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人望着板车上的数十罐酒。嘴里馋,不敢碰。他们知道迈锡尼联军败就败在贪杯上。
赫克托尔自以为识破对方的阴谋:“狡猾的蓬莱人,你的诡计瞒不过战神赐我的智慧。你要让我们喝酒,就得自己先喝。”
方澄穆拿来的都是酒神亲手制的上等佳酿,不掺任何罂粟果实。
他爽快地喝掉一罐酒,把空罐子往地上一丢,遗憾地说:“你们又少喝了些。”
赫克托尔仍旧不信:“你是神,恶毒的魔咒对你无效。”
“那可怎么办呢?要不赫将军你自个儿试试。牺牲小我造福大家。”
赫克托尔绝不肯干这种事。
但是刚刚揭开的酒罐里溢出的酒香,已经征服了每一位特洛伊战士的胃。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要是酒中无毒,不喝实在可惜。
赫克托尔把弟弟帕里斯往前推:“亲爱的兄弟,你平日最好喝酒,你快去尝一尝。”
帕里斯,最怕死。
他使劲往回缩,说什么也不肯碰酒罐。
赫克托尔大骂:“两军交战十年,皆因你强娶海伦。此刻要你牺牲,你却畏缩不前。你真是丢尽我们特洛伊人的脸面。”
帕里斯给哥哥骂得面红耳赤,仍旧不肯上前。
方澄穆给兄弟两出个主意:“营中许多俘虏,不若叫他们尝尝。”
王子们都赞同这个好点子,从后营抓来三个迈锡尼俘虏。
那三人曾亲眼目睹迈锡尼人喝完酒六亲不认形同野兽的癫狂,把嘴闭得紧紧的绝不肯喝。
赫克托尔下令用木片撬开他们的嘴。
方澄穆抬手制住行刑官,对俘虏们道:“特洛伊王子最爱勇士。他向你们许诺,但凡愿意试酒的,马上放你们离开。”
赫克托尔很乐意追认这个诺言。他的确向来喜爱勇士。
俘虏里终于有个咬牙:“留下也要拿去献祭,不如当个狂人。”
说罢猛地撕开方澄穆带来的酒罐,闭着眼睛灌下肚。
另外两人受他鼓舞也各自拿起一罐喝个干净。
所有的特洛伊人都注视着三名俘虏,三名俘虏也互相看着对方。
酒是好酒,打出的酒嗝都叫人回味悠长。喝光他的人除了上脸的腮红,没什么别的异样。
帕里斯用枪尖挑开俘虏的衣襟:“你们是不是还想喝?”
俘虏们应道:“当然想!”
“要是不让你们喝,你们要怎么办呢?”
俘虏们冷静地说:“那就不喝。好酒不总能喝上的。”
帕里斯向他的兄长报告:“他们没上瘾。”
赫克托尔露出欣喜的笑容,酒中没毒,他们可以尽情享用。
“且慢。”方澄穆喊停过来搬酒的士兵。
他笑嘻嘻地说:“这三罐没毒,你们不怕其他的酒里有毒?”
特洛伊的士兵们迅速退回去。
赫克托尔再度皱起眉头:“到底有没有毒?”
方澄穆提议:“有没有毒我说了不算。赫将军该多叫些人来试。”
怕死的帕里斯一个劲赞同:“他说得对,该每灌酒都找俘虏来尝。”
特洛伊人果真秉承了战神的智慧。
战神本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他庇护的子民跟他一样没脑子。
帕里斯再命人从后营拉出十来名俘虏,一人一罐,叫他们喝个精光。
所有的俘虏满意地打着酒嗝。
方澄穆带来的好酒仅仅剩下五罐。
赫克托尔总算比其他人有脑子一些,喝住源源不断走上前的俘虏:“他们喝完了我们喝什么?”
多疑的帕里斯不放心:“万一剩下的酒有毒怎么办?”
战神赋予的智慧不够解决这个困难的问题了。
方澄穆再提议:“叫迈锡尼人先尝一口,剩下的你们喝不就行了。”
二愣子兄弟异口同声:“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怎么没有想到!”
再上来五个俘虏,揭开酒罐,只小小地喝了一口。
赫克托尔跟帕里斯看他们没事,彻底放下戒备,就要抢上前把为数不多的好酒拿过来喝掉。
方澄穆再度把拦下他们的脚步。
持伞的蓬莱人再度把他们的心揪起来:“你们不怕喝酒的迈锡尼人往罐里吐进去有毒的唾沫?”
帕里斯火冒三丈:“劣等的奴隶,你们敢阴谋害我?”
几个俘虏跪地大哭:“我们绝没有害人的心啊。”
方澄穆在旁煽风点火:“装可怜的人,往往心如蛇蝎。”
赫克托尔跟帕里斯又没了辙,到底怎么样才能喝上几罐酒呢?
