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20201021三生糖

    第一章

    苏长乐从没想过她和沈星阑最后一次见面会是这般。

    她原为丞相嫡女, 身份矜贵,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如今却身着囚服, 嘴里堵着破布, 双手牢牢反绑于身后。

    苏长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的沈星阑, 再看向他身旁与她一样狼狈的林皇后, 暗淡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元庆二十一年,宣帝驾崩,传位太子沈星阑, 丧钟敲响, 御林军叛变,大开北城门,四皇子劫天牢领兵入宫,后于承天门前陷入苦战。

    “沈季青,你母后的命在孤手里。”

    利剑抵上林皇后颈畔,弓箭手们齐齐将箭矢对准四皇子沈季青。

    沈星阑居高临下, 一双眼毫无温度, 目光掠过她时亦不曾停顿。

    苏长乐却是在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瞬,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承天门城墙上,一袭雪白长袍,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矜贵冷峻的太子殿下, 是她的夫君, 她曾贵为太子妃,如今却成阶下囚。

    沈季青对沈星澜的威胁之语不以为意, 反而姿态慵懒地将人揽在身前。

    儒雅温润的男人微笑俯身, 薄唇轻靠于她耳畔, 似情人般亲密低语。

    “乐乐,别怪我,我啊,是真的自小就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要怪就怪三哥他也喜欢你。”

    话落,他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沈星阑一眼,手中利刃不甘示弱地抵上她雪白脖颈。

    利刃划开娇嫩的肌肤,嵌进肉里,鲜红血液顺着刀锋淌下。

    她呼吸一窒,疼得闭上眼。

    早在一年前,苏府背上莫须有罪名、她被关进天牢那一刻起,就已对沈季青恨之入骨,如今听见他这番惺惺作态的话,这一年来压抑着的痛苦、不甘,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恨意,瞬间翻涌着堵到了喉咙口。

    沈季青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没做过,青梅竹马可利用,未婚妻可拱手相让,就连年少时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练字也全都别有用心。

    想起陷她入狱那封书信上的字迹,她就恨不得与沈季青同归于尽。

    苏长乐疼得黛眉紧蹙,脖子上的鲜血异常刺眼,她的夫君沈星阑却仿佛视若无睹,神色始终冰冷淡漠,无半分波动。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沈季青唇角却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慢悠悠地说“三哥,她和皇位,你只能选一个。”

    沈季青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生与死,禁军团团包围,母后命在旦夕,他面若春风,微微的笑着。

    只有苏长乐知道,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紧了一些。

    她知道,沈季青也会怕,他没有退路,只要沈星阑舍了她,就可将他一网打尽。

    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沈星阑下令放箭,却听到他让人打开城门。

    兹事体大,底下的人自是不肯从,禁军统领站在他身旁激动的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劝他要以大局为重。

    苏长乐有些恍惚。她与沈星阑成亲近八年,说好听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却已降到最冰点。

    当年她不知庆功宴上的真相,更不晓得沈星阑也是遭人陷害,和她一样茶水中都被人动过手脚,忘了是自己在神智不清下先行撩拨,逼得他退无可退溃不成军。

    只以为他为夺弟妻不择手段,无论他再如何解释,为她和苏家做了再多的弥补,她始终对他冷淡疏离。

    这几年来他们分明没有情份可言,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是如此意气用事的不肯舍

    够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所做的弥补已经够了,她一点也不想他拿命来赔。

    弃江山保她,他必死无疑。

    苏长乐定定的看着城墙上,素来杀伐果决从不对敌人仁慈,如今却做出胡涂事的男人,忽然笑了。

    该死的人是沈季青而不是他。

    苏长乐闭眼,狠狠地往前一撞。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将她紧紧笼罩,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再无力支撑她,身子倏地瘫软。

    恍惚间,她听见刀剑落地的哐当声响。

    意识渐消,耳边喧嚣渐寂,萦绕鼻端的松木清香却异常地清晰起来,原本轻拥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颤抖的怀抱,陌生却又熟悉。

    年少时,这个人也曾这么抱着她,眉眼温柔,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

    当时她信以为真,用整个青春去喜欢他,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最初的接近,便都是别有居心。

    元庆十三年

    秋意微寒细雨霏霏,相府气氛紧张,明月轩灯火通明,丫鬟婆子来来去去。

    苏长乐从混沌中醒来,只觉浑身上下的每块骨头都疼得发颤,尤其是她的头。

    她觉得奇怪,自己分明是撞剑而死,疼得地方应该就只有脖子才对,怎么会全身像被千军万马辗过一样的疼。

    难不成死后沈季青便将她随手一扔,放任两军践踏

    苏长乐意识还不太清楚,耳边除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外,还有着三两交谈声。

    “落马囡囡怎么可能落马,她从小在边关长大,天天跟马儿在一块,自小驰骋马背骑术精湛,如何无缘无故落马重伤”

