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说:我有一个名士群 作者:安碧莲
    浔州城外的山上一片静谧。

    而在这山林之间,隐藏着一座山匪寨子,平常就以抢掠打劫为生。

    就在白天时候,寨子里刚抓了人,瞧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富庶人家,哪怕是小厮都干净利落。

    只是这些人口风严,并没有立刻吐露出来历。

    山匪们经验丰富,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大老爷都是吃不得苦的,便不着急,也不打骂,只管将他们关在一处,让人好好看守,只给水不给饭,饿上几天之后,他们就会主动交代的。

    于是,一群人不分老爷还是随从,全都灌了迷药,确保他们记不住上山的路,然后便扔到一个空屋里关了起来。

    秦琤便在其中。

    只不过,他既不是富户子弟,也不是随从小厮。

    他就是个路人,只因为刚巧经过,就被山匪当成同行的一起给绑了……

    不过,大抵因着他穿着破旧,一看就没什么钱财,故而山匪只是随便搜了搜,感觉他身上没有银钱和利器,就把他给丢了进来。

    这让秦琤得以保全了怀中的两个饼子,以及几页纸。

    等秦琤醒来时,已经入夜。

    他左右瞧了瞧,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动静,便悄悄起身,半蹲着身子蹭到了窗口,往外探头。

    然后就瞧见外面站着的几个山匪,个个五大三粗。

    秦琤低头看了看自己个儿,大腿恐怕都没人家胳膊粗,硬碰硬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宣告失败。

    而这时候,群已经亮了起来。

    曹冲:“怎么办怎么办,琤哥哥要是死了,咱们是不是也没了?”

    苏轼:“多半,是的。”

    唐寅:“没想到这段奇遇这么快就要画上句号,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我却连口酒都没喝上。”

    苏轼:“我泡的豆子也还没发芽。”

    曹冲:“能不能想法子逃出去?”

    秦琤:“外面守备森严,哪怕能把门上的锁撞掉,可就凭着屋里这么几个人,恐怕也没办法逃掉。”

    苏轼:“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我把豆子煮了吃了吧。”

    曹冲:“好呀好呀。”

    唐寅:“你还有心情做豆子……”

    苏轼:“那你吃不吃?”

    唐寅:“吃吃吃。”

    秦琤被他们说的也饿了,便把怀中揣着的布包取出来,将饼子拿出,掰了一块塞进嘴巴里。

    其实,他是几个月前才穿越来的。

    这里是齐朝,却与他上辈子所知道的任何朝代都对不上。

    而且,秦琤刚一睁眼,面临的就是家徒四壁,父母双亡,洪水肆虐,自己半边身子还淹在水里的困难开局。

    唯一的金手指,便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名士群。

    按照群介绍,能到这里的都是历朝历代的名士,死后便有可能被拉进来。

    而在秦琤触发群的时候,里面就只有苏轼一人,性格率直,也很坦然。

    从一开始死而复生的惊讶之后,便迅速并且积极的和秦琤一起开始了古代求生之路,并且抬手就给了秦琤一个美食技能红包,让他可以分辨各种食材,不至于被不知名的野菜毒死,这才勉强撑了下来。

    如今整个村子都被淹,显然是住不了人了,村民们纷纷逃难。

    在原主的记忆里,对儿时已经是一片模糊,只知道自己叫秦琤,是被养父母捡来的。

    因着姓氏相同,又懂事乖巧,便被养父母收留。

    至于养父母家的亲戚,他并不知晓。

    自己原本的父母是谁,他也不记得。

    可是村子是不能待了,大水过后就有可能有瘟疫。

    秦琤虽然病痛未愈,但也收拾了东西,将亡父亡母的牌位带上,跟着一道北上。

    结果就作为吃瓜群众被山匪给抢来了。

    不过他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很看得开。

    别管之后怎么样,反正不能饿到自己。

    想到这里,秦琤又咬了一下饼,“咔嚓”一声,足见饼皮酥脆。

    而就在这时,秦琤就看到有个人睁开了眼睛,正在看他。

    这人瞧着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商贾,而是个读书人。

    一袭长衫,头戴方巾。

    虽说没有旁的配饰,但是看衣裳料子就知道不是寻常。

    而他虽留着胡须,但长相端正,面容和善,一时间倒是瞧不出年纪。

    在和秦琤四目相对的瞬间,这人便露出了个笑,一点没有被抓后的惊慌,反倒声音平和地说道:“这些匪人多半是冲着我和那边的富户老爷来的,却连累了公子一起受无妄之灾,着实抱歉。”

    秦琤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绑我来的是山匪,要说错也是他们的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长衫男人却是一愣,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少年能这般镇定。

    原本想要安抚的话还没出口就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就瞧见了秦琤手中的吃食,便道:“这饼瞧着不错,不知是哪家铺子的?”

