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苏常安正准备就寝,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楚将军来了。
白日楚毅就来过一回,但并没有来见他,而是从苏家下人那里拿了件衣裳就走了。
下人当时不明所以,后来将此事报给苏常安,苏常安一下就明白了。
楚毅这是要穿着下人的衣裳去见苏锦瑶,他想让苏锦瑶记起他们当年的情谊,哪怕再扮做家奴也无所谓。
苏常安对这个消息半喜半忧,喜的是楚毅对苏锦瑶当真情深,忧的是长此以往,怕哪日楚毅厌了倦了,如今有多喜欢,将来就有多厌烦。
他不知道楚毅缘何夜半三更的找来,但来都来了,他也不敢不见,便赶忙又穿好衣裳,准备去前院见客。
魏氏一边给他更衣一边嘟囔:“这楚将军也未免太没规矩了些,这都什么时辰了?哪有这时候登门拜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苏常安苦笑:“于他而言,锦瑶的事可不就是天大的事?何况……现在的他,哪还需要讲规矩。”
曾经他是苏家家奴,一言一行都要讲苏家的规矩,苏家家主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别说夜半为了自己的事来打扰家主了,就是见了家主稍有不恭敬的地方,也要受到惩处。
可如今他已是天子近臣,弘安帝的结义兄弟,除了弘安帝以外,也就只在苏锦瑶面前讲讲规矩。至于苏家其他人……
苏常安叹了口气,扶正发冠,忐忑地往前院走去。
他实在是不愿见楚毅,一见到他就不免想到自己曾亲自拿马鞭抽过他,还曾想让人要了他的命。
当时虽是事出有因,气急之下的举动,但做了就是做了,无可改变。
他怕楚毅记仇,所以一直不太敢面对他,上次在归元山上碰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这两个月楚毅虽频频去找苏锦瑶,但没怎么登过苏家的门,除了弘安帝刚入京时那回,就只有今天白日来过,没想到晚上又来了。
他指名要见苏常安,苏常安心里便是再怎么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
“楚将军。”
一进门,苏常安便笑呵呵地迎了过去。
“没想到将军会来,茶水备的匆忙,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他故作熟稔地客套,楚毅却没这个闲心跟他虚与委蛇。
他并不喜欢苏常安,但苏常安是苏锦瑶的父亲,在秦氏尚未过世的时候也确实待苏锦瑶不错。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他不会为难他,起身施礼:“苏大人,深夜拜访,打扰了。”
楚煊入主京城后,将这里直接改为楚京,对于大梁的一应旧臣也做了相应安排。
苏常安以前就在礼部挂着个闲职,如今职位不变,依旧是那个闲职。
楚毅以往唤他老爷,如今唤他苏大人。
苏常安见他客气有礼,松了口气:“哪里哪里,大人快请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楚毅哪里会慢慢说,一坐下就直奔正题。
“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大小姐。”
苏常安笑着点头,心说谁能不知道你是为了锦瑶来的?如果不是为了她,你怕是都不会踏入我苏家大门。
但这话心里说说也就算了,嘴上不敢说,只道:“锦瑶她怎么了?”
楚毅道:“我今日上山,大小姐突发旧疾,秋兰说是心疾引起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心疾,她也不清楚。”
“我来一是想问问大小姐这心疾到底是怎么来的,二是想知道这些年都是哪个大夫给小姐看的诊?脉案可在?”
“我如今在陛下身边做事,认识几个太医,医术都很高明,若是能够拿到脉案让他们瞧瞧,没准儿能想办法把小姐这病症根治了呢。”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谁知苏常安不仅没能给他个回答,还忽然间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问他:“心疾?”
楚毅皱眉:“怎么?你不知道?”
苏常安被问住了,喉头一哽:“我……”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喉中像是被人塞了块碳,只觉得又干又涩,灼人得很。
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他只能惭愧地道:“我确实不知。”
说完怕楚毅生气,又赶忙道:“但她母亲……但魏氏应该知道。这些年她的事都是魏氏打理的,我派人去问问。”
“别派人去问了,”楚毅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和气,“把她叫来,我当面问。”
苏常安是苏锦瑶的生父,他这个亲爹对自己的女儿得了什么病何时看过诊都不知道,还能指望魏氏这个自打进门后就对大小姐不甚亲和的继母吗?
楚毅心里根本信不过魏氏,怕她乱编什么谎话,便索性将人叫到跟前。
为了防止下人给魏氏通风报信,他没让跟在苏常安身边的下人离开,而是派自己的下人去外面,告诉他们去请魏氏过来。
魏氏都已经睡下了,又被人叫起,听说是楚毅有话要问他,气的直骂。
“奴才出身就是奴才出身!半点规矩没有!夜半三更贸然登门也就罢了,一个外男竟然还要我这当家主母去见他!”
“老爷呢?老爷就没拦着吗?”
下人讪讪地笑:“老爷也在呢。”
若是真敢拦,哪还用得着来请她?
魏氏心里骂苏常安没用,但也只能更衣过去了,进门前还要换上一副笑脸。
“老爷,楚……”
招呼都没打完,就被楚毅打断:“我问你,大小姐有心疾的事情,你可知道?”
魏氏一愣:“心疾?什么心疾?”
楚毅本就压着火,这会面色更沉,放在膝头的手紧握成拳。
苏常安急于推脱,斥道:“锦瑶已经病了多年了,你不知道?她的事不都是你在打理的!”
魏氏一进门先被楚毅质问一番,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又被苏常安吼了一通。
他听出苏常安是自己应付不了楚毅,便将事情推给了她,险些没忍住当着楚毅的面跟他吵起来。
但此时吵架也没有用,只能忍着脾气回道:“锦瑶不就当初刚到归元山的时候病了一阵?后来不就好了吗?我没听秋兰说她有什么心疾啊。”
“而且我前些日子上山去接她,她精神还很好呢,看着并不像有病的样子,这怎么就……怎么就忽然说她有什么心疾,还病了多年了?”
什么病能病了多年还这么精神?有力气跟她顶嘴还有力气打她?
楚毅的重点却落在了她说的第一句话:“你说小姐刚去归元山的时候就病了?”
魏氏自己刚刚亲口说过的话,总不好转眼就否认,只能道:“是。”
说完怕他追究,又忙道:“不过是换了地方不习惯,水土不服引起的小病罢了,很快就好了!”
楚毅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追问:“那当时给她看诊的大夫呢?脉案呢?”
魏氏:“……”
哪有什么大夫和脉案,那时她巴不得苏锦瑶病死在山上才好,根本就没给她请过大夫。
她心中慌乱一瞬,很快想出解释,嗨了一声:“将军有所不知,锦瑶不仅是我们苏家的大小姐,也是秦老夫人的外孙女,秦老夫人对她疼爱得紧。”
“自打她去了归元山以后,秦老夫人放心不下,就亲自派人守着她了,根本不让我们插手。就连秋兰都是秦家派来的,压根不是我们苏家人。”
她想以此说明自己不了解苏锦瑶近况是有缘由的,是秦家人不让他们管,不将苏锦瑶的事情告诉他们。
楚毅听了却是眉眼一沉:“那就是说,这七年间,一直是秦家在照顾大小姐。你们苏家对她不闻不问,就这么将她扔在山上七年,从未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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