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向终焉的后日谈

    此时的太宰明,尚不清楚有萝莉控大叔盯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正忙着梳理自己的生前记忆。

    起初他只是在和太宰治进行自–杀方面的深(激)入(情)探(对)讨(线),但聊着聊着,就被突然到来的与谢野和国木田给打断了。

    男妈妈上来就对着太宰治一顿训斥,什么“公然翘班”、“欺骗少女芳心结果人家找上了侦探社”,充分为太宰明介绍了太宰治是一个何等的人间之屑。

    但被训斥的本人却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成功给正在气头上的国木田火上浇油了一把。

    结果还是与谢野亮出柴刀,威胁说再捣乱就进行强制治疗的时候,这位雷区舞王才安分了一点。

    “唔……”

    太宰明突然捂住了脑袋。

    眼前侦探社的日常画面本来并没什么特殊,但在此刻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太宰明被迫尘封的生前记忆。

    无数画面一闪而过,过于庞大的负荷让他的大脑传来阵阵刺痛,再加上身体本就疲惫不堪,死而复生的躯体终于达到了极限。

    其结果,就是太宰明再度昏迷了过去。

    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庆幸地想着,幸好这回没摔进河里。

    不然又得下河捞一次,那也太麻烦人家了……

    “明先生!”

    中岛敦的惊呼声成功打断了侦探社众的小型批评大会,身为医生的与谢野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去简单检查了一番太宰明的情况。

    许久,便听她得出结论:“疲劳过度导致的昏厥,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行。”

    “那也不能让他躺在这里,话说有人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之类的吗?”国木田问道。

    但可惜,这个靠谱的提问,得到的却只有众人的齐齐摇头。

    眼看方案要被驳回,而就在此刻,太宰治却说道:“把他先带回侦探社如何?”

    中岛敦震惊:“您不介意的吗?”

    明明刚才还在斗嘴来着。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太宰治摆摆手,“虽然这家伙确实挺讨厌的,但是危险的东西要严加看管可是基本常识。”

    “危险?”

    之前还被太宰明忽悠的团团转的中岛敦不明所以,但国木田和与谢野的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如果这是你的判断的话,那就这么做吧,”与谢野起身,“控制住这家伙,等查清楚他的底细再做其他打算。”

    而国木田没有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一副默认的模样。

    全程状况外的中岛敦:欸……?

    “所以说,敦君,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太宰治不知何时来到了中岛敦的背后,“这种一看就有故事的人,放任其自由行动的话,一般都是会出大事的。”

    “可是在横滨,这种人不是很多吗?”

    “那你看看他衣服上的血迹。”

    “明先生说是颜料,我确定了一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啊!”

    中岛敦恍然大悟。

    “没有血腥味,但是也没有颜料特有的刺激气味,一言以蔽之——没有异味。”太宰治见小老虎终于想通,于是便揭晓了答案。

    但疑点不止这些。

    在带着太宰明回侦探社的路上,太宰治顺便把自己的发现和中岛敦分享了一下。

    从外表上看,太宰明无疑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其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可衣服上的划痕和血迹均吻合,在这些迹象证明了这场战斗存在的前提下,不仅自身没有伤口,就连血迹本身也十分异常。

    但在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停战的现在,横滨绝大部分势力也像是说好了似的停止了争斗,整座城市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所以,能让太宰明这种体术高手狼狈成这样的战斗,又到底是在哪发生的?

    可以说,此人谜团众多。

    说完上述疑点后,太宰治忍不住叹气:“可惜乱步桑出差,去的还是信号屏蔽区域,不然我就能马上知道答案了。”

    中岛敦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我当初还以为明先生和太宰先生是亲戚,毕竟都是一个姓。”

    “一个姓?”

