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时间到了，楼下大厅里站着的人乖乖的等候，沈岐先是冲下面看一眼，看那人笔直的立着，似乎等了很久，他勾唇，颇为玩味的一笑，乘电梯下了楼。
电梯内仅他一人，他对着电梯并不清晰只能大致照出自己轮廓和身形的门整理着西装和领带，他像是要去赴约，又像是去赶一场重大的会议，一丝不苟的态度和形象使魅力值直线飙升，在注重细节的方面，沈岐能发挥到极致。
说起来，他和叶胥不过是一面之缘产生的渊源，这些缘分来自沈总的积极，他们本没有交叉线，是他沈岐一次又一次制造的巧遇和缘分与他碰头，并采取着一系列能够使他们加深交情的小手段。
只不过这次，没有意料之中的顺利。
沈岐出了电梯门，还没来得及先开口打招呼，小美人倒是等不及了，叶胥步子加快，面色为难的唤了声：“沈总……”
沈岐看他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叶胥顾忌的开口：“没什么，只是……我可能要爽约了。”
“为什么？”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约定？
叶胥握着部手机，缓缓道出：“助理刚给我来了消息，他给我接了一个工作，定在了七点去试镜，所以我……”
“要忙？”沈岐问。
叶胥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巧合的事，撞上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出个理由约人，被所谓工作给搅和了，沈岐知大局，也不能让叶胥为了跟他约场会放弃工作，何况对于他一个重零开始的小模特。
沈岐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叶胥松了口气，十分感谢的望着他，“那就这样了……”
“可试镜不是立马开始吧？”沈岐说。
“啊？”叶胥没明白。
沈岐道：“我是说，你只是去试镜，还不是立马就要进行拍摄吧？”
“是……”也是这个意思，叶胥应。
“嗯，”沈岐道：“那好办啊，我送你过去，等你试镜结束，我们再开始。”
执着的要请他，要还这份礼的沈岐把叶胥弄的不知所措，他觉得还礼什么的大可不必，叶胥真不在意这些，可这位上司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请回他，叶胥原本还想借这个机会免了和沈岐的约。
他得和沈岐保持距离的，员工和上司经常性的往来会被说闲话，尤其他们这种特殊的圈子。
可话已至此，叶胥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推拒的理由。
“走吧，”沈岐已经默认他答应，迈步往外面走，“正好，我还没见过你们模特的试镜流程。”
叶胥跟了上去，他已经打算叫车了，默默的又放下了手机。
Dick给他接的平面摄影工作是关于杂志摄影的，Masha是圈里人都知晓的顶级时尚团队，作为百星新人的叶胥可能没机会登上这样的时装摄影，但作为一名出色的古装模特他被挑中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做这行已经有年头了，他是百星的新人，却不是时尚界的新人。
他到杂志社的试镜地点，里面有几组模特正在摆拍，叶胥走惯了这样的场合，沈岐显然也不是小白，他朋友遍布，做什么行业的都有，去到哪儿，见什么人，什么隆重的场合，他都是波澜不惊的态度，他走在叶胥的前面，在摄影棚里随处可见的道具服饰，沈岐道：“这就是所谓古装摄影？”
正在接受试镜拍摄的几组模特皆是古装长袍，典型的古代服饰，各个朝代的都有，卖力的对着镜头摆姿势，扭腰臀，入眼的场景是杂乱的，看得出这个杂志社挺专业，乱中有序。
“对，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叶胥看向摄影的模特以及模特身上的衣饰，“负责宣传古代服饰和文化。”
“宣传古装的意义在哪呢？”沈岐不明白，“繁琐的古装服饰，即使现代人接受也不会穿戴吧？”
叶胥闻声温和的一笑，他声音柔和好听，一下就吸引了不少的视线过来，他看向沈岐，解释道：“并不是让大家去穿戴，而是不让大家把古装当成异服，沈总你知道吗？其实有很多人喜欢古代的服饰，有部分人愿意穿，有部分人喜欢但不敢穿，每一个朝代的服装都是当时的文化，以小见大，比如那个。”
叶胥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一套服饰，上面绣着飞禽走兽，悬着织锦腰带，色彩鲜艳，足以让沈岐一眼扫到。
“文官绣禽，示文明，武官绣兽，示威猛，一品绣仙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云雁，根据品级调整，到满清后，官员的服饰又做了调整，当时的百姓可以从服装上辨别官员职位大小，”叶胥说：“这是服装上带来的便捷和象征性的文化，放在当今，考古学家可以从服饰上判断遗骸的身份，古装也可谓是另一种文明了。”
