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硬朗如牛的慕昱珎,少见的病倒了。
苏挽清知道的时候,正给自己的屋子里里外外做大扫除。
毕竟柳氏的人走过,万一留下点什么不该留的,那她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小姐,您说王爷是不是在苏府的时候受了凉,这才病了。”
红棉趴在她的案桌前,若有所思。
苏挽清果断否定了她,“不可能,就慕昱珎那身子骨,你是没见到,一打十都不成问题,不过就是咳两声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红棉愣了一下,小脸顿时爆红,“小……小姐,这我确实见不到……”
苏挽清纳闷,但看了红棉眼神飘忽脸颊绯红时,刹那明白了过来。
“意外……都是意外……”
苏挽清眼前飘过那没有一丝赘肉的白净肌肤,脸上也蒸起了一丝热气。
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骗子,但不得不说,线条很好看。
“小姐?小姐!”
苏挽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红棉放大的脸,身子顿时后仰了一个角度。
“红棉,你干嘛。”
红棉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颊,半晌,幽幽道:“小姐你是不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这么入迷。”
想法被人戳破,苏挽清心虚地晃晃脑袋,将那些有的没的画面甩出去,“怎么会,我忙着呢。”
红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真不去看王爷?”
“我看她干嘛。”
“听说王爷刚提拔了大公子,小姐也不去感谢一下?”
“什么?提拔兄长?”
苏挽清一口茶水没喷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红棉眨眨眼,“就这两日,我听府上的侍卫说的,好像是升为库部郎中了。”
苏挽清抿唇想着,上一世兄长是直接调离出京,随着父亲去了宜州,这一次反倒是在兵部扎稳了脚步。
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苏挽清难得好心情,扫了眼红棉,“还愣着干嘛,你不说去看王爷的吗,还不去准备?”
红棉挠挠头:“啊?我去?哦,我去……”
……
苏挽清没想到慕昱珎是真病了,而且病得一塌糊涂。
在她印象里,慕昱珎很少生病,仿佛铁打的身子,奔波皇宫与各部各司之间,几乎不得闲。
她进去的时候,慕昱珎正靠在床榻上。
天色渐晚,床边点着烛台,柔柔的橙光照在他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凌厉,显得有些病恹恹的。
“你来做什么。”
慕昱珎微微拧眉,并不是很欢迎她的样子。
苏挽清嘴角微微一抽,生生止住了扭头就走的冲动,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听下人说王爷身子不适,妾身特来看看王爷。”
慕昱珎看着青衣女子款步进来,锦裙曳地,步步生花,面上带着温顺的笑容,一点点融进烛光里。
细看去,她手上还端着托盘。慕昱珎面色微变,紧了紧被子。
“无事,你回去吧。”
苏挽清充耳不闻,把托盘放在小茶桌上,坐在了床侧。
慕昱珎见苏挽清伸着手便朝自己的脑门来,下意识往床里躲了躲。
苏挽清微微拧眉,身子向前倾,成功贴上了她的额头。
一只沁凉的柔软覆在了脑门上,鼻尖冷梅香似有似无的滑过,慕昱珎发蒙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还是有些发热。”
苏挽清自顾自的开口,随后端起了桌上的小汤盅,“妾身熬了些驱寒散热的汤,王爷起来喝些吧。”
汤盅的小盖被掀开,顷刻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慕昱珎盯了足足十秒,轻咳两声,眼神平移到了一旁,“齐…齐伯已经去煎药了,这就不必了。”
苏挽清摇摇头,“齐伯那是药,妾身这是药膳,不冲突。”
她旋即抬头,那一双含着两分愧疚三分担心五分幸灾乐祸……呸,感同身受的眼眸,热烈而虔诚地看着慕昱珎:
“王爷难过,妾身心里更难过,王爷可叫妾身好生担心啊……”
“苏挽清,你正常一点。”
慕昱珎木着脸打断她,眼睛半眯:“你下午教训柳氏的时候,不是挺果敢的么。”
苏挽清抽泣声戛然而止,眉头一抽,缓缓看向了慕昱珎。
慕昱珎微微勾起唇角,又是一副仿佛看透一切的死样子。
苏挽清吞吞口水,她没想到慕昱珎竟然臭不要脸到在自己家里听墙角?
不过看起来她并不反感自己揭穿柳氏,反而等戏都唱完了才露面。
那还算个人。
苏挽清弯着嘴角敷衍笑笑,随后舀起一勺汤汁送了过去,“王爷这般照顾妾身,妾身更过意不去了,来王爷,尝一口。”
慕昱珎撇了一眼那汤里漂浮的葱段萝卜,刚想转过头,唇上忽得一热。
“噗……苏挽清!”