    “嗯,他说他的名字是太宰明。”

    太宰治闻言,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

    ……滴答……滴答……

    太宰明沉溺于黑暗中。

    滴答、滴答……

    他如今正深陷在名为“生前”的梦中。

    “滴答……”

    太宰明想起来了,那是血液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他看到了自己,因为没能保护好妹妹,所以只能抱着冰冷的尸体,像只丧家犬般哭嚎着。

    自己的眼泪混合着日向的血液滚落在地,鲜艳的红色就像火焰一样狠狠地灼烧着太宰明的眼睛。

    但可惜,这场梦没有给他休息的空隙,越来越多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他曾经所在的世界,走向终末的起初,武装侦探社的一人死去了。

    那个人据说拥有“超推理”的异能力,结局却是死于完完全全的意外事故。

    死亡的背后没有幕后凶手、也没有任何恶意,所有事件相关人员也真的只是“不小心”、“不经意间”。

    而善于推理的死者本人对这起案件的诠释,也只有一句遗言——把尸体烧毁。

    紧接着,他的死去就像是启动了悲剧的连锁一样,时间还没过去一周,侦探社的社长遭到袭击。

    但千钧一发之际,侦探社中,那个整天上演自杀闹剧的不着调男人力挽狂澜,救下了社长的性命。

    但作为代价,不着调的男人实现了他的梦想,从令他困扰的虚伪腐朽之梦中醒来了……如果真的能醒来的话。

    男人在闭眼前同样留下了遗言,其内容除了当时在场的社长以外无人知晓。

    太宰明所看到的,只有社长焚烧了男人的尸体,紧接着宣布侦探社解散,从此音讯全无。

    而当时才10岁的太宰明和中原日向根本无法触及事件核心,因为生父死亡生母不明,最终被交由一个在大阪的好心人家收养。

    不是没人说太宰明的相貌和港口黑手党的那位重力使相像。但可惜,早在悲剧开始前,重力使便已经行踪不明。

    而港黑那可不是什么适合孩子的好去处,因此才退而求其次。

    悲伤的故事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就在太宰明这么想的时候,中原日向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他面前,血迹溅得到处都是。

    太宰明的精神在那一刻,犹如某个知名故事里的蜘蛛丝一样,彻底断掉了。

    他疯了般的寻找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太宰明绝不希望日向在幼年之际便腐朽凋零,更不想让幕后制造了这一连串悲剧的混蛋得逞。

    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陷入疯狂的太宰明竟真的找出了可行的办法,但以当时的人类科技而言,太宰明的方案无异于天方夜谭。

    为了达成苛刻的条件,他不分昼夜的试图抓住这渺茫的希望。

    终于,在一切条件达成,太宰明欣喜地走向日向刚被解除冰封的尸体时——

    和他的眼睛对上的,是理智全无、丑恶的怪物的眼神。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那幕后存在的嘲笑声,用讥讽的声音说着“这一切都是徒劳”。

    啊啊,他当然会失败啊。

    太宰明终于理解了答案。

    区区凡人竟然试图反抗命运,就凭他手上这些形同玩具的筹码,失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于是,在这伴随悲伤和疯狂的故事最后,太宰明让怪物重新回归长眠,自己也躺进了冰封装置,抱着仿佛还有余温的娇小身体,饮弹自尽。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重新回忆起这份记忆的太宰明,回想起了在最初的悲剧时,死者所留下的遗言。

    ——把尸体烧毁。

    原来,并不是对方的推理能力没能发挥作用,而是他早在最初就已经得出了结论——凡人无法对抗命运,自己必死无疑。

    而第二位死者也在那之后顺藤摸瓜,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于是,他最后留下的是什么样的遗言也不难猜测了。

    “烧毁我的尸体,解散侦探社,不然我们都会死。”

    至于为什么要烧掉尸体,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随着时间慢慢的得到了解答。

    ——是因为死灵技术。

    在死亡不是结束的荒谬世界,人们的伦理观早就在互相争夺的世界大战中坏掉了,尸体对于野心家而言只是一种资源,而不是值得尊重的先行者。

    这对于早已沉眠的死者而言,何尝不是种悲哀。

    ——结论,这个世界是为了崩坏掉而诞生的。

    命运仿佛是为了践行这一点,铲除掉了无数包括侦探社这种可能碍事的小石子,其中也包括太宰明和中原日向。

    不仅冥冥中引导了侦探社的终结,还藉由中原日向的死,让太宰明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其结果,扭曲癫狂的死者覆盖了大地、生者根本没有立身之所的新世界,就此诞生。

    太宰明的思绪很混乱。

    但现在,无边的黑暗中只存在他一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果然,还是想见日向。”

    抓心挠肺的那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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