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弗勒斯·斯内普童年时期开始,就养成了一个暗中观察身边人,分析他们的行为,心理和动机的习惯。
他的第一个观察对象自然是那个脾气阴晴不定,随时可能爆发抽来一巴掌的酒鬼父亲。到他长大了一些,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习惯。而在他毕业加入食死徒之后,他更是开始系统地整理收集自己遇见的每个人的资料,写下自己的分析。久而久之,他积累了数量相当可观的笔记。
斯内普将之称为“阅人笔记”。他作为双面间谍成功存活这么多年,这本笔记居功至伟。
他的笔记本里,关于玛西娅娜·拉罗萨的第一份记录,其实是她毕业之后大约一年写下的。
他教过许多学生,成绩优异的大有人在,拉罗萨虽然有天赋,仅凭这个还不配在他的笔记本里占一席之地。在那次古怪之极的碰面之后,斯内普才隐隐觉出这个女巫的诡异之处。
那是1986年五月。
这天霍格沃兹晚饭的时候,斯内普并没有出现在教师席上,但是晚饭结束后他出现在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你是说,你需要鲨蜥兽的心脏?“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从月牙形的镜片上看着他,白眉毛高高挑起。
“没错,如果不是十万火急,我也不会来找你。“斯内普烦躁地踱着步,“我本来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材料,可是那些天才!就是今天早上,我的天才学生把一锅最最普通的镇静剂熬成了能够渗透保护咒的毒烟!我原本准备好的材料已经被彻底熏坏了!那批魔药我已经熬了三周,用了不少珍贵的材料,如果不能进行下一步……”斯内普腮边肌肉抽动,“我为了凑足这批材料足足等了十八个月。”
“你的材料供应商怎么说?对角巷的药剂店呢?”
“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供应商,他们手上没货,而且短期内不可能有。我刚刚去了一趟对角巷,还有翻倒巷,都没有。”斯内普看起来十分疲惫,“我本也是碰碰运气罢了。你也知道,鲨蜥兽只生活在热带雨林,必须进口,既完全无法饲养,又因为凶残善隐藏而难以狩猎。我手上被毁掉的这一批,供应商打听了一年半才得了那么一点。”
邓布利多把手肘支在办公桌上,十指指尖相对,“唔,我明白了。你什么时候需要?”
“明天。最好明天日出之前。”斯内普揉着眉心摇了摇头,“我可以改变一下熬制方法,拖到明天晚上,效果当然要打折扣,但如果到后天日出之前都不加入,这药就彻底毁了。”
邓布利多也叹了口气,“哪天出意外不好,非是今天。”
两位青少年教育工作者在这一刻都沉默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线索,可能你的哪个老朋友会收藏了一点?”斯内普干巴巴地问,显然也没抱什么希望。
邓布利多沉吟片刻,道:“你试着联系一下玛莎·拉罗萨。”
斯内普露出迷惑的表情:“拉罗萨小姐?那个傲罗?”