方澄穆深吸一口气。不吸这口气,他准要笑场。
他一本正经地说:“尊敬的将军,你可以再唤后边的俘虏来为你试酒。您的俘虏多如牛毛,您的生命却只有一条。”
两位王子折服于方澄穆缜密的心思,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他们把抓过来的俘虏全喊到营前。排着队,五人一组,依次上前。每人喝一小口,反复检验前人喝酒时有没有吐进去带毒的唾沫。
方澄穆数着人头。
每喝完一组,他就对俘虏们道:“仁慈的赫克托尔赦免你们。回家去吧。无家可归的,我的庄园愿意收留你们。”
近半数的俘虏感念方澄穆救命之恩,愿意投奔他的庄园。
等到最后一组迈锡尼人上前,赫克托尔兴致勃勃,他总算可以享用美酒的滋味。
多疑的帕里斯依旧多疑:“我们怎么能确保最后喝的人不吐毒口水?”
赫克托尔愣住,可是后边已经没有俘虏了。
他只好再度求助睿智的方澄穆。
方澄穆道:“有些俘虏入了我的庄园,就是我的帮工。我倒是可以叫他们为将军试酒。只不过,此事是有条件的。”
赫克托尔几度被勾起酒虫,再几度被压下去,早就失去耐性,他一个劲地嚷道:“你有什么条件快说来,我一定满足。”
方澄穆眼睛眯成一道缝:“我出多少人,赫将军便要再送我多少人。”
赫克托尔答应得爽快,旁边的帕里斯更爽快:“我兄长送你多少,我也送你一样的。”
方澄穆大手一挥,新加入庄园的俘虏们再度排成五人一组的长队,轮着过去各自啜一口小酒。
赫克托尔与帕里斯十分守信。
方澄穆出五个人,他们就各自送五个人。
小半天过去,方澄穆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两位王子身后的队伍越来越短。
再后来,就剩下了两个王子,他们送掉了整支近两百人的军队。
五罐酒已快要见底,王子们还是一口都没喝上。
方澄穆总算良心发现:“酒里真没毒,你们随便喝。”
积重难返,两位王子说什么也不肯信。
方澄穆只好道:“我的智慧已不足以应对此事。你们还是问问阿瑞斯该怎么办吧。”
赫克托尔抬头寻找阿瑞斯,常在他头顶盘桓的守护神去哪里了呢?
*
阿瑞斯也在为他面前的好酒犯愁。
赫斯和雅典娜在奥林匹斯山上炫耀她们的计谋,结果灰溜溜地发现坑到了自家人身上。
阿波罗跟迈锡尼人有仇,抓住机会怂恿他的战神傻兄弟,引得特洛伊人大举进攻。
阿瑞斯和他的子民大获全胜,从此也对酒水心有余悸。
到底这是不是一坛用罂粟花酿的毒酒呢?
狄奥尼索斯是诚心与阿瑞斯和解的:“英武的战神啊,你的兄弟还会害你不成?”
阿瑞斯说:“天知道怎么回事。你也不是有意去害迈锡尼人。”
“我敢保证这缸酒里没有半粒神花的果子。”狄奥尼索斯对天发誓。
神的酒量总要比凡人大,喝酒得用缸来喝。
缸中的酒比罐中的酒味道更浓烈,更诱人。
阿瑞斯馋得直咽口水。
可他绝不敢轻易碰酒缸。
他曾在云端见过迈锡尼人喝下罂粟酒的惨状。有人杀人,没有人就挠自个儿的身。好几个战场上刚强勇武的英雄硬生生把自己挠死了。
战神是不朽的生命。
万一中招,挠也挠不死,那才是最最恐怖的折磨。
阿瑞斯把他的鼻子捏住,眼睛闭上:“我不喝,坚决不喝。你不要再诱惑我。”
咕噜,咕噜。
狄奥尼索斯跳进酒盆:“你不喝我喝。”
阿瑞斯看不见,闻不到,仍能听。
光是听到狄奥尼索斯喝酒的声,他就能想象到酒水的美味。
他忍不住大喊:“该死的狄奥尼索斯,你再不把你的酒带走,我一定扭断你的脖子。”
狄奥尼索斯对他的兄弟说:“别动气,我不是有意馋你的。你知道的,缸里的酒再放得久些就没味道了。我有个好法子叫你不馋,你要不要试试。”
阿瑞斯嘶吼着叫狄奥尼索斯赶紧试试。他快忍不住要一并跳进酒缸了!
狄奥尼索斯从地上团起两抔土,捏成两个丸子,塞到阿瑞斯的耳朵里。
阿瑞斯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心情顿时平复许多。
阿瑞斯感激地说:“亲爱的兄弟,你同阿波罗一样聪明,总能为我排忧解难。”
堵住耳朵的他听不到狄奥尼索斯的回答,捂着眼睛的他更不知道狄奥尼索斯已经悄然离开。
狄奥尼索斯已在赶往特洛伊军营的路上。没有战神的庇护,特洛伊人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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