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并不知她此话是何意,不过很快想到自家奶奶平日里的确对她有些意见,现下突然来请她帮忙难免让她起疑。
想罢,她从随身的花包里拿出闪闪发光的三锭金元宝,“呐,这是我奶奶让我先给你的,可重了,我带了一路呢。”
左玄裳拿起其中一锭仔细瞧了瞧,确实是真金没错,但这并不足以消除她心中的警惕,“你们无天居的事为何派我一个外人过去帮你们?这种谋杀事件应该由你们亲自出面澄清才对吧?”
“奶奶这不是年纪大了嘛,昆明到临安最快也得十日,奶奶又不能奔波,等我们赶到临安半个月都过去了。”她讪笑着拉过左玄裳的手握住,“况且,找你帮忙是我跟奶奶提议的,修罗城是魔教之首,碎影盟肯定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又能趁此机会赚点银两,咱们这不是双赢嘛...”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南初,轻笑一声道:“哟,许久未见,你这玲珑心思倒是机灵了挺多,终于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和练毒的小姑娘了,啊?”
“哎呀,我都二十岁了,哪能还跟以前一样嘛。”她用手肘撑着身体往前欠了欠,讨好般笑眯眯地回视她,“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嘛?”
左玄裳暂时陷入了沉思,若是南初所说属实,老婆子之所以找自己帮忙是听从了她的建议,那这一点更加可疑。
老人家大多固执倔犟,尤其是像南老婆子那样久居高位的人,怎会听从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的建议。
除非,她是故意诱使南初提出这个建议,因她知道自己和南初关系甚好,待她提出后再顺水推舟的接纳,这样她就有一个正当理由来寻求左玄裳的帮助了。
若那老婆子只是因为面子过不去,所以特地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那也倒是说得过去。可无天居除了南老婆子这么个掌门人之外,明明还有南初的舅舅这个副掌门在,为何偏偏要派南初同她一起过去临安呢?
绝不是借此机会出去历练这么简单,那老婆子一贯是对南初保护过度,不仅从不让她擅自离开昆明,更是连她走出山门都得向老婆子禀报,并且派人暗中保护她。
怎的这次却如此轻易同意她离开昆明?
左玄裳屏息凝神环视一遍四周,却未曾感受到一丝一毫外人的气息,她竟真是一个人过来的。
见她许久不答话,南初坐到她身旁抱着她的手臂,头在她肩膀上蹭了又蹭,“哎呀,你就去嘛,我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你就当带我去玩的嘛。”
耐不住她的磨人,想着最近城中也没有什么紧要事情,况且那黄金三千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左玄裳便欣然应下了。
无论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都不足以让她畏惧,这世上能让她左玄裳害怕的东西,怕是还没出世呢。
许是这丫头因为头一次出远门,整个人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昨夜她们二人聊到丑时才堪堪睡去,今早辰时方过三刻,南初便迫不及待地闯进了左玄裳的卧房。
她惺忪着一双睡意朦胧的双眼,任由南初将衣裳一件一件套在她身上,又听她问道:“还有什么要带的?”
左玄裳伸出手指边掰边数,“钱、肉卷、池墨、左景。”
“钱和池墨我明白,可是为何要带上肉卷和左景?”
“......”她轻捏眼角缓缓睁开,“肉卷是我的汗血马,左景的轻功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她属于无处不在,用来打探消息最为合适。”
南初稍一歪头,似是不解,“你那匹汗血马不是叫秃驴吗?为何改成了肉卷?”
一大清早便把她叫醒强行穿上衣服也就算了,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她还总是抓不到重点。
忍无可忍,左玄裳深吸一口气,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来,“第一,秃驴不听话已经被我吃了。第二,我们要去临安的消息还未来得及通知池墨,他现在应该在武场训练,我劝你立刻去找他。
第三,左景被我派去随身保护左时戏,你在通知左景过来的同时,还须得通知左生去顶替她的位置。如若你不能在半个时辰内做完这些的话,那临安你就别想去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叮铃哐啷的银饰声,南初一溜烟迅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
巳时,太阳方从东边的山头露了身子,气温还不至于太烈。
除了左景一如既往地不见踪影之外,三人骑上快马踏上了羊肠小道。劲风在左玄裳耳边呼啸而过,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高束的马尾在身后飘扬而起,若不是知晓她是魔教教主,倒真让人深觉一派侠女风姿。
三人沿路找附近的客栈居住,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日后到达了江南临安。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注)
不愧是数不胜数的文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不同于昌都的繁华浮躁,江南则是细水流长的温柔之乡,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慢了下来。人们依河成街,桥街相连,重脊高檐中又隐藏着深宅大院,水乡古镇扑面而来一股古朴幽静。
仰望冥冥天空,风烟具净,慢慢岁月中流淌着它独有的清秀恬静。小桥流水人家流溢在江南的朦胧里,看不清虚实。
一泓清水蜿蜒曲回在两岸的青山之中,座座青山显露出历经沧桑的斑驳和亘古柔情的飘零来,而汉白山便是这其中一座。
碎影盟坐落在汉白山山巅,以擅双匕和身法快无影而成为魔道六教之一,是一个讲究杀人速度的门派。
现任盟主邱珹是一位正值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本事不大,小妾却不少。若不是因为他是上任盟主唯一的亲儿子,这盟主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
听闻修罗城城主要亲自过来查案,邱珹掐着时间带上盟主夫人和一众弟子出来迎接。
他们三人将马匹放在山下小镇上代为饲养后,便轻功跃上了汉白山,直至落在山门前。
盟主连忙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上前拱手作偮,“在下碎影盟盟主邱珹,见过左城主。想必左城主这一路赶来已有些许疲惫,还请左城主随我进去稍作休息吧。”
说罢,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也怪不得他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丫头如此奉迎,毕竟修罗城是魔教之首,他眼前这位是万万惹不起的,不仅是因为所修心法,更是因为......
