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漫漫黄沙之上, 驼铃的声音响起,自远及近。
在沙漠中蹑步前行的小动物们,远远便听到了这样的铃声, 也听到了藏在铃声之下的细细的欢声笑语,于是它们很快躲藏起来,伏在沙柳之中,警惕地向铃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而在它们的视线尽头, 一条长长的商队,正蜿蜒前行。
滚烫的风自天边而来,拂过高高低低的胡杨与沙柳,涌入了商队中那巨大华丽马车的幔帐中,将幔帐的声音也吹向了更远的地方。
“不行不行,澜儿赖皮我才没有输,我要重玩一次”
“愿赌服输,云羽姐姐,你就乖乖去晒太阳去吧”
“才没有啦飞羽,你来说, 刚刚澜儿是不是耍赖了”
“惊羽, 你说。”
“啊。”
“好哇你们一个个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都在配合澜儿陷害我你们这些狡猾的家伙, 看招”
欢声笑语中,一群国色天香媚眼如丝的美人笑嘻嘻地打闹了起来。
眼看她们越闹越过分,都开始不怀好意地扒起了对方的衣服时,幔帐外,有人叹了口气, 敲了敲窗。
“各位美女姐姐美女妹妹们, 我还在这儿呢, 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
只见说话的这人身着一身黑衣,腰间挎刀,面容俊秀,身形修长,右手的袖子懒散撩上去了一半,露出了半个臂膀,意外结实有力,一看便知晓是个刀客。
此时,他正懒怠地抱着手,斜倚在幔帐外,凌厉不羁的眉眼被困意沾染,头也随着马车的前进一点一点的,意外有些可爱。
不过,当他被里头姑娘们撕衣服的声音闹醒后,他蓦然睁开眼,雾蒙蒙的,像是看得见,又像是看不见。
“莫要扒衣服了,好姐姐好妹妹们,”他连连告饶,“对你们的衣服好一点儿吧,那造价贵得小人心疼得紧呢”
幔帐内的美人们顿时笑成了一团。
“就你贫嘴我们谢长老每年手上流过的钱财岂止万万之数这点儿小钱哪里就值得你心疼了”
笑闹中,一只金杯被美人从幔帐内丢出,砸向他的脑袋。
他躲也不躲,反手捞住杯子,搂进怀里擦了擦,叹了口气“金杯啊金杯,我本来以为将你从且兰国带回来,是给你与美人相处的好时机,是你天大的造化,谁知最后你竟被美人亲手丢出可怜可怜,若金杯你也有灵,恐怕这会儿早已泣不成声了吧”
“真是贫嘴得厉害好长老,你有这功夫埋汰我们姐们,不如想想到了广陵城后你要如何吧”
谢非言擦杯子的动作一顿,心中还有些莫名“广陵城广陵城怎么了”
幔帐内的美人们不怀好意,嘻嘻笑着“好长老,你和你家那位相好如今怎样了”
谢非言动作一顿,回话的语气漫不经心,很是镇定“小人卖身给圣火宫十年,整整十年都没出大漠,哪有时间去找什么相好。”
美人们笑道“长老也莫要哄我们,如今大家都知道了,那个年年月月都会来找你的孩子、模样俊得连我们都要嫉妒的人,正是长老你的相好呢我们姐妹原就纳罕呢,咱们圣火宫内美人明明数不胜数,春花秋月,各有所长,怎么偏就长老目不斜视,视我们姐妹如无物却原来长老早就有了更好看的美人在侧,难怪瞧不上我们姐妹呢”
谢非言面上微红,心下有些赧然。
十年前,谢非言为了给他自己肆无忌惮空耗气血的举动买单,不得不在沈辞镜可怜巴巴的歪缠下来到圣火宫,看看有没有能学到圣火宫不传之秘神火补天秘要的机会。
由于原著倾天台中并没有怎么提到圣火宫,因此来这片大漠之前,谢非言其实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手准备,当然是调查圣火宫的行事作风,发现她们的需求,或者创造她们的需求,看能不能捣鼓出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而如果第一个办法行不通,那么谢非言还有第二手准备,那就是隐姓埋名,男扮女装,用易颜丹直接混进圣火宫。
事实上,如果不是沈辞镜与他随行,那么谢非言说不准就不会花时间去做这第一手准备,而是直接男扮女装,混迹其中了。但沈辞镜一直跟在他身侧,谢非言便觉得自己作为年长的那人,应当以身作则才对,万不能带坏了好孩子,于是便用了点迂回手段,花了几天时间来调查这圣火宫,并打好腹稿,做了一个“圣火宫收支情况表”和“圣火宫十年计划”。
还好这位圣火宫宫主虽然凶名在外,但却是个识货的人,也是非常讲究道理也非常讲究公平的人,所以谢非言成功免去了给好孩子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尴尬,在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后被圣火宫宫主录用,摇身一变成为圣火宫的一位临时的外门长老,负责扩张圣火宫名下的各个产业。
