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适应了房间的昏暗程度,看得更清楚了。
林清乐盯着眼前的少年,完全呆住了。
“谁,谁打的?”她缓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许汀白依然面无表情:“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我问你谁打的……”林清乐心脏紧缩,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揪住了他的衣袖,不依不饶,“谁打的,怎么会这样,许汀白你说话啊。”
许汀白擦了下唇角,声音因疲惫有些低:“到底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能别来了。”
林清乐慌乱摇头,拉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不能这样,你跟我走,我们去医院,去警察局,去——”
“林清乐!”他伸手去拽她的手,可女孩执拗地握着,用力到他一时竟都拉不开。
许汀白浑身都疼,可即便他现在这样,男女力气还是悬殊的。
他扯不开她便把她用力往回拉,林清乐轻易被拽了回去,摔坐在地板上,被他反身按在墙上。
许汀白扣着她,咬牙切齿:“不,关,你,的,事。”
林清乐被他粗暴地按着,浑身颤抖,可眼睛却是执拗地看着他:“关我的事。”
“呵。”许汀白觉得有些好笑,他目光空洞,满脸讥诮,“你为什么要这样,嗯?就因为我小时候对你好了点吗?笑话,我好像对谁都挺好的吧,不是你一个啊。你至于吗——”
“至于。”
“……”
林清乐极力控制着,其实从第一面见到他开始,她就一直在忍。可到了这会,眼泪终于是控制不住涌出来了。
她道:“至于,就是至于。”
你对谁都好吗……可那时对我好的,只有你一个啊……
有什么液体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是温热的,但许汀白却像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缩了回去。
他看不见,可是他感觉到眼前的人哭了,她哽咽无法克制,说话带着一丝克制的哭腔。
“许汀白,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林清乐擦了把眼泪,说。
“不用。”
“那报警好不好?”
“报警?抓谁?”许汀白头疼欲裂,却笑了,“别想着当救世主,更别自作聪明,我不需要你救。”
他不愿意说谁打的,也不愿意透露一点原因。
林清乐突然有点明白了,是许汀白自己没有求生意识,他无所谓也不做抵抗,仿佛自虐一般。
“我不是想当你的救世主,只是你对我很重要。”林清乐抬手掩住了眼睛,声色很低,那瞬间是无力的,“只是因为很重要,所以我想你好好的……”
许汀白嘴边的嘲弄顿时僵住,听着一旁女孩小声的抽泣声,好像被扼住了喉咙。
重要?
他么。
奇怪啊……为什么还会有人觉得他重要啊……
明明那么多本来觉得他重要的人,一个个都厌恶他了。
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呢……
“你身上很烫,你发烧了。”林清乐吸了吸鼻子,坚持道,“你坚持不去医院那就不去了,让我帮帮你总行吧……”
没人回应。
“行吗?”
“许汀白?”
砰——
一声闷响。
林清乐倏地从掌心抬起眸来,转过头时,已经看到许汀白体力不支倒在了地板上。
她一惊,立刻爬起来去他边上,方才她碰到他的手了,觉得很烫,这会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更是确定他发烧了。
林清乐心里着急,可即便现在许汀白是很清瘦的,对她而言也是太重了。她试图拖他上床,可压根就拖不动。
最后没办法,她干脆把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拿了下来,将他整个裹在被单里。
做完这些后她才去找药箱,她很快找到了上次他给她用过的药箱,但是里面只有一些外伤药,没有感冒发烧的药物。
发烧不能硬抗过去,林清乐当机立断,跑出门去药房买退烧药。
去的路上,她还给蒋书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她帮自己请了晚自习的假。
林清乐成绩好平时更是乖巧听话,班主任那边丝毫没怀疑就给了同意。
等到她买完药回到许汀白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清乐虽然年纪还小,但很有照顾人的经验,以前林雨芬生病或者受伤都是她在边上看护。
她开了许汀白房间的灯,先给他测了体温,再把退烧贴给他贴上,然后才给他喂退烧的汤药。
但喂得过程不是很顺利,汤汁漏了很多,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他脖子上。一整碗都喂完后,枕头都湿了一片。
于是林清乐把床上另一个枕头拿下来,一只手把他的头扶起来,一只手去换枕头。
他睡得很沉,人也特别重。做完这一步后,她累得气息不稳。
“许汀白,你也长大太多了吧,好重……”
昏睡过去的人眉头紧紧锁着,听不见她的话。
林清乐轻叹了一口气,坐在地板上看着他。
也许,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
就像,没人知道她过去的那几年有多希望她妈妈能快点换工作,早点回到溪城来,让他再见到那个浑身发光的小男孩。
她不太清楚许汀白过去对别人怎么样,但对她而言,他那时的好,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
许汀白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疼,可这种疼似乎又多了点阴阴凉凉微妙的舒适感。
他抬了下手想动,可手却被什么握住了。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捏了一下。软软的、小小的,他分辨出来了,是一个人的手。
而这只手紧紧拉着他,生怕他抽开似得……
这大概是这些年来第一回,他醒来的时候,边上有人。
“你……”
“唔……退了点,马上就好了……”呢喃,像没睡醒。
而且这声音好近,似乎……就躺在他身边。
许汀白浑身一怔,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坐了起来,可这大动作扯得他身上伤口更是疼。
他闷哼了声,伸手摸了下自己腹部位置,湿湿的凉凉的,竟然是被上了药。
等等……
许汀白摸完后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竟然没有穿衣服?!
