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日雨过天晴,房檐上沥沥拉拉往下落着水珠,挂着太阳却比前几日还要冷些。
“阿嚏……”
魏沁月打着推开了房门,昨夜风大她又淋了雨,晚上回来后便有些伤风。
她才刚起身后,便有小丫头过来说三房有人过来。
“月姑娘。”袁英瞧魏沁月出来,走上前行礼。
魏沁月识得这是从前魏展宸身边的小厮,掏出锦帕掩口鼻,柔声道:“原是你啊,可是三叔那边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爷叫我过来通知一声月姑娘,月姑娘的婶子想吃酥锦斋的杏花糕,叫您赶着快去买些回来送过去,省的晚了卖完了。”
魏沁月闻言,身子僵了片刻,眉毛蹙着质问道:“让我去?随便打发个下人不就行了吗?”
“月姑娘。”袁英淡淡笑了笑:“我们爷的意思并非是与您商量,奴才也只是通知您罢了。”
袁英身材矮小瘦削,垂首弓腰的,但说起话来却是有几分监察司的决绝狠厉劲儿。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什么想吃杏花糕,不过是拿她撒气儿罢了。
“月姑娘还是快些去吧,没有马车,您走的快些还能赶在晌午前回来。”
魏沁月强忍着委屈,道:“没有马车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让您多走动走动的意思,月姑娘可还有什么问题?”
魏沁月并非呆傻的人,心中早便想到定是昨日岳岚瑜告了状,魏展宸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现下再看袁英的态度便知道此事没有回绝的余地。
魏展宸一来是她的三叔,二来还是监察司掌司,便是她父亲这个做兄长的见了也要礼让讨好。
“没问题了。”魏沁月咬着牙,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音来。
“那奴才话也通知到了,便先退下了。”
等袁英走后,魏沁月已气的身子发颤,她从小别说是自己去买什么了,便是出门走远一些也有马车代步,酥锦斋据魏府三条街还要远,来回一趟不是要累死她吗。
*
一刻钟后,魏府外的马车窗帘轻抬起半个角。
“真是活该!”桃芸看着外头走的弱柳扶风出门的魏沁月,解气的道。
岳岚瑜扫了一眼后,淡淡的将帘子搁下。
上一世魏沁月给自己下毒时,她隔着院子看也是这般的背影,只是如今,她不再是受欺负的那个了。
“袁英,咱们去离府最近的花市。”
岳岚瑜唤了一声,外头候着赶车的袁英便立即应声,“最近的便是崇文门外了,夫人坐好,咱们这就过去。”
随着马车开始行进,岳岚瑜也懒懒的将身子靠在了软塌上。
昨夜直到三更天也没消停下来,也不知魏展宸这号称病秧子的身体怎么传出去的,她腰间至现在还是软的。
过几日便是重阳节,虽有专门的人往府里送艾子菊花,但一些新奇稀罕的花草还是只有亲自到花市才能挑出来。
早年岳岚瑜母亲还在世时,每年重阳前都要带她去扬州的花市,总能找到几盆生的别致的花草。
岳岚瑜在母亲离世后,便习惯自己过去。
路并不远,岳岚瑜闭目养神着,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地儿。
京城的花市同扬州一样,除了鲜花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绫绢花、绒花,她们来的早,才开市不久,除了商铺外仅有几个稀稀拉拉的顾客。
还有一辆马车几乎是与岳岚瑜同时到的,一位瞧着三十余岁的妇人款款下了马车。
那妇人衣着颜色素雅,但明眼的便能瞧出那布料不凡,眉宇间自带贵气。
岳岚瑜瞧见了她,她也正好看向岳岚瑜。
遥遥相望间,岳岚瑜先友好的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去。
“哟,这位夫人瞧着眼生,我们铺昨儿才送来的瑶台玉凤,您要不打眼来瞧瞧……”
“我们家墨菊可是京中出了名的……”
岳岚瑜才走进去,便引了不少人家的目光,更是被几个婆子围着请她过去看花。
重阳节前,爱花的大户人家夫人都会到花市走走,要能运气好遇见上品的菊花,摆在家里也显得气派别致。
她们这些商户就等着这几天挣上一笔呢。
岳岚瑜浅笑着示意自己只是随意瞧瞧,那些人也只好悻悻散开。
“往年都有商户亲自送上品的花到府上,夫人您且只当来散散步,不必太费神。”袁英在旁低声开口。
岳岚瑜却仍自顾自挨着细瞧,偶尔回神,才耐心开口道。
“那些花匠只寻些市面上讨喜的品种送去,不出错便罢,却不知花草与旁的不同,种植上稍有变数便另有一种样式,偶尔也有别致漂亮的,但这类的不会被花匠挑出来,逛花市便是要寻这些被埋没的。”
她柔声细语的解释着,声音不大却能叫身旁的人听的清楚。
方才同岳岚瑜一时到的妇人恰巧与她同在一间店中,闻声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
“听这话便知道姑娘也是懂花之人。”那妇人走近,周身带着贵气,却叫人感觉格外舒服。
岳岚瑜浅浅俯身,谦虚道:“这些都是家母曾告诉我的,花草不必旁的金银玉器,年年都有新鲜,还谈不上懂花。”
那妇人闻言越发神色越发欣赏,“姑娘能说出这话,便已是难得,不知姑娘家母今日可在,瞧你的年纪我们应年纪相仿,今日如此有缘,说不定能成为挚友。”
“家母早年间已过逝了。”
岳岚瑜浅声言罢,那妇人顿了顿似有些歉意,才要委婉开口致歉,便见岳岚瑜嘴角挂上丝浅笑。
“无妨的,我与您有缘,今日何不一起走走。”
见岳岚瑜如此豁达,那妇人也并非是矫情的性子,顺从的点点头。
“我从前倒是没在京中见过去,不知道怎么称呼?”
