便再派一批人前去接应,本王需要一个结果。”
“是。”叶实应声道。
只是还没等第二批探子的消息传回来,谢律着手调查的皇帝遇刺之事倒先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当日行刺谢承璟的刺客失手之后,见无法撤退便立刻自刎而亡,未曾留下一个活口,再加上这么多的刺客不知从何处潜进的皇宫,甚至还摸清楚了谢承璟的行踪——若无宫中内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是以查起来本是难上加难。
不过在验查那些刺客们的尸体时,莫元白却发现了留在他们体内的西域奇毒“噬心蛊”。
用蛊毒来控制死士虽常见,但这噬心蛊出自西域,获取极难,非寻常贵族可得。
这样一来,目标便被缩小了大半。
谢律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有放开手去查,好在这时孟蓁自告奋勇乔装深入,辗转从蛊毒的来处发现这毒竟是流向皇宫的。
宫里哪位能有这般大的能耐,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也难怪刺客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宫里。
只问题的关键是,严太后为何突然之间要对谢承璟下手?
若谢承璟真的出事,重新扶持一位傀儡上位,对她可没什么好处,毕竟没人能保证下一位小皇帝能像他这般听话。
“这事儿怎样都说不通啊。”王府书房里,叶实越想越不对劲儿,“会不会太后娘娘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圣上呢?”
谢律轻挑下眉,给了他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谢承璟那个小倒霉蛋,极有可能是替别人挡了一劫。”
皇帝去藏娇楼本就是临时起意,而原本该走那条道的,正是如今被严太后视为眼中钉的霍轻。
那些死士未曾见过谢承璟,再加上不论是霍轻还是谢承璟,皆是坐轿辇走过,夜深之时,难免认错。
也许在见到谢承璟之后,那些刺客想过收手,可森严皇宫之中,哪里是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谢律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现在本王好奇的是,若太后动错了人,那么原本那人的身上又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不惜大费周章也要穷追不舍的?”
叶实听着,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王爷已经知道太后娘娘原本的目标是谁了?”
可惜谢律却没再回答了。
他提笔给孟蓁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让她尽快收网返回承恩寺。
不过他虽查到了真相,但想要因此举证严太后却是不行的,宫里那般多的棋子,她随便拉个人就能当挡箭牌、替死鬼。
不仅不能损害她分毫,说不定那西域奇毒“噬心蛊”还会为霍轻带去麻烦。
念及霍轻的名字,谢律手中狼毫一顿,忽然便想起自个儿又是好几天没去西园了。
沉吟片刻,他抬起头来朝叶实道:“一会儿派人去西园知会一声,就说本王今晚留宿。”
叶实原本还在琢磨太后之事,乍然听到“留宿”二字,震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掩饰性咳嗽两声,连忙领命去了。
王爷的初夜,他可得提醒霍姑娘好好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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