圣火宫名下的产业很多,但懂行的少,赚钱的更少,偏偏圣火宫救助的人很多,天天都在入不敷出。谢非言原本只是借助系统的监控,粗略算出了圣火宫名下店铺的大致亏损,而等到他真正拿到账本后,他才知道圣火宫亏得多厉害
这么多年的名门大派、给总部一建就是一个宫殿群的大手笔,到了如今却是两件衣服穿一年的辛酸。
也亏得修真之人难沾尘埃,一些小法咒也可以辅助清洁,平日里不出门不争斗就不会有什么抛费,否则谢非言简直要怀疑这些爱美的小姑娘得哭晕在圣火宫里等等,这是不是就是原著里圣火宫一直非常低调的缘故
因为穷,所以连出门旅游玩耍都要尽量避免。
太现实了,太现实了。
默默为这些姑娘们擦了把辛酸泪后,谢非言就开始了自己的圣火宫十年计划。
他用雷霆手段,将圣火宫名下入不敷出的店铺大刀阔斧地整改。从记账的方式到售卖的货物,从店铺的类型到招待的方式,再到管理店铺的人员,只要是妨碍赚钱的、没有什么前景的店铺,谢非言便将其统统舍弃;只要是脑瓜太笨的、跟不上培训的,谢非言就将这些人全都调走。
扩张,培训,开源,创业。
而与此同时,谢非言也知道,基本盘太低的地方是挣不了大钱的,所以在维护大漠的重要地貌不变、和圣火宫地面法阵稳定的前提下,谢非言还在全能小助手系统的帮助下,开始了对大漠的改造。
造林,引水,治沙,修路。
十年后的现在,谢非言凭一己之力,将这荒芜大漠变成了繁荣的商业圈,无论是凡人的商队也好还是名门正派的外门弟子也好,只要是有野心想挣大钱的,无不是备好行囊,往这大漠走上一圈,一掷千金,为圣火宫的gd做出卓越贡献。
而能够在十年内得到如此收获,谢非言平日里当然也是忙得很。
除了必要的员工培训、商业扩张、账目审核之外,谢非言还要过问大漠的风沙治理、道路维护、生态平衡,而在这些都做完了之后,他还要修行神火补天秘要,拔除体内隐患,少有空闲时候。
但令谢非言不解的是,明明在天阶功法十方流火心诀上都无往而不胜的他,偏偏卡在了地阶功法神火补天秘要上明明法诀全都看得懂,但偏偏就是难以做到。
如今,神火补天秘要与十方流火心诀在他体内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后者负责拆房子,前者负责修房子,分工明确,各不干涉,谁都不理会谁,实在叫谢非言头疼万分。
于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两个功法,为了不让自己一直处于“房子塌了”“房子好了”“房子它又塌了”“房子又被修好了”的困扰中,谢非言一顿操作猛如虎,给自己挣了个大功,并借机向圣火宫宫主交流功法,想知道自己对这功法的理解到底哪里出了错,才会让他把神火补天秘要修炼成这样一个鬼样子。
圣火宫宫主也很给力,只研究了两天就给给了答案。
“唉”
想到那个答案,谢非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怅然,但也有些意料之中的冷静。
而从那之后,谢非言就放任自己体内的心诀胡作非为了。
反正一个拆一个补,就当是维持生态平衡好了。
谢非言很是乐观,便又激情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谢非言是个在事业上很讲究也很认真的人,一旦投入就是全心全意,所以这十年来,他一直没工夫跑出大漠去找沈辞镜。
如果是他人,可能会对此心有抱怨,但是沈辞镜也是个乐观的人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呗
于是这个满腔热情的年轻人便主动跑来圣火宫找谢非言。平日里,沈辞镜每月都会寄来一封信,风雨无阻,绝不缺席;而每当他闭关出来后又或是被师父扔下山历练的时候,他也会绕个大圈子,来到圣火宫探望谢非言,每年至少两次。
见这小孩跑得那么勤,谢非言心中虽然高兴熨贴,但其实也有些担忧,想着若叫圣火宫的人看出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会不会不太好。于是他便琢磨着要不要跟小镜子让他少来几趟,至少每月一封信改成每两月一封信也行。
可在他说出口后,年轻人便立即发动了装可怜大法。
“可是我很担心阿斐。”沈辞镜失落又委屈,“阿斐一直跟这么多美人在一起,我怕阿斐总有一天会忘了我。”
谢非言一惊,连忙哄道“怎么会呢小镜子这么可爱,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啊”