两人携同走着,岳岚瑜闻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我原是虽父亲打苏州来京的,夫人没见过自是不奇怪。”
“苏州?”那妇人在岳岚瑜发式上看了眼,又打量着她的年纪,“你是如今的魏家三夫人?”
那妇人身侧跟着的婆子闻声似也有些诧异,微微抬眼看了看岳岚瑜。
岳岚瑜下巴轻点,“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她看向岳岚瑜的目光中多了丝探究,声音里少了半分沉稳:“唤我,唤我妍姨吧。”
天朗气清,花市街上空气清甜怡人。
岳岚瑜眉眼温柔带笑,乖巧的甜甜道:“妍姨。”
妍姨闻声,方才略微怔住的神色松动,眉梢弯了弯染上笑意:“今日咱们有缘认识,往后有时间了我可否能约你再出来走走?”
岳岚瑜性子沉静些,出门少,自然没机会认识什么朋友。
眼前的妍姨气度不凡,但却能看出来是个温柔和善的人,而且自她说完身份,看向她的眼眸中还多些慈爱。
虽不知原因,岳岚瑜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友善。
岳岚瑜:“妍姨若寻我就叫人到魏府唤我便可,我才来京中认识的人不多,平日也都闲着的。”
两人随后又逛着说了一会儿话,妍姨一直未说自己身份,岳岚瑜试探着问了一句,见她避开了自己的话,便也没再多问。
岳岚瑜见的人虽少,可两世为人如今也能分辨出善意来。
再者这京中不比扬州,藏龙卧虎的高人自不在少数,总归妍姨也只是约她走走,何必那么较真。
等将整条花市街逛过来后,两人不约而同看上了一盆天青色的菊花。
此花另有别名唤绿水秋波,寻常的上品天青色上的花瓣会分成两层,底下铺着层月牙白。
可这盆生的颜色介于二者之间,像是初春草木的嫩芽般,只看着便觉得清爽。
许是这花开在众多的绿水秋波间并不起眼,这才被花匠忽略。
“这盆什么价?”
岳岚瑜才要开口,妍姨便已经提前问道。
商户是个大娘,看了眼妍姨的衣着,又瞧岳岚瑜也盯着那花看,眼珠子转了转。
“夫人当真好眼力,这盆可是我们铺子里最特殊的,今儿与您有缘份,只当跟夫人讨个好,旁人要三两银子的,夫人您给二两便可。
这大娘分明就是自己没挑出来,如今瞧着两人都有意这花,故意抬的价格。
妍姨身边的婆子眉间蹙了蹙,才要争辩,便被妍姨按住了手。
“嗯,帮我包起来吧,记得换盆时小心着些。”
那大娘本是想着两人会争一争的,如今见岳岚瑜没开口,略有失望,但二两已经时天价了,自是拿去好生包好。
眼下花市街也逛的差不多了,岳岚瑜同妍姨走出来后,妍姨看着岳岚瑜同样欣赏的目光,饶有兴致的问道:
“方才怎么没开口,可是不想同朋友抬价?”
岳岚瑜没想到她这般直接,可见是个性子爽利的,于是柔声笑道。
“是也不是,若我朋友是个不懂欣赏这花的,我必然要争上一番的,如今妍姨来养,才不算埋没了它。”
她不知道妍姨的身份,此言绝无半点恭维的意思。
妍姨心中暗道岳岚瑜心思灵巧通透,眼中的欣赏不觉又深了些。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