沈岐望着他，模特，叶胥是一个模特，而不是一个专业的历史教授，在沈岐眼里，模特就是吃青春饭的一群特殊职业的人，有多少模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什么文化和来历？以及设计理念？有多少模特走上舞台只为了博取眼球以争得丰厚的利益？谁是在真的宣扬文化？模特没有这个必要的职责，沈岐见多了人盖衣服的秀场，因此叶胥的话让他多了几分愧疚。
模特的本职就是宣扬衣服，用模特的完美身材衬托衣服，本末倒置者众多，人们往往因为过度关注模特而忽视了设计者本来的目的，随着这种现象的发展，模特也悄然的在改变性质，更是成为了和明星一般大众所要仰望的高度。
模特是艺人，不过是一种宣扬衣饰的，引导时尚风向标的人，是为了更完美的展示服装设计师的精美杰作，而不该是……乌烟瘴气的，提及便是一套“潜规则”体系被异样打量的人。
是他自己想的龌龊了吧，沈岐沉思，因为身边人的乱搞，因为他所接触的圈子是那样的，是个靠身体上位的职业，也就默认了，每个模特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他想起那天借着检查的名号去视奸叶胥的身体，他已经默认了叶胥和那群人没什么不同，和高探口中为了爬上位求操的小模特一个德行，不过是美了点，叫他觊觎了点，他才那么大胆，第二次见面就让人脱衣服。
万幸的是叶胥没有发觉他的意图，否则此时此刻沈岐真没脸和人站在一起了。
他转而看看叶胥，他立在那件古装前，没有伸手触摸，只是垂眸打量，他的眸子里似有光。
古装，平面，小模特，这些是属于叶胥身份和定位的字眼，如今沈岐却觉得，有些配不上他。
“你刚刚说，不敢穿古装的那类人是指？”沈岐为了缓解自己的愧疚心，多多提问。
叶胥说：“沈总，人的兴趣爱好是丰富的对吗？我上任助理说，绝大多数人都幻想过自己生活在古代是什么样，有的幻想过帝王，有的幻想为百姓，为什么？追根究底，逃不了服饰带来的魅力，制度的吸引，权利的引诱，大学的汉服社，电视上的古装剧，现代的cosplay以历史人物为原型的更是数不胜数，这说明什么？”
“你是说……人们在复兴古装？”
“不，不是的，”叶胥说：“古装不需要复兴，这说明在我们日常的生活里，古装有一席之地，属于那些特定的圈子里的人，从来都不会少。”
叶胥接着道：“就拿我们现代的服饰来说吧，它是为了方便和舒适而逐渐简化的，人们为了追求美这没错，但与古装相比较，它似乎少了某种特别的韵味。”
也许百年后，千年后，还会有改善，那就要让那时候的人来给出评价了，遗留下来能够被保存和喜爱的，总有属于它特别的魅力。
沈岐笑了：“看来百星没选错人，如果每个模特都和你一样，知道服装的设计理念和文化，或许就更能尊重一点身上那套衣服。”
叶胥不敢承这样的赞美，“沈总高看我了，我也只是一个为了糊口的小模特而已，我没有什么值得另眼相看的，对古装的了解远远是冰山一角，我只是喜欢这些。”
喜欢这样的服装，更喜欢背后的意义。
“叶胥？”有人这时候唤了他一声，打断了二人。
从影棚一处走来带着职位牌的男人，先是唤叶胥，再是看到他身侧的人，道了声：“沈总好。”
走到哪都被认识的沈岐朝来人点了点头。
叶胥也并不诧异这人为什么认识沈岐，这是他上司自己的事，他无需过问。
“老大在里面等，喊我出来接一下你，”来人说：“我是他助理，可以叫我小郑。”
“郑先生好。”叶胥伸手出去，像个世家的公子，他身形笔直，握手的力度也正好，处处都体现着属于他的教养和温和气质。
“我们先进去吧，”小郑说：“沈总，抱歉，先怠慢您了。”
沈岐大度道：“不必，你们忙你们的事，我侯着。”
叶胥回头说：“沈总，如果您忙可以……”
“我等你。”沈岐掷地有声。
叶胥话卡住了，说不出什么来了，半晌只能道：“……好。”
他随着小郑一道去找负责人。
正在沙发上翘着腿看资料的一位男士恰翻到了叶胥的资料。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
季衍之接起了电话。
“我沈总，干嘛？”
“他进去了。”
季衍之往沙发上一靠，腿上的资料津津有味，他翻的正起劲，闻声一笑，明知故问：“谁进来了？”
对面的人低笑一声。
季衍之站起来打哈哈：“行，大美人进来了，我亲自去接。”
电话被挂断，房门被推开，郑晓和叶胥一道入室。
季衍之腿上的资料被拿下，叶胥的照片在上面映照的格外清晰。
见到真人了。
还真是……大美人啊。
外面，沈岐身体贴着墙面，手机揣回了口袋。
也许，他多此一举了。
叶胥这样的，并不需要被人捧吧。
但是，金子也需要被人挖掘才能见光，埋在尘埃里太久，总有人忘记，他是会闪光的。
他把机会摆给他了，如果他不抓住，那么，他就是真的……有更大的野心。
不想红和不能红是两个意思。
对于高探给他的回答，沈岐并不满意，这个人，应该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没被发现。
他要自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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