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
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新月,四周阴风阵阵,伸手不见五指。
“东西带来了吗?”楚亦寒问。
“回教主的话,带来了。”黑衣人递上一张厚厚的羊皮卷,“属下做事,教主请放心。”
楚亦寒赞赏的点了点头,还算有点用。
他修长的手慢慢打开羊皮卷,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连宴,天山脚下三平镇人氏。双亲皆为本地凡人,有一妹妹名连翘,现在天山派学习。据调查可知,连氏一族祖上五代以内并无修仙者。此人素来良善温和,赤子之心。一岁时因天降雪灾,镇民挨饿受冻而大哭,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我的牛奶给他们’。两岁同母亲祈福被山贼劫持,公堂之上竟替绑匪说话,使得一众山贼落泪,从此放下屠刀洗心革面。三岁时曾发出‘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的宣言。四岁......”
楚亦寒摸了摸黑色的剑柄,“折云,说重点。”
“连小少爷没有任何曾与修仙者接触过的迹象,且性情一直未变,基本可以排除夺舍的可能。”折云语速很快。
那句“性情一直未变。”让楚亦寒的心软了一瞬,他慢慢把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他没有见过十几年前的阿宴,但这几个月以来的朝夕相处,已让他渐渐了解了这个少年。
“不是夺舍,夺舍的人身上会有邪气,本座并未察觉。”楚亦寒道。
“教主英明!”眼见警报解除,折云继续道,“这么详细的资料,教主可还满意?”
“本座只想知道,他是否曾经接触过修仙者,有没有可能用什么隐瞒境界的法宝罢了。”楚亦寒手中慢慢升起一道黑烟,将那卷羊皮纸烧了个干净。
“至于其他,本座只在乎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教主深谋远虑,属下佩服。”折云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马屁。
“我教近日如何?”楚亦寒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魔教。
“回教主的话,教主不在的日子里,折云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教主您的音容笑貌,耳边时时回荡着教主的谆谆教导。教主您虽然已经不在了,我是说不在幽冥谷内,但您永远活在属下的心里。”
楚亦寒又摸了摸剑柄。
“我教一切都好。”折云正襟危坐。
楚教主看着手心的羊皮纸灰烬沉思:折云办事能力很强,比白朵朵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太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自己还话多。
又想到了不争气的白朵朵,楚教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潜伏在天山派的属下。
“白朵朵近来有没有向我教传讯。”第一次派人去正道做卧底,有点新奇。
“有用的信息没有,废话倒是一大堆。”折云评价道。
楚亦寒:“......”你也配说这句话吗。
“白护法说,她看上了天山派一个年轻的冰灵骨长老,只是对方似乎更青睐自己的女徒弟。白护法不服,说都是天灵根凭什么自己不如她,还说要把长老抢来,每天气那位女徒弟。这样我们魔教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在感情上已经压过了所谓的名门正派一头。”
折云一口气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楚亦寒:“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派其他的属下来跑这一趟的。原本他的话也很多,但在折云面前,似乎没人能话多的起来......楚教主有些恍惚。
“教主说的是,教主金玉良言,折云永不敢忘。此次回去之后,定当把教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誊写下来。”
“教主,魔教近来确实出了件大事。”折云面色严肃。
楚教主第三次把手从剑柄上放下来。
折云这人仿佛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精确的让人想气又不能马上生气。
“唐护法失踪两个月了,至今下落不明。”折云道。
楚亦寒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其实修仙界的修士,几个月联系不上实在是太正常了,还有人一闭关就是好几年的时间。
但有些不可能闭关,或者闭关之前一定会告知他人的人失联,就有些诡异了。
唐玖就是这样一个不可能失联的人。
唐玖是魔教四大护法中最年轻的护法,性格严肃,一板一眼。
连在自己的洞府闭关,都要写张书面报告,时辰一到马上出关,卡的分毫不差。
\"派人找一下吧。\"楚亦寒道,毕竟唐玖是自己的得力属下之一。
折云领了命,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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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昨夜睡的可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了,楚教主今天的心情格外愉悦。
“金丹大会下周就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就能去登蜀山。”
连宴打了个呵欠,只有修为高的大能才可以用修炼代替睡觉,他才刚到金丹期,自是需要每天补充睡眠。
可是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的剑招练习,从未有哪天睡满三个时辰。
相对其他方面而言,连宴在练剑方面并未表现出极其惊世骇俗的天赋。
但他的修为和学习速度摆在那里,加上有楚教主这么一个严格的老师,一个月过去也练的有模有样。
虽然只会最基本的剑招,但招招姿势标准,气势十足。
“比蜀山上那群没用的东西好多了。”楚亦寒鉴定了一下。
连宴:“......”楚大哥,你和蜀山派真的没什么恩怨吗?