“据我所知,她最近在刚果执行任务,刚刚回到英国。玛莎……有时候会搜集一些当地特有的材料,和材料供应商也很熟。她也许知道。”
“现在已经是周五晚上了,明天是周末,我不能指望在傲罗司找到她。等她回办公室时,一切都晚了!”斯内普假装愤恨地说。他知道以老校长和阿拉斯托·穆迪的交情,邓布利多一定知道拉罗萨的私人联系方式。
他当然需要这个。为了防止罪犯报复,傲罗的住址大都是保密的,在无法写下地址的情况下,连猫头鹰都找不到拉罗萨。
“这个时间,你可以去这个地址找找看。”邓布利多刷刷写下一行字,把羊皮纸漂到他手边。
“伦敦,西敏寺区,杰拉德路57号……地下室?”斯内普双眉快挑到发际线了,“傲罗司预算这么紧张了吗,连工资都发不起了?还是说这是拉罗萨小姐的……特殊爱好?”斯内普恶毒地一笑,“我可不想撞破拉罗萨小姐的什么小癖好。”
邓布利多忍耐地叹了口气,辛苦忍住了做出某种不雅表情的冲动, “去找找看吧,我也不能保证她在那儿。”邓布利多本来想说他会再问几个人,但是突然间觉得不大有心情。
斯内普显然已经满意了,匆匆离去。
邓布利多摸出一个巧克力蛙塞进嘴里,随着糖分进入他的血管,他总算觉得心情好了些。
斯内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对了地方。这个地区是闹市中心,各个肤色人种的麻瓜来来往往,他不得不把身上的长袍变形成了衬衫和牛仔裤。他现在站在一个五光十色的招牌下,招牌下面是一个窄窄的,还挂着门帘的门。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当然都是麻瓜——还有排成一条长龙的无数衣着暴露、妆容妖艳,喝得半醉的麻瓜男女。
“嘭嘭嘭”的音乐声——如果那也算音乐——隐隐从门后传来。
斯内普再次检查了手上的地址,暗暗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一个数字——邓布利多的字迹可算不上清晰——然而没有。
斯内普左右观察了一番,给自己施了个忽略咒。他绕了一圈,找到了后门,冷漠地经过两对抱在一起衣衫半解的男人,走进了这个光线昏暗的建筑。
斯内普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听觉、视觉、和嗅觉。巨大的音乐声充斥着这个半密闭的大房间,节奏一下下震得他耳鼓发疼脑子发糊;年轻男女迷醉的脸,在彩光下一闪一闪,强烈的酒精味,香水味,混杂着汗味侵略他敏感的嗅觉神经。所有人都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扭动着,斯内普被人群推来推去,身上不知被男人还是女人摸了好几把。
斯内普教授麻木地觉得损失一批魔药其实也不是太难接受。
啊不对,地下室。他要找地下室。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里的地下室会有什么。
斯内普竭尽全力挤出了人堆,在几个隐秘的探测咒之后,他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然后一个混淆咒,那个看起来非常凶悍的看门人就让他进去了。
斯内普安心地发现地下室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而且光线明亮。地下室和刚才的房间一样大,正中有一个方形平台,四边围着高高的铁丝网,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没有顶的兽笼。平台四周围着一排排的座椅,坐满了麻瓜,连墙边都满满站着两排观众。
平台上几个人背着他,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麦克风正激动地讲着什么,他左手边站着一个肌肉虬结的光头麻瓜,斯内普注意到他全身露出的肌肤都布满了纹身——包括头皮。那中年男人右手边站着一个穿着紧身背心和作战裤的人——比那光头矮了至少半个头,而且只有光头一半宽。那人其实也有五尺□□寸高,但骨架十分纤秀,看着倒像没有发育完全的少年。
斯内普厌烦地扭过了头,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也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表演“是什么了。
这就是麻瓜,用暴力和谋杀取乐的生物。就算是他也不会因为同类的鲜血而产生快感。
他看了一眼那瘦削的背影——这是□□裸的谋杀。斯内普不知道那些人用了多少钱来买他的命,但他觉得那人一分钟之内就会连脑浆子都被打出来。
这种地方是不能指望裁判吹哨的,不是吗。
他背转身去,在座位间艰难穿行着,眼睛在观众们狂热的脸上扫过,试图找到拉罗萨。斯内普其实不想看到她,更不想看到她年轻的脸上露出那样狂热嗜血的表情,但他需要马上找到她并离开这里。
斯内普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皱眉思索着,难道她今晚不在这里?忽然,他身边的麻瓜同时跃起,发出疯狂的嘶吼声,一些人兴奋地挥着拳头,一些人大声咒骂。斯内普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他更惊讶地发现,那穿着作战裤的瘦弱家伙站着,那个纹身光头却倒在地上,显然陷入了昏迷。
哈。好吧,看来也不是单纯的谋杀。斯内普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再次仔仔细细检视场内所有人的面孔,却一无所获。
是了,她很有可能变换了形貌,一个前途大好代表正义的傲罗可不能被人发现这种血腥的小爱好。斯内普暗暗专注,试图感知房间里的魔力,好找出另外一个巫师。
没有。
每一个,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麻瓜。斯内普挫败地觉得今天白跑一趟了——看来拉罗萨今日没有享受晚间娱乐的打算。他正打算离开,身边的观众爆发出一轮比刚才更大的喧闹,全部人都站了起来振臂狂呼,让他寸步难行。斯内普不得不转过头看向那斗场。他发现台上站着两个他平生所见最高大的麻瓜——全身都是鼓胀的肌肉,绝对两米开外,体重至少有一百公斤。
“今晚可热闹了!是奥丁森兄弟!”斯内普听见他身边的麻瓜,一个留着略腮胡的光头胖子,兴奋地喊。另一个麻瓜好奇地问:“奥丁森兄弟?看起来是北欧佬,很厉害吗?”