    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阿爹。

    “回大人,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姑娘骑术再好也架不住,若非四皇子舍命相救,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清风素来温驯,何故发狂。”

    “不是姑娘自己的马,是温家的马,姑娘和温二姑娘一时兴起,去了温家马场比试骑射,头两圈还好好的,再来便出了事。”

    “岂有此理,现在就去给本相备轿,本相要到大将军府一趟。”

    “老爷,囡囡再过两个月便要和四皇子成亲,你万不可能再平添事端,更何况囡囡和楚楚的感情那么好,她要是知道温二姑娘因而受罚也会难过。”

    “什么叫平添事端若非囡囡命大,这一摔恐怕连命都要没,你看看囡囡的头,都摔成了什么样。我苏泽的宝贝女儿伤成这样,我上门讨个公道还错了马是温家的,他温家今日必得给个交待才行”

    落马成亲

    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是早就被沈季青退婚,被迫嫁给了沈星阑

    苏长乐下意识抬手摸摸脖子,想确认一下有无伤口,却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细碎低吟出声,“疼”

    原本欲转身离去的苏泽顿下脚步,快步回到女儿榻前。

    他从小到大可从来没听女儿喊过一个疼字

    那该死的温彦辰,连自家的马都管不好,要如何管好御林军,明日上朝定得好好参他一本才行。

    苏泽听到女儿喊疼,简直快要心疼死。

    苏母已坐在榻上,满眼不舍,道“囡囡莫要乱动,你落马时硌着了头,手骨又险些被马一脚踩断,所幸四皇子救得快,太医说只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好,要不然娘真的不敢想象你会如何。”

    苏长乐认出母亲的声音,心头一跳,忍着痛挣扎的睁开眼,果然入目便是娘亲盈满担忧的面容,再往旁一看,负手而立不苟言笑的父亲肃容也跟着落入眼底。

    她的眼睛蓦地酸涩胀痛,一下子模糊起来。

    这是死前最后的幻境是阿爹和阿娘来接她了

    苏长乐的性子从小就倔,不爱在人前示弱,就连前世被囚在天牢一年多的日子里,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如今再见双亲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

    “阿爹、阿娘”

    “囡囡哪里疼”苏母见向来要强的女儿突然落泪,心疼得受不住,转头看向苏父,“囡囡从小大到都不曾这么哭过,如今哭得这么厉害我实放心不下,老爷还是再差人追上太医,让他们回来给乐儿再瞧瞧比较稳妥。”

    苏泽看女儿泪流不止的模样,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点头道“皇后娘娘派来的太医们才刚走不久,我这就叫人追上。”

    苏长乐落马为四皇子所救,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林皇后的耳里。苏长乐年幼时林皇后便待她极好,疼得就像亲生女儿,对她异常地疼爱。此次落马,林皇后一听见她出事,立刻就派了好几名太医到相府为她看诊。

    她七岁随父入京,深得帝后青睐,入太学之后又结识一众皇子与公主。京城贵女无一不羡慕妒忌她的好福气,都说她命中注定贵人多,待与四皇子大婚,就只剩享不完的好日子。

    苏长乐怔怔的看着双亲,茫然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所有陈设都如她出阁前所居的明月轩毫无二致。

    头和身上的伤也疼得钻心刺骨,她确定这不是幻境。

    随着心跳一下下加快,苏长乐茫然渐散,看着眼前尚健在的双亲,眼底掠过一抹思量。

    按眼前情况推得,她现在还是沈季青的未婚妻,并且在大婚前夕忽然落马。

    她这是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前世她摔断手,不得不后延婚期,却不想这一延,就出了大事。

    原本该嫁给沈季青的她却成了太子妃。

    苏长乐曾以为沈季青也是喜欢她、对她有情意的,毕竟在她十三岁那年,沈季青亲自跟皇上求了赐婚。

    可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曾顾虑过她的清白和性命。

    苏长乐闭上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还记得前世庆功宴上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前世她和沈星阑于庆功宴上一夜荒唐,宣帝震怒,言官弹劾失德,百姓失望透顶,沈星阑声名一落千丈。

    她身为四皇子的未婚妻,却被众人撞破和太子行苟且之事,不止被退婚,还沦为京城笑柄。

    世人笑她水性杨花,贪得无厌,为进东宫不择手段。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沈季青蓄谋已久。

    想起沈星阑为了弥补她的过分执着,沈季青为了皇位对她的狠心绝情,苏长乐眸色暗了暗。

    如今这些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长乐闭上眼,心中思绪万般繁杂。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世没摔断手,她只知道,这一世就算她手没断,也绝不嫁沈季青。

    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长乐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眶一红,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阿娘,我们回边关好不好,他们都笑我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我不喜欢这儿,你和阿爹骗我,这里一点都不有趣”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泽听见女儿的话,猛地回头,苏母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儿。

