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厉战在发呆。

    在战场上说一不二,极其讲究效率的厉战,难得的居然也学会了发呆。

    看着面前这块发着光的光屏,厉战面无表情,让人窥视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随行的军医做好诊疗记录从治疗室里走出来,看到厉战坐在诊疗室外的沙发上动也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急忙走过来问:“上将大人,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厉战摩挲了一下手里那块白色的玉质吊坠,看着光屏里那块眼熟的黑色吊坠,默了默,突然开口问:“如果我现在出现了幻觉,那是不是说明我的精神力狂暴程度更加严重了?”

    军医闻言面色一变,严肃的问:“您是说您现在出现了幻觉?”

    厉战看了一眼面前的光幕,面不改色的说:“没有。”

    “哦——”军医长出了一口气,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厉战稍微等了等,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动声色的催促道:“如果真的出现了幻觉,是否说明精神力狂暴程度太严重,以至于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军医闻言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想了想说:“理论上是的,不过在您问之前,我们还没发现过精神力狂暴会导致病患产生幻觉的例子。”

    军医说到这里,忍不住好奇的问:“难道上将大人见过这种病患?”

    厉战闻言摇摇头,“没有。”

    “那您这是——”

    厉战垂着眸淡淡道:“看了部电影,突发奇想。”

    “哦哦,原来是这样。”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厉战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军医赶紧道:“好的,您慢走。”

    看着厉战走出医务室的门,军医赶紧叮嘱道:“上将大人,您现在的精神力极其不稳定,如果没必要的话,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动用精神力,否则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厉战闻言脚步一滞,看了眼始终飘在眼前的光幕,“嗯”了一声,抬步走了。

    高大英俊的年轻上将,身姿挺拔的行走在战舰的廊道里,目不斜视。

    战舰里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看见厉战,全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向他行军礼。

    厉战目视前方,一脸平静的往自己休息室的方向走,中途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异常情况。

    回到上将专属的休息室,厉战脱掉军装外套,靠坐在床头,眼眸紧紧盯着眼前漂浮的光幕,眸光意味不明。

    一只肥嘟嘟的小仓鼠?

    他的幻觉,为什么会是一只仓鼠?

    难道仓鼠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而且——厉战看了眼始终跟在那只小仓鼠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色吊坠,眸光中满是不解。

    这个吊坠,明明已经在跟虫族女皇的大战中,随着虫皇的自爆一起湮灭了,现在怎么会再次出现,而且还对着一只小仓鼠紧追不舍?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吊坠似乎是他厉家传承千年注定要送给当家主母的礼物。

    之前的主母是他母亲,现在父亲卸任了,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那这一届的当家主母岂不就是他未来的合法伴侣?

    现在另一半吊坠一直跟着这只肥嘟嘟的小仓鼠,难道说,他未来的另一半其实是一只小仓鼠?

    厉战眸光凛冽的嗤笑一声,荒谬!

    果然,面前的这个东西就是他的幻觉无疑,不然没法理解画面上的内容为什么如此离奇。

    就是不知道他的幻觉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一只小仓鼠,还把另一半的吊坠跟这只鼠联系在一起,难道说,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有恋|兽|癖的变态?

    而他则是内心变态而不自知?

    正当厉战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个潜藏极深的变态的时候,面前的光幕突然发声了——

    “你是非要跟着我对吗?”

    奶里奶气的声音,带着少年音特有的干净纯澈,一听就知道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的话,厉战说不定会多看对方几眼。

    然而,说这话的其实是一只肥嘟嘟的小仓鼠。

    有暖棕色毛毛,嫩粉色爪爪,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那种。

    看着光幕上小仓鼠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厉战吃了一惊。

    原来还是个会说话的小仓鼠?!

    而且,那张毛脸上居然还能看的出委屈?

    这只仓鼠居然这么人性化?

    所以,他其实真的是个变态,只不过没变态彻底,还知道把对方幻想成一个有智慧会说话懂交流的形象?

    厉战摸了摸下巴,瞄了一眼光屏上那只个头小小,还不到自己巴掌大的小仓鼠,自嘲道:就是这仓鼠的个头实在有点小,跟自己不大匹配。

    不过,还挺可爱的。

    厉战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了会儿幻境里的小动物,从床上起身。

    随着他的移动,厉战发现这个光屏是跟着他的位置实时移动的,不管他走到哪个位置,或是把头扭到哪个方向,这个光屏始终保持在他的正前方,牢牢占据着他的视线中心。

    厉战想了想,伸出手去试着戳了戳它。

    果不其然,光屏的位置是空的,他根本触碰不到。

    看了眼光屏里努力奔跑的暖棕色小毛团,厉战拉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坐在办公椅上,然后拉出抽屉里的战报试图处理公务。

    刚开始,厉战的眼前还是被光屏牢牢占据着,不过等他凝神聚力想要透过光屏查看眼前的战报时,一直占据他视线中心的光屏突然往上一挪,挪到了战报上方,待在一个既不影响他看战报又不会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的位置,安安稳稳的在那里停了下来。

    厉战见状微微抬头,光屏立刻又回到了他视线中心的位置,明晃晃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幻觉居然还挺智能!厉战心中微微一哂,继续低头看战报去了。