“阿宴,你这次去参加金丹大会,千万不要留手。”楚亦寒嘱咐道,他真的很担心以阿宴心软的性格,会对这群正道之人手下留情。
他一个魔教教主,亲自栽培了一位光灵骨的修士,这位修士若能做到打遍同境界无敌手......
楚教主面上维持着高冷,心里笑开了花。
“我会努力的。”连宴道,他心里本就认为,在擂台上放水是对自己和对对手的不尊重。
看到楚亦寒极力控制却仍然发亮的眼神,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测:楚大哥统领的睡教,绝对和蜀山有什么过节。
说不定八百年前曾是一家人,为了一把神器,或是一本剑谱反目成仇......
最终楚大哥隐姓埋名离派出走,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才会对自己寄予厚望。把一身的剑法倾囊相授,就是为了让自己在金丹大比上为他报仇!
脑子一向转的很快的连宴成功脑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他心里暗暗决定:在擂台上时,一定会重点关照一下蜀山的修士的。
毕竟他和楚亦寒,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楚大哥,你那个人.皮面具好用吗?”连宴忧心忡忡。
蜀山的人很有可能和楚亦寒有仇,涉及到生命安全,他必须要小心为上。
尽管楚大哥也很厉害,可是蜀山......毕竟是一个派呀。
曾经一个人单挑了几个邪道大门派的楚亦寒,完全不知道阿宴的内心活动已经堪比长篇话本一般。
但他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关心,这让楚教主的心跳没来由的慢了一拍。
他曾经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在他身边的,似乎只有一把不会说话的黑色长剑。
统一了邪道后,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也有了能够听他说话的下属......终于不用每日对着长剑讲话。
他突然发现,阿宴好像和幽冥谷那群属下不太一样。
但是哪点不一样呢?楚教主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
“是人.皮面具不好用吗?没事的,那我们不去蜀山了,换个地方修行。”半晌得不到回应,连宴就当楚亦寒默认了。
虽然他也很想在金丹大会上用实力证明自己,但为了一时的风头,让楚大哥遇到危险......当真没必要。
楚亦寒定定的看着阿宴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是明晃晃的关心。
与同折云交谈时的无言以对不同,此刻他有很多话想多,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又想到了白朵朵的那句“能动手尽量别动口。”
于是,楚教主伸出手,再一次捏了一把对方的脸。
连宴沉默:“没记错的话,我刚刚问的是面具好不好用,而不是我的脸好不好摸。”
人.皮面具是魔教的专利,防晒防水不脱皮,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比自己高一个境界以上的修士面前无所遁形。
楚亦寒曾经一直以为,这玩意装在储物戒指里只会占用空间——他身为渡劫期修士,戴上面具后,朝元大陆上确实无人能看穿他的本来面目。
但问题是,楚教主根本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他想打谁就打了,甚至还会期待对方上门寻仇,这样又能继续打一场。
现在看来......“都挺好的。”楚亦寒自然的接下去。
面具确实很好用,脸也真的很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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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原出自清代陈恭尹——《木棉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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