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从床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一礼，坦言道：“当日在殿上，弟子为要回逆鳞，迫不得已利用了小师叔，请小师叔见谅。”
厉吟秋把玩着逆鳞，脸色蓦地冷下去。
俞乔心里一惊，这……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好一个迫不得已。”只听厉吟秋继续说道：“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飘飘毁人清誉，你说我怎么见谅？”
俞乔沉默片刻，语气诚恳，态度端正地说道：“弟子知错，若是能求得小师叔原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厉吟秋终于流露出一丝兴趣，呢喃道：“什么都可以。”
俞乔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弱弱地补充道：“如果可以，最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不要太难，也不要太累，更不要有什么生命危险……”
要是什么都不做，直接把逆鳞还给她就更好了。
厉吟秋掐指一算，虚虚往窗外一指，说道：“正好，镇魔塔也该有人打扫了，你去吧。”
俞乔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偏过头去，看到远处山崖上，高耸的一座铁塔，塔上牵出数十根铁链，将夜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几只乌鸦扑扇翅膀，从塔尖起飞，她甚至能听到它们嘎嘎的叫声。
一看就阴气森森的。
俞乔缩缩脖子，镇魔塔，那不就是朱雀塔吗？在小说中，过不了多久就会塌的，实在没有打扫的必要。
虽然妖跟魔不是一个品种，但不知道这个镇魔塔分不分得清，她现在这个体质，要是进了镇魔塔，还出得来吗？
“这……还有没有别的选项？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都可以的。”
厉吟秋凉凉道：“我不可以。”
俞乔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就听厉吟秋接着道，“明日卯时，到镇魔塔下来。”说完，就把她踢出了门。
俞乔站在门口，一低头，和一个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孩子？
这里怎么会有孩子？难道是厉吟秋的？
小娃娃对她特别冷淡，只冲她微微一颔首，冷着一张脸，说道：“请跟我来。”
俞乔回头看看禁闭的门扉，认命地跟着他身后，好奇地道：“小朋友，小师叔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娃娃冷漠道：“是主人。”
俞乔：该死的厉吟秋，居然还雇用童工。
厉吟秋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看一眼乱糟糟的床铺，嫌弃地皱眉，唤来傀儡侍童撤下棉被，重新换上干净的被褥，才宽衣躺上床。
他靠在床榻上，狭长的眼眸微微一凝，说道：“别在我脑海里说话。”
一个光团应声出现在半空，毛绒绒的光晕抖了抖，雌雄莫辨的中性电子音卑微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厉吟秋抬手抓住它，把它捏得叽叽叽尖叫。
系统任人搓扁揉圆，可怜巴巴道：“宿主大人，您不应该这么快就把她带进镇魔塔里。”
厉吟秋眼皮都不掀，“你是在教我做事？”
系统连忙狗腿道：“不不不，小的不敢。”
它被人像球一样在空中抛来抛去，抛出去它还要屁颠屁颠乖乖跑回他手心里，比狗还听话。
系统一边当萌宠，一边尽忠职守地将原文通过浮窗显示在厉吟秋面前，虚空中浮出一行金色的书名：《穿书后我和反派HE了》
仿真书页哗哗翻动，最后停在了当前剧情上，系统小声说道，“按照原著，您应该让女主贴身伺候您，看她被您指使得手忙脚乱，一边在心里骂您，一边又不得不为了拿回逆鳞虚与委蛇。”
就像它现在一样，哭唧唧。
系统给他勾出高亮剧情，继续道：“你们就这样朝夕相处五万字，女主就会发现，您虽然嘴巴坏，但是个好人。同时您也会发现女主好不做作，是个和别人都一样的有趣女人，从而说出那句绝世金句。”
系统抑扬顿挫地朗诵道：“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座的兴趣！”
厉吟秋忍无可忍，一把将它捏爆了，系统尖叫一声，散成一团雾一样的光晕。
“宿……宿主，饶、饶命……”系统哭泣。
厉吟秋伸手一点一点插入光晕中，只听得电流一样的滋滋声，他的手背上鼓起嶙峋的青筋，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从光晕中逆流而来，瞬间将他手臂撕扯得血肉模糊。
若不是他本身就是个逆天的存在，可能当场就化为齑粉了。
饶是如此，厉吟秋陷入光晕中的手指，指尖已经被绞碎了，只剩元神按在了光晕里的文字上。
他眼都不眨一下，扯出系统念叨的那几章文字，说道：“无聊，都删掉。”
系统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努力规劝他，“宿、宿主，这是十天的日……日常，删、删掉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失……失去这十天，请谨慎……”
在它说话间，一行行文字已经在厉吟秋的手指下碾碎消散。
窗外的光影开始飞快变幻，日升日落快得肉眼难以追赶，直到再一次入夜后，才重新稳定下来。
厉吟秋收回只剩白骨的手掌，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
俞乔准时被侍童敲醒，她趴在床上，看了一眼从窗口泄入的昏暗天光，眯起眼睛，大大打了个呵欠。
怎么回事，她这一觉睡得好像骨头都快散架了，浑身都没有力气，像是在床上瘫了十天半个月似的。
俞乔头昏脑涨地爬起来，侍童已经替她准备好洗漱用品，甚至将她按在板凳上，替她梳了一个美美的发髻。
这也太能干了！
俞乔回身戳戳他圆嘟嘟的脸，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会？”
侍童面无表情地回答，“主人教的。”
俞乔实在难以想象厉吟秋教这些小侍童梳头的样子，她甩甩头，止住自己的脑补，说道：“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姬贰。”
俞乔：“……”这个名字连起来的发音怎么有那么一丝丝微妙。
“那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姬壹呀？”
姬贰一本正经反驳道：“不是哥哥。”
哦，虽然不是哥哥，但的确有个姬壹。
俞乔被一个小娃娃伺候半天，觉得不太好意思，她从自己的储物芥子里翻出一包饴糖塞到他手里，说道：“谢谢你，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这糖是虞乔回太珩派的途中买的，因为实在疼得太厉害了。
俞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原主还在不在，她其实想要虞乔好好看一看，看着当日沈依溪是怎么血洒大殿，自食其果的，好让她出一口恶气。
姬贰捧着糖果，歪着脑袋，满脸不解。
俞乔拆开油纸捻起一块，塞到他嘴里。
姬贰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俞乔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道：“我没骗你吧，真的很甜。”
金色的朝阳穿透天际，洒入窗格。
厉吟秋站在镇魔塔下，通过傀儡侍童的双眼，看到了她沐浴在暖光中的笑颜。
那张笑颜忽地在他视野里放大，纤长的睫毛看上去几乎要碰到他脸上。
俞乔高兴地在侍童脸上吧唧啾了一口。
厉吟秋：……
这个侍童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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