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翻浪环, 沈修瑾看着从房屋废墟中跑出来的大人抱起女童,眼见这边都是修士,他们不敢贸然过来, 远远就要抱着孩子跪下,感激涕零,妇人一直擦着眼泪。
不止是两个孩童被救下, 就连两个大人都是在房屋被从地底拱翻的时候,被一股不知的力量护住了, 直觉让他们知道, 救了全家的人就是那个穿着黑衣的仙师。
用灵力托住对方, 听到道谢的话,沈修瑾略微颔首, 眼神落在女童身上。伤势已经痊愈, 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转过视线, 面上淡然如常, 然而这样千恩万谢的场景,尤其是对着自己, 他颇有些不自在。
“沈道友独自一人”楼雪衣及时岔开话题,打开折扇轻摇。
沈修瑾摇头,说道“同门正在追踪其他恶兽踪迹,找到后会通知我会合。”
“原是如此。”楼雪衣点头, 又继续说“我从南边而来, 往南去的恶兽已被除掉, 沿路留了探灵桩, 只要恶兽出现就会得知。”
“嗯, 我这就通知他们。”沈修瑾说道, 拿出传讯符简短说了两句。
自从十天前恶兽肆虐, 无论何宗何派都往人间来了人,要阻止这场灾劫只能联手,况且十天过去,就算是修士也不免感到疲累,既然楼家解决了南边的问题,那云岚宗弟子搜查范围就可以缩小。
不敢打扰修士说话,两个大人抱着孩子回到已经成为废墟的屋子前,看他们身上穿着并非穷苦人家,在县城做生意挣了些钱,屋子塌了就塌了,人没事就好。
当家的男人准备进去翻找,好歹得把攒了不少的银子找出来,只是那些木头土墙压在上面,他一个人无法搬动。
沈修瑾放下传讯符,他没有看向那边,但指尖灵力涌动,打算帮一把。
有楼家弟子瞧见那边动静,两个人往那边走,明显是要帮忙,他就停了手头动作。
云岚宗虽与楼家往来不多,不过他知道,楼家行事向来不错,也会到人间行善布施。
这里再无威胁,沈修瑾打算离开,只是话还未说出口,眼神倏然转向远处天空那道裂缝。
相距甚远,那道口子看起来并不大,远没有当时在死城下看上去的震撼。
天色忽变,几个呼吸间黑云浓重,越往裂缝靠近,天就越黑,像是进入了夜晚。
一切活物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整个世间静了一瞬,在众人视线里,裂缝正在缓缓扩大。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心都沉了沉,当第一只怪物从裂缝中伸出巨大的爪子时,沈修瑾知道,之前的封印破了。
雨毫无征兆落下,并且越来越大,冲刷着地面,在脚下汇聚成流。
在楼家弟子帮助下,那户人家的房屋拔地而起,虽然只有墙和房顶起来,里面尚未修复,但对他们来说避雨足够了。
腰间玉佩闪过一道光,唤回沈修瑾心神。
是谢孤悬的传讯。
“师兄,你在哪里是不是受伤了”焦急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并未被其他人听到。
“我没事,现在往回赶。”沈修瑾薄唇未动,只传音进符中。
他收起传讯符看向楼雪衣,两人并未说话,却都看出了对方意思。
“沈道友,一起。”楼雪衣率先开口,收了折扇,从袖中飞出一叶白玉小舟。
巴掌大的小舟飞上天空,转眼间就变大,楼雪衣说道“飞渡舟,一刻钟就能到。”
沈修瑾没有推辞,和楼家众人一同飞上宝舟。
如流光般飞出去的小舟速度极快,他站在船头,看着裂缝里那只庞大的恶兽终于挤了出来,直直往下面掉去。
而在它之后,身形并不算庞大的恶兽纷纷涌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也不知里面还有多少。
远看就足以让人心惊,更何况是到了近处。
距死城百里开外,是各大宗门驻地,环绕着这座死城,用以拦截想要逃窜到其他地方的恶兽。
百里的距离对修士来说不过尔尔,同样的,对实力强的恶兽来说也是如此。
涌出来的恶兽朝四面八方散开,来势汹汹,直接冲垮了几个驻地的薄弱处。
天上地下都有修士施法斩杀恶兽,各种法术都施展了出来。
飞渡舟刚到,沈修瑾飞身上前,天罚剑出鞘,一化十,十化百,万剑虚影齐发,朝兽群斩去。
