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道长没说话, 只盯着姜雍容看。
左看看,右看看,从头看到脚, 又从脚看到头,边看还边绕圈, 边绕圈边叹气“娃娃,你莫管别个了, 我看你将来的际遇比别个都要麻烦哩。”
傅静姝原本已经认定他是骗子, 打算走人了,听得这话,又停下了脚步。
姜雍容“还请道长赐教。 ”
“娃娃,爷印堂将黑未黑,恶事将生未生, 眼见有一场腥风血雨血光之灾将由你而起, 啧啧啧,了不得, 了不得。”
萤道长摇头叹息, 跟着又掏出了那只小棉布口袋,掏出一模一样的两粒蜡丸。“幸好你遇上了老道我, 我这里有丸药两枚, 遇到无力回天之际,能助你度过难关。来, 多承惠顾,二百两。”
傅静姝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姜雍容却恭恭敬敬付钱, 再恭恭敬敬地接过药“敢问道长, 可是我身上有什么暗疾吗”
“暗疾那是没有的。就是人瘦了些, 平时多吃一碗饭也就是了。”
“那道长为何给我补药”
“补药哈哈哈,娃娃你莫要搞错了,这不是补药,是毒药。”萤道长道,“它无色无味无解,服下去铁定死翘翘,一准见阎王,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别随便混吃啊。”
姜雍容“”
傅静姝一想说自己那两颗蜡丸也是从那只棉布口袋里取出来的,就浑身一阵恶寒,低低道“姜雍容,你还没发现吗原来这老道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疯子。莫要信他的,走吧。”
姜雍容握着那两颗蜡丸。
她对这样的东西并不陌生,最尊贵的女人需要握有最致命的毒药,要么给仇人,要么给自己。
风长天北征会出师不利么
“道长,风长天的事”
她才说到这里,萤道长就嘻嘻一笑“你的血光之灾你不问,怎么老问风仔放心吧,只要机缘一到,只要逆练化鲲,便能成就化鹏。”
“若是机缘未到呢”
萤道人一脸轻松“机缘未到,强行逆练,那就是走火入魔,七窍流血,死翘翘咯。”
姜雍容“”
忽然有点明白风长天是怎么长成现在这副德行的了。
“正要向道长请教这机缘到底为何”
萤道长瞪她一眼“你这娃娃,怎么唠唠叨叨问个没完若是好教给他,老道会不教么这不是机缘未到么”
姜雍容道“还请道长开示,指点一二。”
“说不得说不得,这种事情说了就没得用了。”萤道长连连摆手,“好了好了,药也卖了,钱也挣了,老道要走了。”
姜雍容一惊“道长留步请道长稍候片刻,我去请风长天过来拜见道长。”
“哈哈哈,那小子是个狗皮膏药,老道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才不会再让他逮着。”
说着,便要离去。
姜雍容情急之下,挡在门口“道长,师徒一场,难道不能留句话给他么若不能直说,哪怕是一句提示也好。”
萤道长哈哈笑“那是不成的。”说着又要走。
他的去意如此坚决,风长天他们还在城内喝酒,看时辰也快回来了,姜雍容无计可施,唯有冒险一试。
她朝萤道长衽裣一礼“道长,对不住了。”
萤道长一愣,不知道她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然后就见姜雍容拔下了发簪,拔散了头发,随后扯松了衣襟,还将衣袖撕了一道口子。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萤道长身上,脸色十分平静,动作十分优雅。
萤道长后退一步“你、你这个娃娃要做什么”
“道长,风长天一直在找您,踏遍万水千水,无论在何处,都想找到您。现在您就在北疆,就和他同处一城,若是他知道您来过,他却没能见到您一面,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姜雍容深深道,“若是您愿意留下来,我们便在这里等一等风长天,我马上让人给他送信。若是您不愿意,我只得喊几声非礼,希望外面的人能将您留下来。”
帐篷外面全是人,有参加赛马的骑手,有做生意的老板,也有闲晃的客人,如此惊险刺激的台词一喊,这只帐篷立马要被围得水泄不通。
傅静姝“”
傅静姝“”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姜雍容
萤道长更是目瞪口呆,哇哇大叫“啊啊啊老道真是看走了眼,你这女娃娃斯斯文文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姜雍容深深行礼“得罪。”
萤道长气得团团转,最后没办法,只得招招手,把姜雍容叫到面前,“罢了罢了,怕你了。你听好了,老道给你一套真诀,你背下来记好,回去告诉风仔吧。”
“谢道长。”姜雍容连忙凝神细听,只听他道,“无上玄奇,命授璇玑”
才听得两句,眼前便一花,萤道长已经夺门而逃,转眼不见了踪影,只有声音远远地传来“切,老道百年道行,岂会折在你这女娃娃手里回去告诉风仔,当初我就让他别练这门功夫,他偏要练,现在我也没法子了,让他准备好打一辈子光棍吧”