她姓北屠。
左玄裳冷冷瞧了他一眼,顺势带着身后的二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休息就不用了,赶了这么多日不就是为了来查案的吗?带我们去见死者吧。”
邱珹不敢有妄言,连连点头称是。他将一行人带进了自己卧房的一间密室,四周全是青沥石做成的石壁,拿着火烛穿过长长的一条甬道,接着便能看见一个可以容纳十余人的房间。
点燃石壁上的火烛,潮湿阴暗的房间顿时灯火通明,一座冰棺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三人掩不住好奇心地靠过去,南初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呕吐起来,唯有左玄裳和池墨紧锁眉间,看着眼前那位面容腐烂的女子。
由于冰棺的缘故,尸体至今保存完好,并没有尸身腐烂的迹象,也方便查清有没有别的死因。
可那个邱珹指着自己小妾的脸,激动道:“左城主,你看看,面容腐烂成这般模样,除了无天居的七窍蛊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做到?我们也不想内讧,可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让我如何接受无天居是清白的啊?”
方才还在呕吐的南初一听这话,立马拭了嘴角直起身子反驳他:“邱盟主,我无天居的七窍蛊的确可使中毒者面容腐烂没错,但这天底下能让面容腐烂的又不是只七窍蛊一种!况且,我们无天居与你这位小妾无冤无仇的,大老远跑来杀她干嘛?闲得没事做啊?”
“嘿——我说南少掌门,你是无天居的少掌门你当然帮着自家人说话了,我也想知道你无天居的人为何要杀我的小妾啊!”他冲南初招了招手,“来来来,你看看,这都腐烂成什么样子了?你钻研毒蛊精深,怎会不知这就是七窍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来吵去,左玄裳充耳不闻,只是围绕着眼前这具尸体转了一圈。
池墨凑上来低声道:“你也发现了吗?”
“嗯。”
两人的谈话让那边的争吵戛然而止,邱珹也凑了过来,“左城主,池副城主,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左玄裳并不答话,兀自伸出右手放于尸体头顶两尺左右,紧接着发动体内内力,手掌缓缓上移,一根极细的银针从尸体的百会穴徐徐钻出。
她拿出那根银针之时,南初和邱珹具是一惊,只听她幽幽道:“方才我仔细观察了一圈,你这位小美人除了面容腐烂之外,全身上下无一伤口。但要想让人死亡,除了下毒之外怎么可能没有伤口,除非...伤口极其隐蔽。
说实话,依她的面相来看的确是七窍蛊没错,可是邱盟主你换个角度想一想。若你是无天居的人,你会不远万里从南诏跑到江南,只为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吗?且还用无天居独有的七窍蛊,给你们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就好像生怕你不知道无天居就是凶手一样。”
邱珹一时语噎,她说得没错,但凡真正想隐藏自己身份的人,绝不会给对方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等着对方去抓他。
此前他一直被愤怒悲痛冲昏了理智,纵使心里也有稍许觉得不对劲,但苦于证据就摆在眼前,他便也没有在意那一丁点不对劲。
可现下那根银针就明晃晃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闻她此言,心中那点怀疑的种子立刻便得到了证实。
难道,真是有人蓄意冒充,以挑拨两大魔教之间的关系?
一旁的南初见他说不出话来,当即扬起下颌仿佛终于鸣冤昭雪一般,神情无比痛快,“我就说不是我们无天居吧!无天居要杀人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吗?你那脑袋瓜里但凡少想点美色,也不用还特地让玄裳过来了。”
“你!”的确是他理亏,看在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份上,也懒得同她计较这番嘲讽,将衣袖用力一甩,旋即冲左玄裳拱手道:“左城主,既然凶手不是无天居,那还请你在临安多留几日,我一定大力配合你查出真正的凶手,你对玲儿这份恩情我也一定会牢记于心。”
话毕,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玲儿是我心爱的女子,若是左城主你能找出凶手为她报仇,这张一千两的银票便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将拿出八千两银子作为谢礼,左城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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