金印在空中翻转,大如宝塔,往最密集的兽群中压去,有楼家弟子相助,楼雪衣实力直抵化神。
馥郁花香散开,戴着面纱的楼映雪身旁是一副天女散花图,从画中飞出无数花瓣,那花瓣不似平常,片片如刀锋,飞到恶兽身上将其覆盖,远看像是全然无害的落花,只是待花瓣飞走后,血肉被削尽的恶兽只剩一副白骨。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兽吼声不断,也死伤了不少修士。
混战之中,已经赶回来的谢孤悬从帐中走出,云岚宗驻地也被冲破了一个薄弱处,许多人往那边赶,这种时候哪里会留神注意他。
神识延展,眼中灵光闪过,便在雨幕中看清百里之外的一切,熟悉的身影不止一个,师兄师姐,还有沈修瑾。
确认云婵他们没有危险后,他看向沈修瑾,以及旁边花枝招展又杀招尽显的楼映雪。
因为一同回来的缘故,沈修瑾和楼家兄妹离得很近。
谢孤悬不甚在意,从楼映雪身上收回目光,而除了沈修瑾以外,吸引他注意的,还有死城中那只被各门派高手困住的巨兽。
巨兽在嘶吼,不断挣动身上的法术枷锁,眼看着就要冲破。
也是在这时,沈修瑾感应到那个熟悉的气息,不等他回头去看,就有人将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师姐。”他低低喊了声,天罚剑还在下方杀敌。
话音刚落,就有剑意杀气在前方爆发,尖锐凌厉,就连带起的劲风都裹挟着剑气,如同利刃在众人身上脸上割过,直颤心魂。
一声轰响,巨兽身亡倒地,飞溅起的灰尘几乎布满整座城。
待尘土散去,就看见天霄手执一把黑剑,脚尖轻点在死城最高处的屋檐落下,她抬头看向空中裂缝,青衫飘动,身影看上去瘦弱不堪。
除了她以外,死城各个高处同样出现人影,威压浩荡,全都是不同门派的大乘修士,抬手间覆灭诸多恶兽。
形势在转瞬间就变了,危急过去。
但这十几个人并非为了对付恶兽而来,起手结印,阵法纹路在空中亮起,将每个人连接在一起,随后皆于空中打坐,一个巨大的阵法在逐渐成型。
浮屠笑着揉了揉沈修瑾脑袋,她什么都没说,再看去时已到了阵法之中。和她一样的渡劫修士接到传音,纷纷在阵法中找到位置,合力协助大乘修士来封印裂缝。
多半恶兽已死,剩下的还在逃窜,裂缝中也时不时跑出来一些,阵法中的人需全力布阵,无法腾出手。
其他修士追着凶兽而去,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想要化解这场灾祸就不能袖手旁观。
阵法中浮屠和天霄一动不动,幸而她俩修为高,阵廓已经成型,自然就有防御。
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恶兽斩杀殆尽。
沈修瑾不再看那边,天罚剑随心而动,斩掉从死城中跑出来的一只恶兽头颅时,刚好有花瓣飞过去。
下意识朝出手的人看了过去,尽管有面纱遮掩,但还是能看出楼映雪笑了下,眉眼温柔落落大方。
沈修瑾略微颔首,算是示意。
这一幕落在百里开外的谢孤悬眼里,他几乎瞬间眼神就变了,死死盯着他俩。
那两人目光只短暂接触,随即就各自分开对付凶兽,任谁都能看出刚才只是客套的示好,谢孤悬也不例外。
但他还是迅速将自己和那个女修做了一番对比,看不到下半张脸无所谓,只凭眉眼也能觉出对方并不如他,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应为这种小事生气在意,然而思绪却不受控制,师兄背着他结识了一个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
这几个月来,沈修瑾所有认识的人都被他问了出来,唯独这个人他不知道,所以只能是背着他认识的,就在这十天里,也不知他俩到底相处过多久。
猜忌怀疑如毒刺,让本就被杀戮激起的阴暗面再度占据心神。
死城中恶兽已悉数被斩,再追上那些逃窜的就好,沈修瑾刚召回天罚剑,传讯符就亮了。
“师兄,你在哪里”谢孤悬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让他当即就皱起眉头。
“出事了”他开口说道,同时往传讯符中打入灵力,就跟着传讯符飞往驻地。
谢孤悬躲在帐中啜泣抹眼泪,刚听到沈修瑾的声音,帐中就多了个人。