姜雍容追出帐篷,外面依旧是阳光灿烂,人来人往,萤道长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傅静姝在她后面出来,晃了晃手里的竹书梦纪“我看你这会儿只怕也没心思看书,这书我拿走了。”
阳光晒得姜雍容眼前发白,确实是没心思管书的事。
傅静姝走出两步,还是停下来,回头,指了指姜雍容身上“那个,你最好还是整理一下,不然旁人看起来还真要以为你被那什么了。”
“”姜雍容回到帐篷内,挽好头发,理好衣襟,只是衣袖上的缺口却是没办法了。
“姑娘要买书呐”帐篷外进来一个醉薰薰的高瘦个子,晃晃悠悠打了酒嗝,“来,我这里的好书可不少,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姜雍容愣了一下“这是你的摊子”
“那是自然,我就是出去喝个酒嘛”摊主摇头晃脑左右看了看,“咦,那个老头呢哼,还说帮我看摊子,别是拐了我的东西走吧”
姜雍容“”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姜家见到萤道长的情形。
那时候的萤道长穿着雪白的道袍,头发比道袍还要白,一手执拂尘,一手托着鹤行琴。
她当时的感觉是这个老爷爷真像画儿上的仙翁。
当然,后来这位仙翁在教琴的时候从袖子里偷偷掏出酒壶喝酒,还从一只小布口袋里摸出一把油炸花生米,“娃娃,要不要皇宫里的厨子炸的,确实是比外头的好吃,能香死个人”
食不言,寝不语,做抚琴这种雅事时,怎么能吃东西呢
姜雍容小小的脑海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现在想想,没多久之后父亲便为她另请了一位老师教琴,原因可能并不是萤道长教她黄莺啼那种民间小调,而是在琴案上每次都能发现有吹落的花生衣。
这位老神仙的行事,真的是不能以常理推论。
她握了握袖子,袖掖中盛着那两粒毒药。
所以他的话,该不该信
风长天回来的时候,视线一下子就落到姜雍容衣袖的口子上。
“怎么回事”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谁敢对你动手”
“这是我自己扯的。”姜雍容道,“我遇见了萤道长”
风长天整个人震了震“他在哪儿”
姜雍容待要把事情全告诉他,可是才说到那个帐篷的位置,风长天就冲了出去“死牛鼻子你给你等着”
姜雍容“”
半天后,风长天无功而返,恨恨不已“妈的,又让他跑了”
“萤道长说这化鲲神功是你自己要练的,当真”
风长天咬牙“他当时把好几门功法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我自然是选最厉害的那个”
“所以他当时没有告诉你,这门功法不能近女色”
风长天顿了一下“告诉了。”
“”姜雍容,果然是你自己选的。
“我那时候哪知道不能近女色是什么意思啊,只以为是不能跟小丫头玩,心说那可再好不过,爷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小丫头了。”
等到长大后发现不能近,倒也并不觉得有多大损失,涂脂抹粉的女人在他心中并不比哭唧唧的小丫头更有吸引力,他翻山倒海想找萤道长,主要是想提升功力。
可自从遇到了雍容,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迫切需要化鹏,非常迫切
姜雍容看着他,问道“无上玄奇,命授璇玑,你听过这两句话么”
“哦,那是化鲲心法最后两句。不过你说反了吧雍容,是命授璇玑,无上玄奇。”
风长天随口答完,蓦然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猛然放光,“雍容你怎么知道这心法口诀牛鼻子告诉你的他还说什么了”
这一瞬间他的双眸明亮无比,就像一个孩子眼望着最最渴望的事物,不计任何代价不怕任何后果也想去得到它。
这一个瞬间,姜雍容忽然懂得了萤道人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化鹏的心法,果然是化鲲心法倒过来的。
风长天为练化鲲敢入大海跳瀑布,若是知道了这一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练化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
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是,我记岔了。”姜雍容微微垂下了眼睛,“我原本想为你逼问出化鹏心法,没想到他欺负我不懂,竟用化鲲的心法糊弄我。”
“所以说那个死牛鼻子当真是可恶至极”风长天握拳,仰天长啸,“有朝一日待爷抓住了他,一定要揍他个屁股开花屁滚尿流”
姜雍容没有接话,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萤道长所说的那个机缘,到底是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