    秦琤掰了一块递给他,嘴里道:“我自己做的。”

    长衫男人笑着接过。

    其实他没想吃第二口的。

    可是,只咬了一下,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由得道:“好吃。”

    饼皮烤的酥脆,内里还有馅料,虽然只是寻常的野菜,连点肉都没有,可就是分外可口。

    这少年莫不是个厨子?

    正想着,却看到少年从怀中掏出来的不仅仅有装着饼的布包,还有几页纸。

    此刻,纸页散开,男人便能看到上面的字。

    他不由得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佳句,佳句啊!

    虽然这字有些一言难尽,但这句子是真的妙,妙极!

    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直勾勾的看向了这个打扮朴素的少年。

    可秦琤没等他问,就已经坚定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和我没关系。”

    如今,笔墨纸砚都不是秦琤能轻易买得起的。

    就这纸和笔,还是他逃难路上给一家铺子打短工,这才换来的。

    为了试笔,秦琤便在纸上写了这句。

    但因为当时他的字还未练成,所以也就写了一句便罢了。

    男人却依然盯着他瞧:“那这是何人所写?”

    秦琤又咬了口饼子:“一位名叫苏轼的先生,字子瞻,为人坦荡,又风趣幽默,是个很出色的文学家,书法家,画家。”

    苏轼立刻在群里冒头:“你总结的很好。”

    秦琤想着,其实是语文书教的好……

    从诗词文章,到个人生平,苏轼苏东坡先生简直就是行走的“熟读并背诵全文”。

    每次都要搭配着作者背景一起背。

    恐怕以后,这群里会有更多的“熟读并背诵全文”。

    果然,有才华的人是一定会被后世铭记的。

    哪怕不想记,语文书也会帮你记。

    长衫男人却是念叨着这句词,如痴如醉。

    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忘记自己正深陷土匪窝子,只管殷切的看向了秦琤道:“这首词,只有一句吗?是否填全了?”

    秦琤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群里瞧了瞧,对原作者问道:“可以告诉他吗?”

    苏轼:“可,词写出来,便是要拿来传唱的。”

    曹冲:“写吧写吧,我也想看。”

    得到了授权,秦琤便点点头:“已经填全了。”

    说完,便把饼叼在嘴里,然后拿出怀里揣的毛笔,直接沾了沾水,在桌上开始写起来。

    而这字,用的就是苏轼继美食之后,发给秦琤的第二个红包。

    苏体书法。

    苏黄米蔡,被后人称为宋代四大书法家,其中“苏”便是苏东坡。

    东坡先生的字特点便是丰腴舒展,结字扁平,无论是横竖的轻重还是用墨的多少都很有讲究。

    秦琤把红包拆开的时候,便像是立刻学会贯通了一般,能写个七八分像。

    可是当初终究不够熟练,所以一开始写在纸上的字显得有些歪扭。

    但现在经过了苦练后,已经进步颇大。

    只是苏轼说得明白:“习字,不仅要习其形,更要练其神,现在虽然初有小成,但想要成为大家,还要下苦功。”

    秦琤:“要怎么练出神来呢?”

    苏轼:“多写,百遍千遍,自然通透,我幼时便如此。”

    秦琤:“……我还以为大佬都是天才。”

    苏轼:“哪怕天纵奇才,不好好念书也要挨手板。”

    唐寅:“听说,子瞻都当爷爷了,还会因为想起小时候背书的事儿而做噩梦。”

    曹冲:“哈哈哈!”

    苏轼:“……”

    死的早就这点不好,有点什么事后面的人都知道。

    长衫男人则是越看眼睛越亮。

    词,是好词。

    字,也是好字!

    虽然这字依然能看出几分稚嫩,可无论是结构还是用墨,都十分出色。

    尤其是这字体,虽是楷体,却不是现在任何一种大家书法。

    好词,好字!

    长衫男人的脸颊都有些泛红,站起身来,围着桌子走了好几圈儿,嘴里一直念念叨叨。

    一会儿“高处不胜寒”,一会儿“千里共婵娟”。

    秦琤则是写完了就重新掏出饼来继续啃。

    过了好一阵子,那长衫男人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快步走到秦琤面前,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子瞻先生如今在何处?”

    秦琤想说,他正在我脑袋的群里,和曹冲唐伯虎一起煮豆子吃呢……

    不过等开口的时候,已经变成:“先生是我小时候在家乡遇到的,是位隐士高人,如今大抵去云游了。”

    秦琤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原本他就是因为水患才逃难出来的,现在就算去他的家乡找,只怕也找不到人了,自然也无从查起他是不是真的遇到过一位姓苏的大家。

    而长衫男人已经自动把人设补全了。

    能写出这般词句,定然有天大的才华,还有足够的阅历。

    既如此,竟能不入仕途,想必是淡泊名利的人物。

    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而能和这样的大家相交,想来这少年也是个伶俐聪慧的。

    秦琤并不知道男人脑补了什么,他只管认真吃饼,顺便把纸收起来。

    结果就听长衫男人道:“在下郑蒲,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秦琤见他突然客气,有些莫名,但还是回了一礼,说道:“我叫秦琤。”

    “不知是哪个琤?”

