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搬空

小说:吾皇 作者:山中君
    文林等人当然不干了, 好不容易熬死了一个祸害,哪能转眼就让她起死回生连忙指出这封信的疑点众多。一如何证明这是穆腾写的二穆腾写的信为何是留在林鸣的家中三就凭一封信,怎么能相信姜雍容在穆腾手里

    “那货的字爷认得, 不会错就是他了。”风长天大手一挥答了第一个问题, 再把第二个问题也替林鸣答了, “有你们的脑子想想,林鸣扛来的东西是什么是他家的门板昨夜穆腾越狱, 满宫满城都在搜人,只有林鸣的宅子他们不敢进去搜,穆腾又不傻, 当然会挑地儿藏”

    说着, 他心情很好地问林鸣,“屋子这么快就盖好了不在街坊家里借宿了”

    林鸣道“回陛下, 自从陛下升了臣的官儿,便有很多人要为臣修宅子, 所以很快就修好了。”

    风长天点点头, “好得很,那乔迁之喜, 请街坊们吃饭了没有”

    众大臣面面相觑, 都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就跟新任祭酒拉起了家常。

    有人甚至怀疑林鸣身上有某种魔力,再怎么失势之时,老天都会派一个人来将他从泥沼拉到云端上。

    前有傅知年和先帝, 现有这位陛下。

    “回陛下, 请了。”林鸣似是不愿多继续这个话题,从袖子再掏出一支簪子, “陛下, 这是连同信一起放在臣院中的。”

    那是一只玉簪, 样式简单,但玉质极佳,雕工也是上乘,最重要的是,簪尖十分锋利,插在发髻里只是一件首饰,却是一件利器。

    姜安城心道不可能,正要拿过簪子细看,风长天却大步流星地下了御座,先他一步接过了簪子,接过来细看了看,还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微笑道“是她的。”然后递给姜安城,“阿城你看呢”

    姜安城接过来仔细分辨,竭力想找出一丝破绽,可惜失败了。

    “确实是舍妹之物。”风长天十分熟悉姜雍容的东西,姜安城也不敢明着扯谎,“不过一件发簪,说明不了什么。”

    “不错不错。”文林接口,这大约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附和姜家人说的话,“姜皇后的尸首都验过了,如今只有一支发簪,怎么能作数”

    “你们这群混蛋,真的是好无情,好冷酷,好残忍”风长天握着那支发簪,“这是爷深爱的女人,现在她还有一线生机,你们却偏要说她死了我告诉你们,这二百万两不凑出来,她要是真的死了,爷要你们全部陪葬”

    眼下的大央朝廷不能谈钱,一能钱就高度紧张,人人自危。尤其是相关衙门,只恨不能当场使个隐身术,让皇帝瞧不见他。

    文林不得不站出来“陛下,大乱初安,抚恤未定,国库空虚”

    这几句话风长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抬手打断他“停,一句话,国库是不会出这个钱了,是吧”

    “陛下”文林拖长了声音开口,“国库者,征之于国,用之于国,别说现在是真没有,就是有,也断不能为了一个女子”

    “停不给就不给,少在这里啰里八嗦,没完没了。”风长天看向林鸣,“信上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信后有一幅地图。”林鸣说。不过声音有点迟疑。

    因为穆腾的画风惊天地泣鬼神,用尽整座京城人全部的智慧,恐怕都没有人认得出他画的是哪儿。

    果然一拿出来,众朝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就这样的鬼画符,鬼才认得。

    风长天点点头“哦,是这里,倒也不算远。”

    众人“”

    这也能认得

    “雍容是爷的心头肉,没有她,爷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们不肯掏钱,爷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出这二百万两,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风长天说着,收起信,大步离去。

    “文大人,这怎么办”众官都围着文林。

    文林寻思着,目光落在姜安城身上,破天荒地,走向这位姜家人,“小姜大人以为如何”

    “我只知道舍妹已死,其它的,一无所知。”

    姜安城语气淡定绝然,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但心里其实十分没谱。

    清凉殿人虽少,却是井然有序,绝不会出现东西失落的可能。

    后冠和翟衣是阿容亲手交给他带出宫准备的,那这支玉簪呢当真是阿容的么

    一念及此,他也没有心思再敷衍文林等人,匆匆出宫,派心腹按照原定的路线去追姜雍容。

    如果计划没有出意外的话,姜雍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通县,跟上他安排的商队,踏上了前往北疆的道路。

    从京城到通县只有七八十里,心腹快马加鞭,当天夜里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是“没有看到大小姐。”

    “商队没有”

    不止商队,整个通县,整个从京城北门出发的路上,没有人见过姜雍容。

    姜安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派在福安桥接应姜雍容的一共有四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能确保姜雍容的安全。

    但,如果遇上的是穆腾那样的高手

    他再也不敢想下去,顾不得此时宫中已经落钥,快马赶到皇宫,用父亲的名义叫开了宫门,直奔隆德殿。

    隆德殿因为不留人伺候的缘故,向来十分安静空旷,但今天却是车水马车,热闹非凡。门口宫人们用或抬或挑或搬,派派不断地将各色瓷器古董摆件金银器字画统统搬过来。

    宫墙内放着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小丰子正带着人看着将这些东西装箱,一面声嘶力竭地交代“轻点儿陛下吩咐了,这些都是要上路的,一定要多多地垫紧了,千万不能是晃动,要是在路上碎了,你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吼完喘气的功夫才瞧见姜安城,连忙迎过来。姜安城道明来意,小丰子立即入殿回禀,片时出来请姜安城进去。