“但阿斐最开始就是因为见我好看才喜欢我的吧”沈辞镜理直气壮,“所以若不常常告诉阿斐我有多好看,你就该去看别人了吧”
谢非言“”
误会
误会啊
他虽然喜欢美人,但真的不是这种人啊
沈辞镜委委屈屈,继续控诉“而且阿斐你以前有那么多通房,都是美人,但我却只有你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要多看看你而已,但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准备把我赶走吗”
谢非言哑口无言。
“不是的没有”
“什么”
“没有别人。”谢非言赧然叹息,“只有你。”
为了安抚这颗赤忱的心,谢非言虽然心中很不好意思,但也不得不告诉了他实话“我其实从没碰过别人。人心难测,再美好的皮相之下,也难保不会有一个肮脏的心,所以我只是喜欢看美人,却不喜欢接触他人。”他讨厌别人触碰他,也讨厌去触碰别人,“只除了你。”
只除了这个像是太阳一样耀眼、热情、洁白的人。
沈辞镜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真的”
谢非言不好意思地点头。
沈辞镜当即便热情地冲上来,热情地给了他一个亲亲。
然后
然后就被人看见了。
虽然那个弟子吓了一跳,很快就跑掉了,但从此以后,“某位知名不具的谢非言谢长老有个大美人相好且性别为男”的消息,就成为了圣火宫口口相传的秘密。
谢非言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但面对着沈辞镜的那张脸,他又生不起气来,所以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在人前坚决否认,并且让沈辞镜也不准承认,一定要咬死是封建主义兄弟情。
沈辞镜对此有些失落“为什么要否认”
“总之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总有一天。”
所以,这会儿,面对幔帐内美人们的打趣,谢非言咬死不认。
圣火宫的美人们听了,顿时轻哼一声“谢长老果真嘴硬。我们只盼谢长老到了广陵城后,也要这么嘴硬才好呢”
谢非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广陵城到底怎么了
谢非言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回,谢非言是与一群圣火宫弟子一块儿,陪同圣火宫少宫主梦观澜前往中原广陵城,去恭贺小龙王陆乘舟继任广陵城城主之喜的。
而这样的事,能跟他谢非言能扯上什么关系
如果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一句“杀人者,谢非言”而找他麻烦的话一来,他的身份没有暴露,毕竟世上的“谢非言”何其多,谁会将十年前的东方高我之死联想到“圣火宫外门长老”的身上二来,哪怕他被坐实了杀害东方高我这件事,但十年过去了,不说东方高我,就连曾经的水上龙王陆铎公都死透了,谁还会顶着圣火宫的压力替东方高我出头
所以谢非言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幔帐内美人的戏谑调笑。
似乎感受到了谢非言此刻的茫然,幔帐内很快便探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侧头看他正是圣火宫宫主唯一的女儿,如今的圣火宫少宫主,梦观澜。
谢非言并没有认出这个曾经在茶馆有过一面之缘“小公子”,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这位少宫主都对他好感颇高,但这位少宫主的善意的确是实打实的。
这不,这会儿,这位少宫主又一次为他主动排难解惑“谢长老,你难道忘了如今的广陵城内还有哪位圣火宫的弟子在吗”
“谁在”谢非言有些迟疑。
梦观澜抿嘴一笑,神色狡黠“是姝儿姐姐姓沈名姝的那位姝儿姐姐哦”
谢非言“”
“而且陆乘舟此次不但要继承广陵城城主之位,更是要继承陆铎公在道盟的位置,所以此次盛典,各门各派都会派人前来,天下第一宗的归元宗自然也不例外。那么作为天下第一剑的弟子,姝儿姐姐的那位弟弟,也是一定要来的呢”
谢非言“”
梦观澜捂住自己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笑“所以谢长老,你想好接下来到广陵城后要如何了吗”
谢非言“”
草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