    “囡囡这是怎么了,我们都进京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又说要回边关如今囡囡与四皇子就要大婚,谁又敢笑──”苏母慌张地摸上她的脸,似是想到什么,陡然一僵。

    苏母记得,女儿七岁刚入京时,的确曾被同龄的贵女们如此嘲笑过。

    苏长乐从小在边关长大,女工女红她不会,骑马射箭倒是样样通,和那些在京城长大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当时京城里的那些世子与贵女们,一个个都瞧不上她,笑她是个只会爬树打架的野丫头。

    苏长乐茫然地看着苏母,“四皇子长乐不认识四皇子,长乐昨日在太学就只认识了温二姑娘和晋安公主。”

    “平儿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但她却早已是苏府的奴婢,是你身边的人,今日也是苏府没能教好她,才害得皇后娘娘如此费心,若是乐乐闹脾气拂了娘娘的好意,那便是我们苏府的过错。”

    苏长乐又何尝不知这些,可她却不能跟二哥说,她知道林皇后这个赏赐不怀好意,所以她不能去。

    梁姑姑听见苏天扬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苏二公子说得极是,苏姑娘切莫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见苏长乐仍没有起身的意思,梁姑姑又接着说“今日的庆功宴是皇上特地为太子举办的,不止庆贺太子凯旋,还要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苏大姑娘若是要这么闹脾气,那不止是拂了娘娘的好意,也同等拂了皇上的脸面,若是皇上一个怪罪下来,相爷再如何得皇上的眼,那也是要遭殃的,这可万万不成啊。”

    “苏大姑娘还是敢紧随奴婢同去偏殿更衣,莫因这等小事触怒龙颜。”

    苏长乐咬了咬唇,不着痕迹扫了对面的沈星阑一眼,见他虽被几人团团围住敬酒,面色却与平时无异,高悬不安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前世沈星阑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如今他面无醉意,应当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衣袖的指节虽已用力捏到泛白,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朝着梁姑姑甜甜一笑“长乐怎么可能辜负娘娘的心意。”

    话落,起身随梁姑姑离席。

    温楚楚快步跟上,红唇弯起一抹诡异弧度。

    三人步出正殿大厅,穿过宽敞的庭院,回廊曲水,楼台庭阁,凭着前世的记忆,苏长乐知晓这是去偏殿的路。

    掩在斗篷下的双手紧攥,她真是没想到林皇后为了成事,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她带离。

    温楚楚与她并肩而行,见她异常安静,朱唇微勾“乐乐别怕,有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梁姑姑听见温楚楚的话,轻声笑了笑“温二姑娘说得极是,这行宫内的每一处,皆有御林军巡逻,极为安全,苏姑娘莫要担心”

    “担心”二字未落,苏长乐后颈蓦然一痛,转眼失去意识。

    梁姑姑与温楚楚却是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相视一笑。

    “你冷静一点你清醒一点”

    那人满身酒气,平时低沉清冽的嗓音,如今沙哑得不象话,说话时酒气与热气一同落在她脸上。

    她分明热得极不舒服,可当她抓住那人衣袍下肌肉紧实的手臂时,居然教她莫名的想与之亲近。

    柔若无骨的小手数次被挥开、拉下,柔荑的主人却像疯魔一般,不屈不挠一个劲的往前攀附,举手投足,极尽蛊惑。

    一退一进间,芙蓉色的华衣一点点皱起来。

    似白雪般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如春日庭院里枝头盛开的桃花瓣。

    彼时她并不知,那双猩红双目下,究竟压抑着何种不为人知,何种早已深藏许久的独占欲。

    “苏长乐”眼前人突然低喝一声,似在强忍着什么,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喑哑。

    这一声没能阻止一切,她依然面色绯绯,眼神迷离得教人控制不住心跳。

    她一直被推开,不断的被推开。

    浑乱之际,耳边又是一声斥喝“不要靠近孤,离孤远一点”

    画面随着模糊不清的意识断断续续。

    她只记得,当那人要再度狠狠将她推开之际,她迷迷糊糊的叫了他的名字。

    “沈星阑”

    她并不知晓,这三个字落在他耳中时,是如何的细柔娇甜。

    如何的使人溃不成军。

    软玉温香终扑入怀,直逼得人难以自持。

    那人终未再推拒抵抗,反手将她紧拥入怀。

    苏长乐猛地睁开眼,从浑沌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梦里挥之不去的那团火,仿佛跟着漫到了现实之中。

    额间冷汗涔涔,背上衣衫尽湿。

    她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熏笼温暖,房中微微昏暗,一旁窗棂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依稀可见一旁精致华美的锦被,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芙蓉纱帐。

    她呼吸一窒,惊恐的爬坐起身。

    掌心刚往下撑,便觉触感有异,不似寻常床榻,浓浓的酒味亦是随之窜入鼻端。

    “啊”

    她被吓得心脏猛烈一缩,瞬间尖叫出声,一面低头确认自己有无衣衫不整,一面惊慌失措爬下床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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