“厉害?哈!马格努斯·奥丁森和琼恩·奥丁森是伦敦地下拳场有名的冰岛巨人,听说出道以来从来都没有输过!而且……”那胖子压低了声音说,“他们打败的对手,几乎没有能再上拳台的。非死即残,你知道吧。”
“真的假的啊?”
“哼!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听说最厉害的拳手一拳能打出几百公斤的力量,就算奥丁森兄弟没那么厉害,一百公斤总是有的:你想想一百公斤的铁块给你脑袋上来一下是什么后果?”胖子不高兴地说,“我亲眼看见的,一个月前,马格努斯·奥丁森打赢了伦敦北边一个场子的常胜冠军,就一拳,那人就七窍流血了!听说当晚就死啦。”
斯内普忍不住看向那斗笼,现在从他的角度,他可以看见瘦子的正面了,他……
不对。不是他,是她。
难怪斯内普看错,那拳手的一头黑发剪得极短,裤子宽松看不出线条,手臂肩膀上的肌肉线条结实流畅,从背后看除了腰有些太细之外,和一个骨架小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但正面看去,从背心领口可以看到把胸脯裹得紧紧的绷带,还能看见明显的起伏,无疑是个女人。更离谱的是,她整张脸和脖子都被纹成骷髅头一般,连嘴唇都被纹成了裸露的牙齿,漆黑的眼眶里一对少见的碧蓝色眼珠子分外瘆人。
黑色头发的女人。蓝色的眼珠子。
……不是吧。
这时候主持人的暖场进入了尾声,那两个麻瓜已经开始污言秽语地挑衅敌手了,他们生动详细地描述着他们打算在众目睽睽下对她做的事情。那女人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冷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斯内普无法想象一个女巫会自愿来这种地方忍受这种侮辱,但是台上那个人的身高,发色,和眼睛颜色都和拉罗萨符合,虽然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也完全无法感受到她有魔力,但她确实是最有可能是拉罗萨的人了。
斯内普觉得进退两难,他一方面认为她就算被生生打死也是活该,另一方面……她一年前还坐在魔药教室里上他的课呢。再说他也还需要她的线索。
斯内普同时觉得困惑:这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没有刻意收敛魔力,这些麻瓜完全无法伤害到她。难道她和魔法史里说的那个被故意被抓住烧了四十多次的怪人一样无聊吗?
这时候台上已经打起来了,那两个麻瓜看起来不仅仅是块头大,格斗水平也不错,那女人谨慎地观察着,双方都在试探。斯内普看见她用小臂格开了一拳,那小麦色的前臂上立刻红了一块。他皱了皱眉,她并没有用魔法保护自己,难道他猜错了,她根本不是拉罗萨?