    而光屏则又微微上移,安安稳稳的回到了战报上方的位置,乖巧至极。

    光屏这么识相,完全不影响厉战处理公务,由此可见,厉战在做其他事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厉战低头看了两行战报,又看了眼乖乖待在战报上方的光屏,心想:如果这幻觉一直这么乖觉,那影响其实倒也不是很大。

    只不过多了一只肥嘟嘟的小仓鼠一直在面前乱晃,倒也不难接受。

    这样的话,出现幻觉这件事短时间内就不用再告知别的人知道了。

    这样也能避免某些不必要的纷争和动荡。

    想到这里,厉战眼眸微眯,又看了眼光屏上那只暖棕色的小毛团,这才沉下心,认真的开始处理军务。

    厉战作为联盟第一上将,军衔是这艘军舰上最高的,配备的休息室也是位置最好的,整个空间都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一点来自外界的噪音。

    尤其是当厉战忙于军务无暇做其他事的时候,就更安静了,只除了——

    他面前光幕上的那只小仓鼠。

    虽然厉战忙于公务,但面前的光幕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即使厉战没有过多分心在上面,也知道那只肥嘟嘟的小仓鼠都做了什么事。

    小仓鼠委屈巴巴的放弃逃跑了,吊坠终于跟上了他,小仓鼠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挖洞了,吊坠又跟着小仓鼠一起进了洞穴。

    除了小仓鼠忙忙碌碌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一道奶里奶气的少年音不断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我都不躲你了,你为什么还打我?”

    “我都没躲你了,你想进洞不会自己进去吗?”

    “好嘛好嘛,带你进去。”

    “好了,我把你带进来了,你自己待在这里,我要去睡觉了。”

    干净的少年音并不难听,甚至听多了还有点舒服。

    但可能是之前一只鼠的时候被憋狠了,现在有点话痨,对着一块没生命的吊坠都能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虽然厉战自觉抗干扰能力极强,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被对方吸引了心神,控制不住的往光屏上那团毛茸茸的小团子上看。

    不过,厉战伸手捏了捏鼻梁,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待处理的军务上。

    ***

    某不知名荒星。

    仓舒舒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人在遥远的星际里面看着他,而且还嫌弃他有点话痨。

    好不容易挖完洞,仓舒舒有点累了。

    摊在干燥的沙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因为遇到突发状况而暂时忽略的饥饿感再次上门。

    咕噜——

    仓舒舒翻了个身,看到某个疑似能听懂鼠话的阴鱼吊坠,忍不住伸爪戳了戳它,然后摸着扁扁的小肚子,委屈巴巴的说:“我饿了!”

    忙于公务的厉战听到这句话,头也没抬的在心里道:“饿了就吃东西。”

    仓舒舒当然听不到厉战的心声,他连有厉战这个人正在看着他都不知道。

    看到阴鱼吊坠静静的躺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仓舒舒忍不住失落的皱了皱小巧的鼻头,自己一个人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好想吃东西啊!”

    厉战继续在心里搭话:“那就去吃。”

    仓舒舒又翻了个身,两只圆圆的小耳朵都没精打采的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说:“但是我不能吃,我的食物不多了,必须省着点吃,不然找不到食物会被饿死的。”

    远在星际战舰上的厉战闻言微微一愣,心想:这么可怜的吗?那我这个幻象似乎有点恶毒了。

    看了一眼光幕上可怜巴巴的小仓鼠,厉战一边把手里的战报翻了一页,一边在心里不确定的想:既然是我的幻觉,那我在潜意识里想一想,或许能帮助这只鼠吃饱喝足?

    仓舒舒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看着他,而且还试图用潜意识给他送食物。

    虽然没有人跟他搭话,刚捡回来的阴鱼吊坠似乎也不想搭理他,仓舒舒还是坚强的安慰自己,“嗯,我是一只坚强的仓鼠精,我一定可以的,对了,睡觉,我该睡觉了,只要睡着了,我就感觉不到饿了,嗯嗯,睡觉睡觉。”

    安慰完自己,仓舒舒把自己团成一颗仓鼠球,可怜巴巴的缩在不算宽敞的洞穴里,慢慢睡着了。

    本来还想用潜意识帮小仓鼠吃到饭的厉战:……

    唔,潜意识似乎不太奏效。

    不过也正常,这个幻觉本来就是他精神力暴动,濒临失控的产物,里面的内容如果能靠自己控制,那这个幻觉大概率也不会出现了。

    小仓鼠终于安静下来,厉战也能省省力气不再被对方干扰了。

    看了一眼团成一团,安静睡着的暖棕色仓鼠球,厉战微微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看文件了。

    ***

    为了节省粮食,这一觉仓舒舒睡得极沉。

    可能是白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仓舒舒难得有一天放弃了出门去探索。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

    仓舒舒望着洞口外面的夜色,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后从颊囊空间里拿出一点点胡萝卜丁当做今天的晚餐。