    秦琤便写给他看。

    “且不知小友家境如何?”

    “父母亡故,孤身一人。”

    郑蒲有些唏嘘,随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他道:“若是此番能平安离开,我有一事想与小友商议。”

    秦琤好奇:“何事?”

    郑蒲笑着道:“我认你为义子,可好?”

    秦琤:……

    合着你一口一个小友喊着,是白喊的?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爸爸!

    但是群里却看得清楚。

    唐寅:“这人大概是惜才。”

    苏轼:“对,虽然这个朝代我不熟悉,可是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上来看,这里也分士农工商,也有科举入仕,而这些都需要一个清白出身,还得有人作保才行。”

    唐寅:“琤哥儿你要是想考功名,起码要有个户籍。”

    曹冲:“可要是这个人不是好人,只是看琤哥哥白净好看,就想诓骗琤哥哥弄走卖掉呢?”

    苏轼沉默片刻:“说的也是。”

    秦琤则是看着郑蒲,能感觉到这人是真的喜欢这首词,也能感觉到他确实真诚。

    可终究是头次见面,彼此都不熟悉,而且他们还在山匪寨子里,谈认儿子的事儿着实有些不合时宜。

    郑蒲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不由得在心里自责,自己实在是被好词好字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刚见面不久就直接说要认亲,能被答应才是咄咄怪事。

    于是,郑蒲立刻道:“小友不用急着答复,以小友的人才,以后定然能有一番功绩,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郑某必然不会推辞。”

    秦琤正要说话,却听到又有了动静。

    扭头看去,就瞧见又有几个人从昏迷中醒来。

    其中一个便是那个身形圆润的中年富户。

    相比较郑蒲,这富户的穿着就鲜亮得多。

    如今的齐朝虽然也是按着士农工商划分,但是因为商贸繁盛,于是对商人的限制也没有前朝那般严厉。

    虽然依然处于末位,可是已经允许商户之子参加科举应试,也不再限制他们的穿戴。

    这会儿,富户身上穿着的便是上好的衣料,看着鼓起来的肚子也颇为柔软,想来平常日子过得不错。

    而他睁开眼睛后,先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瞧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然后,他便开始哭。

    这个哭是真哭,哭的那叫一个肝颤寸断,浑身上下都透着委屈。

    秦琤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命,或者是担心自己的田产铺子啥的。

    结果这人一张口,便是带着哭音地嚷嚷着:“娘子啊,以后没了我你可怎么活啊!”

    秦琤:……

    万万没想到,感情戏来的如此突然。

    然后就听富户接着道:“我刚收上来的银子,一文都没花,居然就要死了!”

    秦琤:……

    画风变得太快,有点跟不上了。

    而一旁也清醒过来的小厮赶忙上来劝,可是根本劝不住。

    还吵到了外面的山匪。

    立刻有山匪走过来,从窗子往里吼道:“都闭嘴!再嚷就把你们的嘴缝上!”

    这句威胁显然比什么都好使。

    富户立刻闭上嘴巴,结果因为闭得太急,硬生生的噎到了自己。

    然后就开始打嗝,一下接一下,停都停不下来。

    秦琤瞧着有些无奈,端了碗水递过去,道:“喝些,压一压。”

    富户刚刚也是情绪波动太大,这才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儿被山匪一吓唬,好歹清醒了些,理智也重新占领高地。

    于是他道了声谢,接过了水碗,往嘴里灌了两口。

    一边喝一边叹气,也不知道是叹气娘子,还是叹气银子。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富户被惊到,手里一抖。

    结果小半碗水就被洒在了秦琤身上。

    富户见状,赶忙把水碗放到一旁,想要用袖口去给秦琤擦拭。

    而秦琤则是道:“不妨事,等等就干了。”

    随后,他便准备把外衫解了晾一晾,免得被湿衣服过了寒气。

    可就在这时,已经准备收回手的富户突然一把抓住了秦琤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的看着秦琤的领口。

    秦琤吓了一跳:“你要作甚?”

    郑蒲也微微皱眉,想要来拉开他们。

    结果就听富户颤抖着声音道:“你脖子靠近后背的地方,是不是有块胎记?”

    秦琤微愣。

    胎记?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事儿,而且他也没有刻意朝自己的后背看过,自然不知。

    可富户已经伸出手,把他的领口往下拽了拽。

    然后,又是两行热泪,直接伸手把秦琤抱了个满怀!

    秦琤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富户嗷嗷道:“吾儿,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秦琤:……

    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流行刚一见面就认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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