他小心地放出自己的魔法,想要探测那女拳手是否有魔力。
这一刻,女拳手好像觉知了什么,猛然扭头向他的方向看来,蓝色的眼睛正正对上他的黑色眼睛,微微睁大。
这下斯内普可以肯定了。这就是拉罗萨。
她的对手迅速抓住了这瞬间的机会,一个人双拳同时朝她太阳穴击去,另一个人堵住她的退路,猛地踢向她的膝盖,她勉强曲肘格挡开拳头,却没躲过第二个人,一下被踹得跪倒在地。
观众们发出狂野的欢呼,那两个麻瓜的拳脚暴风骤雨般落在她身上,她作出防御的姿势,艰难地用背、肩和手臂保护脆弱的头颈和腹部。斯内普低声骂了一句,暗暗抬起魔杖,打算发射一个无声的保护咒——他可管不着魔法部的人要一忘皆空多少个麻瓜了。可在他念咒前一刻,女拳手突然猛然一撑地,弹起用肘尖从刁钻的角度撞上了其中一个大块头的腹部,那大个子五官扭曲,踉跄退开几步,她趁机从两人包围中脱离,灵活地两步缀上那被撞开的敌手,闪身避过他的一抓,跃起又一肘精确地击中了他的颈侧。大块头干净利落地昏了过去。
这种反转让观众们乐翻了,口哨声,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她仅剩的对手更谨慎了,作出防御的姿态。两人开始试探着出拳。她欺身上前,左手晃出一拳,对方连忙举臂格挡,她却忽然旋身跃起后踹,脚跟踢中了敌手的脖颈根。她的对手被踹得后退一步,但这人肩颈肌肉发达,脖子和脑袋一样粗,吃了这一脚竟还能站着。她落地之后毫不停顿,助跑一步高高跃起,膝盖再次撞在那人颈侧。这下她的敌手终于轰然倒地,也昏了过去。
观众们简直要歇斯底里了,他们大声欢呼着“Cobra! Cobra! Cobra!” 整个场地都充斥着疯狂的声浪。斯内普盯着在场上站得笔直的女人,见那主持人乐不可支地跑上去,一把举起她的右手,把场上气氛掀上了另一个高潮。
斯内普看向身边那个光头略腮胡:“她的名字叫Cobra(眼镜蛇)?”
“欸,不错,这是她的外号。因为她细条条,但是攻击起来很快,你知道吧。”
“放屁!”另一个麻瓜不赞同道,“是因为她能撂倒比她块头大的猎物!而且她跟蛇一样,从来不出声。“
“这倒也是。据说她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从来不挑衅对手,被打也不会痛叫,打赢了也从不欢呼。”第一个麻瓜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她根本没有舌头。你知道吧,就和真的骷髅一样。”
斯内普觉得荒谬。
邓布利多是知道的吧?他很想知道邓布利多发现他的格兰芬多小宝贝在地下□□拳时的表情——格兰芬多的小公主外号叫眼镜蛇!哈!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你是新来的吧,”斯内普旁边的麻瓜斜睨了他一眼,“这里的老人都认识眼镜蛇。”
斯内普挑了挑眉,“怎么,她还挺出名?”
“哈!她可是这里最老的拳手之一啦!虽然一般只有夏天会来,但她已经打了好几年。她刚来的时候我们还打赌她什么时候哭着回家找妈妈呢。这里的拳手很少有打得长的,大部分人一年半载就伤得打不下去了,这丫头倒是运气好。”
不,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巫,斯内普暗暗反驳。
“不过她的对手倒很少受重伤,都恢复的很好,”略腮胡搔搔下巴,“可能女人还是力气小。”
“你说她在这里已经打了几年了?”斯内普突然问道,“她看着年纪不大。“
“是有几年了,”略腮胡子不确定地说,“谁知道她多大?总也有二十多岁了吧?”
这不对,这不可能,斯内普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拉罗萨还在霍格沃兹的时候就开始偷偷□□拳了。为什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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