    无比珍惜的吃完胡萝卜丁,还没到每天沙暴到来的时候。

    仓舒舒侧耳听了听洞穴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站起身,哒哒哒的跑到了洞口。

    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黑压压的夜幕像一层不透光的纸,牢牢将整颗星球都罩入其中,只有零星的星光能够穿越这厚重的黑暗,给夜幕带来一点点的微小光亮。

    这是仓舒舒到这个荒漠里来这么多天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仰望星空。

    听到轻微的悉索声,仓舒舒低头一看,原来是阴鱼吊坠。

    这一次,吊坠没再追着砸他的头了,而是悄无声息的跟上来,跟在了他的身侧。

    仓舒舒看了看吊坠,又抬头看着遥远的天幕,喃喃着说:“这里的夜晚好黑啊,真的太黑了,一点也不像森林里的。”

    仓舒舒一直仰着头轻声道:“森林里的天空虽然被大树的枝桠遮盖了大半,但没被遮盖住的地方全都是繁星点点,漂亮非常的,不像这里,黑漆漆的,连星星都没几颗。”

    仓舒舒说完话,安静了好半天,然后才接着说:“这里其实也不像人类世界。”

    “人类的世界里,天空都是被灯光照的五颜六色的,即使是那些人丁稀少的村庄里,天空也只是深蓝色,很少有黑的这么浓郁的时候。”

    仓舒舒又顿了顿,好半晌才低着头小小声的说:“我不喜欢这里的天空。”

    阴鱼吊坠还是静静的待在沙地上,没有回应。

    仓舒舒其实也不需要它给什么回应。

    他其实,就是想找个东西说说话。

    虽然这个吊坠总是不搭理人,但仓舒舒总觉得它是能听懂他说的话的。

    能听懂,好像这偌大的荒漠中就不再是他孤零零的一只鼠了。

    阴鱼吊坠沉默,仓舒舒也跟着沉默。

    而远在星际的另一边,厉战也听到了仓舒舒的这些话。

    原本厉战以为这只鼠就只是被他幻想出来的一只不太平凡的鼠而已,没想到现在听着居然还是一只有故事的鼠。

    看着光幕上那只暖棕色团子,孤零零的一只鼠坐在洞穴口,厉战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戳一戳他。

    当然,戳是不可能戳到的。

    不过,这一次和厉战之前试图戳光幕的时候不一样了。

    之前厉战试图戳光幕的时候只是戳了个空,除此之外没再出现任何异状。

    没想到他这次只是想戳一戳那只仓鼠团子,光屏上却给出了他不同的回应。

    只见他收回指尖的下一秒,光屏微微一闪,一个透明的对话框出现在光屏正中,上面写着——

    【您与目标亲密度不足,触控功能尚未解锁,解锁条件请自行探索。】

    嗯?这是什么?

    厉战眼眸微眯,定定的看着这个对话框,突然开口:“是谁?”

    然而,对话框仿佛一个不太智能的自动回复框,显示完自己该显示的东西就自行消失了,完全没有搭理厉战的意思。

    厉战看了看光幕上的小仓鼠,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再次伸出手去试探性的戳了戳那只鼠。

    然而,这次除了戳了个空之外,再没别的对话框再出现了。

    看着再次恢复平静的光屏,厉战垂眸沉思——

    之前就觉得这个光屏有些智能化,现在看来,这智能化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更多一点?

    不过,如果这个光屏本身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话,为什么还要解锁什么触控功能呢?

    难道是自己忙于工作没法玩游戏,直接在潜意识里自己憋了一个?

    如果从这个方面想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但,也可能有另一个解释——

    这个光屏可能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简而言之,这个光屏上的画面,很可能不是他的幻觉,而是有另外的什么东西作用在他身上,让他看到了这个。

    不过,不急,不管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总能找机会把它给摸清楚的。

    厉战这边发生的事,仓舒舒当然不知情。

    他只是对着疑似能听懂他说话的阴鱼吊坠说了会儿话,又对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看了会儿稀少的星星,然后坐在洞口犹豫半晌,轻声说:“小阴鱼,我想去看看白天的那只疯兔子,但我又有点怕遇到危险,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去呢?”

    现在这个点,还不到沙暴来临的时候。

    仓舒舒选的这个巢穴,离那只兔子晕倒的位置并不远,如果脚程快的话,足够仓舒舒跑过去再跑回来,中间还能蹲在疯兔子面前看看它了。

    不过,之前遇到疯兔子的经历让仓舒舒有点犹豫。

    之前几天都没遇到别的生物,仓舒舒当然也没遇到任何危险。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出现了一只疯兔子,而且还是一见面就对他穷追不舍的疯兔子。

    仓舒舒怕自己这会儿出了门,万一遇到别的动物可能会发生危险。

    但回过头来想一想,仓舒舒又怕那只兔子跑不见了,自己没法再见到别的活物。

    更重要的是,白天的时候他被阴鱼吊坠吓坏了,没多探究那只疯兔子的情况就被吓跑了。

    现在想想那只疯兔子脑袋顶上长的草,再想想那兔子浑浊的不同寻常的红眼睛,仓舒舒总觉得自己对那兔子异常在意。

    好像有什么真相已经近在眼前,只要他再去看一看那只兔子,那真相就有可能呈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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