    姜安城才踏进殿内,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见风长天风风火火走出来,向小丰子道“还有御腾房那些金碗啊玉盘啊银勺子啊,全带上对了,还是御药局,那些什么人参肉蓉,什么值钱给爷拿什么”

    小丰子听令而去。

    姜安城“陛下这是打算把皇宫搬空么”

    “不然怎么样”风长天道,“那些老家伙一个个又穷又抠,我看就算是我被绑了票,也从他们手里撬不出一个子儿来”

    “陛下还差多少,臣愿倾尽所有,凑足这个数目。”

    “当真”风长天眼睛一亮,这一瞬间姜安城几乎看见他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金光,但转瞬他摇头,“不行不行,要你的钱,岂不等于是要雍容的钱那不行。”

    “可如果阿容真的在穆腾手里,那贼子性情暴躁,心狠手辣。一旦银两上不足,他恐怕真的会对阿容下手。”

    “放心吧。爷有内库,再把这皇宫里值钱的东西搬吧搬吧,二百万两应该够。”风长天道,“有件事情,倒是得你帮忙。”

    姜安城“只要能救阿容脱险,臣听凭陛下吩咐。”

    “今天文林那帮人的反应你也看见了,他们肯定巴不得穆腾撕票。明天我前脚出宫,只怕他们后腿就要跟过去捣乱,你帮我挡着他们,别让他们坏了我的事。”

    姜安城很早的时候就有一种疑惑陛下到底是英明,还是痴傻呢

    有时候他能干出天底下最蠢的蠢事,但有时候遇事又能一刀命中要害,头脑清楚得不可思议。

    前者时常让他觉得“天下交到这个人手里真的好吗”,后者则让他油然生出一种无条件的信服,要命的是,这两者时常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思绪十分错乱。

    比如此刻,风长天就是后者。

    但姜安城心中的那股敬服之心还没有完全生成,风长天就愤然一声咆哮,冲到院中,“蠢货装这种乌漆抹黑的破玩意儿干啥不是告诉你们了么要拿值钱的金的,银的,玉的,再不然镏金的也行啊”

    姜安城看着被他嫌弃地扔到一旁的上古青铜小鼎“”

    那个,陛下,您可能把这里头最值钱的东西扔了

    第二天一早,风长天带着长长的车队出发了。

    果然不出风长天所料,在他离开不久,一队人马便悄悄缀上。

    那是文林的队伍。

    眼看着前方的队伍在朱雀大街拐了弯,文林正要带着人继续跟上,忽然,前头来了一队人马。

    是姜家的府兵。

    姜安城一马当先,遍身铠甲,肩上的麒麟吞口迎着日头发出耀眼的光。

    “文大人,”他在马上点头致意,“这是要去哪儿”

    “小姜大人。”文林眯起了眼,“看来是老夫眼拙了,昨日在朝堂上,还真信了小姜大人的一番表演。小姜大人这是要拦住老夫么”

    “不敢。”姜安城道,“因宫中失窃,本官奉圣谕搜查。还请文大人配合一二,莫让本官为难。”

    文林咬牙“姜安城,你们姜家怎么能为了一已私欲,就要眼睁睁看看陛下将二百万两白银送到贼子之手而且陛下身系社稷,怎能以身犯险”

    姜安城心说凭风长天的武功,能不能碰到那二百万两不一定呢。他也不愿跟文林作口舌之争,只是一挥手,下令“搜”

    姜家的府兵之精锐,天下闻名,文林又不是武将,带来的人当然不是姜家府兵的对手。姜安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围住了不让他们走。

    文林打打不过,骂的话对方也不听,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豁出去,低声交代身边的人,“一会老夫冲出去,你们趁乱去追。记住,务必不能让陛下把那个姜家女人活着带出来。”

    手下听令。

    文林便大吼一声,冲向姜家府兵。

    府兵们刀剑皆已出鞘,他这是往刀尖上送,姜安城吃了一惊,吩咐“不可伤他性命”

    府兵立即退开,包围圈登时让出了一小口子,文林的人立刻冲了出去。

    文林冷冷一笑,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姜安城急忙带着人去追堵。

    就在这时,身后马蹄隆隆,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疾冲而至,当先一人身披大氅,面如冠玉,喝道“孽畜,你在干什么”

    姜安城一时无法说明,只能道“父亲,我这都是为了救阿容”

    一句话没说完,脸上早着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又重又狠,姜安城的口里立时尝到了一股铁绣味。

    “带上你的人,跟我一起去追”姜原下令。

    “父亲”姜安城咬牙,“您也不想让阿容活着么”

    “姜安城,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即使是盛怒,姜原的声音也是平心静气,自带端牙,甚是动听,“你若是不照我的话去做,阿容回不回来还是两说,这个大央马上就没有皇帝了”

    一个时辰后,三股人马汇成的一支大队伍追到了北郊外的一座小庙。

    小庙,几十辆马车在小庙外围了一圈又一圈。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姜安城带着人冲进去,片刻后出来,摇了摇头。

    文林大惊“陛下不在吗”

    姜原白皙的手指握着马鞭,狠狠抽下旁边一辆马车的车帘。

    车内空空,什么也没有。

    皇帝与逆贼、绑匪与人质、还有掏空了整座皇宫的赎金,全都不翼而飞。

    只有一只乌鸦站在小庙的房顶上,“啊啊”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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