“你醒了啊。”林清乐刚才隔一会就给他测体温,后来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这会看到他坐起来,她条件反射,拿起边上的体温计就给他量了一下,“三十七度三,太好了,已经退下来好多了!你再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
她开心地把体温计放下,等再抬眸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脸色不太妙。
“怎么了?是还不舒服吗?”
“我衣服呢?”许汀白绷着脸,声音发紧。
“我,我脱了。”
“……”
见他面色不善,她连忙解释道:“因为你身上有伤,我得看看才能给你上药。”
“你……”许汀白慌乱朝边上一摸,没摸到衣服。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耳朵克制不住染上薄红。
但他面上却被自己刻意戴上了疏远:“大晚上给一个男的脱衣服?看来学校老师没教你这些啊,这么没意识。”
他说的不隐晦,林清乐顿时红了脸,两只手有些无措地揪紧,“但你受伤了啊。”
“这伤不至于让我动弹不得。”
许汀白觉得自己是在恶意挤兑她,可说完后,却听她仓皇道:“可我只是上了药,没有乱摸!”
“……”
“真的,我发誓!”
“…………”
“好吧,我以后不乱脱就是了。”她轻叹了口气,还有些无奈的样子,“那你饿了吧,我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可以做的。”
许汀白脸色变幻莫测,林清乐走了好久,他这才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难不成,难不成以为他在怪她吃他豆腐?!
——
许汀白摸索着从房间出来,刚出了房间,他就闻到了一阵香味,是从厨房过来的。
上一次厨房有人在是什么时候?
他已经忘记了。
那一瞬,这种家里有人在给他做饭的感觉让他有些迷茫,连带着反应都迟钝了几分。
“你怎么出来了,你得休息。”
林清乐的声音传来,许汀白静默了好一会,才对着声音的方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三。”
“啊?是……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
林清乐意识到他是在说她学校了:“你,是关心我上课问题吗?”
许汀白撇过了头:“……想多了。”
“你放心吧,我请假了,老师也同意了。”林清乐把做好的面端到了餐桌上,“许汀白,你现在能过来坐着吃吗,我做了面。”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小雀跃,可能是他有病多嘴问了这一句让她产生了什么错觉。但也带着一丝犹豫,大概率是怕被他拒绝。
而许汀白也认为自己应该要拒绝。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闻着那个味道,听着她的声音,不知怎么得就坐下了。
“给!”林清乐见他坐下了很高兴,连忙把筷子放到了他的手里。
许汀白沉默着握住了。
他突然想,她爱做就做吧……但就这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她过来。
林清乐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有些不安地看了眼那碗面。刚才她在厨房找了找,空空如也,能做配菜的只有鸡蛋。
这面做完后她也是尝了的,清汤寡水,实在不怎么样。
“面里只有鸡蛋,你试试吧。嗯……其实不太好吃。”林清乐想了想,还是对今天的厨艺有些不好意思,“不然,不然我还是出去给你买吧,那个杨叔的摊子应该……”
”不用了。”许汀白低着眸,咽下了第一口。
“还行。”面的热气湿润了他的脸颊,他忍着心里那点浮动,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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