慕昱珎吐没吐出来,反而出于惯性直接吞下了肚,一时间口腔里又苦又辣,呛得鼻子都通气了。
苏挽清看着慕昱珎憋得脸色越来越红,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慕昱珎喜甜畏苦,尤其讨厌葱和萝卜。
饭桌上的萝卜丝、萝卜片她根本不会动,就连配料的大葱,也会默默的挑出去。
自己可是找好半天才凑齐了这两个天选之物呢。
“苏挽清,你把它拿远一点。”慕昱珎不停地咂巴嘴,嫌弃的别过了头,“还有你,你也离我远一点。”
苏挽清面露凄色,又舀了一勺,“王爷这是怪罪妾身了,妾身真真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了。”
“苏挽清你好好说话……唔!”
“那好,王爷喝了它,我一定好好的。”
“本王说了不喝……唔唔……”
“王爷,这二白汤其实还是挺管用吧,王爷都发汗了呢。”
“那是气得……”
慕昱珎被灌了小半碗,终于忍不了,一头溜进了被子里,“好了!本王已经好了!”
苏挽清也不用再藏着笑意,愉悦地将汤盅放到了盘子上,眉梢轻吊,眼角弯弯,活像一只吃饱了肉的狐狸。
感谢?呵,不存在的。
这两三年不闻不问,任由她在府中受人欺凌,如今就凭这一件半件的良心发现就想让自己原谅她?
那不可能。
苏挽清轻蔑一笑,余光瞥见了她枕头底下藏着的白花花的东西。
因着刚才两人一来一回的推拒,那东西露出了大半真容。
苏挽清凝望两息,发觉是慕昱珎腰里常年别着的玉佩。
这玉佩有些年头,起码自她第一次见到慕昱珎,她腰里就别着这一枚玉佩。
她爱惜的程度,一点不亚于保守她秘密的程度。
苏挽清思及此,轻出了口气。
也不知是谁人送的。
“你在看什么?”
慕昱珎久不听见动静,试探着从被子里露出头来。
苏挽清恍然回神,轻笑了下,伸手将她抓着的被子拉开了,又掖好被角。
“没什么,瞧着这个时候,谁还会办喜事。”
她轻抬手指,指了指桌案旁的大红烫金折子。
慕昱珎扫了一眼,轻哼道:“还能有谁,自是本王那二皇兄,府上又添男丁,要办满月酒。”
二皇兄?
苏挽清低头细细咀嚼着这个称谓。
二皇子向来做事张扬,也经常与皇帝和慕昱珎唱反调,净鼓捣出一些事来。
要这么说,那父兄会不会是他……
苏挽清抬眸:“王爷要去?”
慕昱珎上下扫了她一眼,“本王去听奚落吗?”
苏挽清一噎,看着慕昱珎富有深意的目光,一口气哽在喉咙。
呸,为什么被奚落,你心里没点数吗,如今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苏挽清做出一副悔恨委屈的样子,往慕昱珎的方向凑了凑,俯下身,轻轻开口:“那王爷何不也让旁人羡慕一番?”
冷梅香再次侵袭,带着女儿家独有的淡淡香气,环绕在自己的鼻息间。慕昱珎看着突然靠近的苏挽清,心口一缩,一时忘了动作。
苏挽清眼底含笑,见慕昱珎怔愣,便见好就收,坐正了身体。
梅香忽得散去,面前那双晶亮水润的眸子也飘然远离,慕昱珎竟然有一瞬间的空落。
“咳咳,羡…羡慕不来。”
慕昱珎掩饰尴尬,不自觉间说话有些不利索。
苏挽清心底鄙夷的哼着,面上却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妾身都听王爷的。”
慕昱珎闻言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犹豫良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左右不会去,也没那些恼人的事。”
苏挽清闻言却道:“若妾身想去呢?”
慕昱珎皱皱眉,“为何?”
“于公,滇王府上添新丁,是天家之福,王爷理应贺喜。于私,王爷与滇王素来不和,如今帖子送到府上来,王爷若不给面子,小心让人捏住话柄,说王爷大权在握、轻贱兄弟。”
苏挽清看着慕昱珎,压下了声音:“王爷,可不止这一个兄弟。”
言下之意,皇帝可也是她的兄弟。
慕昱珎蹙眉望着眼前面色沉寂的女子,眼眸微动。
“王妃倒是深谋远虑。”
苏挽清莞尔一笑:“王爷教导的好。”
慕昱珎回头看了看那大红折子,轻笑了一声:“好啊,本王去也无妨。”
苏挽清唇角轻轻扬起。
“不过既然是王妃想去,那么这贺礼……”
苏挽清笑容一僵,心里忽得有种不好的念头。
慕昱珎笑得无害,“就劳烦王妃置办一下了,毕竟本王最近忙于战事,手头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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