“师兄。”他扑进那个怀抱死死搂着,抱了会儿后才带着浓重鼻音开口“师兄,死伤了好多人。”
灾劫之下,伤亡根本不可避免,但这十天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危急,不说谢孤悬,就连他都没经过这种事情。
沈修瑾知道他害怕难过,沉默着,最后抬起手揽住怀里的人。
潮水般的兽群已经不剩多少,有大乘和渡劫修士坐镇,局势和缓下来,也能在追捕剩下的凶兽时得以喘息。
“师兄。”第一次被抱住,谢孤悬躁郁的情绪被压下。
陪了他一会儿,沈修瑾才开口“恶兽逃窜,留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闻言,谢孤悬乖巧答应着,不过在他离开之前,还是讨了个深吻。
从帐中离开的沈修瑾面色如常,只是薄唇稍显殷红。
他这一走,便又是两日。
入夜,谢孤悬从伤患帐中出来后,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阵法,听师父说,阵法结成还需时间,封印不是一两日就能成功的。
他往自己的帐篷里走,但很快被人叫住。
“谢道友。”一个身穿大域府弟子服的男人喊他。
这些天各大门派联手,有交好的门派也会相互救助,这人就是被云岚宗救回来的几个大域府弟子,他伤势不重,借着照顾师弟的名号没有再出去。
这两天局势好了很多,追捕的都是零星几个凶兽,人手够用,所以他才能留下。
“这位道友,有事吗”谢孤悬笑意未达眼底,这人第一次见他时就直勾勾看着,今天好几次被他发现偷窥咽口水,心中厌恶至极。
“是这样,谢道友,我刚才在外面发现一头受伤的鹿,我不会医术,听人说谢道友良善,最喜这些生灵,所以来找谢道友求救。”
说着话,这人就往谢孤悬这边靠近,眼神中全是肮脏淫欲。
这样的眼神让谢孤悬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他说“好啊,烦请道友带路。”
幽深黑暗的山谷空无一人,进了这里后,谢孤悬眼神凉薄,看着停下脚步说到了的修士露出个冷笑。
“道友,鹿在哪里”在对方转过来后,他开口问道,面上恢复正常,眼神落在对方腰间的乾坤袋上,若有所思。
“鹿没有,好东西倒是有,谢道友别急,我这就让你看看。”那人邪笑着,脚下阵法亮起,将谢孤悬困在其中。
“你想做什么”谢孤悬惊慌失措,但阵法将他困住,根本无法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靠近。
“做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不过是些快活风流事,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那个修士猥琐笑了几声,就将衣袍扯了扯。
“你、你不要过来,我喊我师兄了。”谢孤悬更加惊慌,可他连动都动不了,对方是个金丹期修士。
嗤笑一声,那人便开口“喊人今晚你就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谢孤悬无聊至极,打断他的话接了下去,表情变化如此之快,让人难以相信。
“唉,这话凡人都听腻了,话本里都是。”他轻叹一声,在阵法中抬起手,在空中一抓就将对方拉了进去。
“你,你”那人惊恐睁大了眼睛,明明眼前人只有炼气初期修为,不过是个经脉俱断的废物,怎么可能。
谢孤悬不再跟他废话,手中短刀出现,在对面的人腿间划过,随即一声惨嚎响起,却被布下的阵法困在其中,无法传到外面。
一刻钟后,谢孤悬站在血肉模糊的尸体前,和他两天前第一次杀活物时一样,血腥味道让他觉得痛快舒畅,有着成瘾的迹象。
平息之后,他摘了尸体身上的乾坤袋,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倒是个收敛灵石的方法,还有那些法器宝物,只要是蕴含灵气的东西他都能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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