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庄时宜一看到庄绮就开心地朝着她的怀里扑去, 庄绮一边接过女儿一边对顾灵均道了谢。并且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江楚些在见到顾灵均时的僵硬,嘻嘻哈哈地哄着女儿进了门。
“楚些,你来啦。”
顾灵均面带笑容,仿佛根本没看到江楚些难看的脸色。江楚些僵持了几秒, 而后越过她进入了大门。
顾灵均笑眯眯地跟在她身边, 丝毫不在意她的无视。
“妈妈,干妈”
庄时晚刚洗完手出来就看到庄绮和江楚些, 立时开心地冲向两人。江为早跟在她身后, 一副老成稳重的模样,但在看到江楚些的时候, 大大的吊梢眼明显上扬了起来。
“晚晚,生日快乐。”
江楚些看到孩子后神情立即缓和了下来, 蹲下身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庄时晚。
“呜哇, 谢谢干妈”
庄时晚满脸惊喜, 一边抱住礼物一边朝江楚些的脸上亲了两口。
“晚晚真乖。”
“姐姐、姐姐, 我要看礼物”
庄时宜在庄绮怀里趴下身来, 想够到姐姐手里的礼物。作为疼爱妹妹的好姐姐, 庄时晚立即道“干妈,我可以和时宜去拆礼物吗”
“去吧。”
庄绮十分有眼力劲, 一手抱着庄时宜,一手拉着庄时晚,笑道“我带她俩去客厅闹, 你们聊。”
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年,她装傻充愣、随机应变的本领已经越来越强了。对于江楚些找对象的事, 她只有一个准则, 那就是要江楚些喜欢。
先前她卯足了劲给江楚些介绍对象, 那是希望江楚些快点从顾灵均的伤害里走出来。后来一力支持胡韵雪, 则是因为觉得江楚些对胡韵雪有感觉。
但最近的事已经让她发现,江楚些真正在意的、放不下的人还是只有顾灵均,其他人根本无法动摇这件事。至于对胡韵雪,似乎真的只是欣赏的程度。
当然,顾灵均最近种种的“补偿”行为,也让她心中的怨气少了很多,再加上赵梓整日给她吹耳旁风,庄绮的“叛变”就根本不足为奇了。
庄绮带着女儿离开,江为早此时则已经走到了江楚些的面前,冲着她伸开手。
“妈妈。”
江楚些已经有些摸清江为早的性子,知道她是看到自己对庄时晚的亲近,所以也想要,带着一丝无奈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谢谢,”江为早凑过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一本正经地道,“我的生日在九月三十号。”
这两孩子年纪差一岁,生日一个月初一个月尾。在听到江为早的话时,顾灵均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知道,我会给你送礼物的。”
“你不参加吗”
江楚些刚想说自己可能没有时间,顾灵均已经开口道“楚些,我想邀请你到时候参加早早庆生会。”
面对顾灵均已经毫不掩饰的进攻,江楚些皱起了眉头。
“再说吧。”
顾灵均没有步步紧逼,但江为早的情绪很明显地低落了下来。
生日除了顾灵均一家以外,庄绮的父母以及有空的兄弟姐妹也参加了,高远熏也受到了邀请,不过她晚上有手术,只有庄景苑带着女儿高瞻到场。
高庄二人的事在庄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然,反应最激烈的是庄军延。不过不管在法律还是血缘上两人都没有阻碍,高远熏只不过是庄军延名义上的义女,在成年之前由他抚养。高远熏态度强势,根本不管庄军延的反对,但庄景苑考虑到名声问题,到现在也还没和高远熏举办婚礼,对外也没有公开关系。
家里多了一堆小朋友,吵闹程度简直堪比菜市场,只喜欢一个人安静看书的江为早和这帮小朋友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
庄时晚是今晚的小寿星,被人众星拱月,大点的孩子哄着她,小点的孩子黏着她,江为早不喜欢吵闹,快速吃了点东西后就独自猫到角落里看书。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高瞻只比江为早小几个月,大概是因为出身和教育,她年纪虽小但也偏向安静,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江为早,好奇地蹭到她身边。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
江为早和高瞻并不熟悉,但看她斯斯文文,一副乖巧有礼貌的样子,不像其他同龄人那么吵闹,姑且和她说几句话。
高瞻继承了高远熏和庄景苑的优点,带着一丝混血,眼睛又大又圆,软软的短发带着微卷,洋娃娃似的精致。
“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们。”
虽说高瞻事实上只要按照血缘跟着庄景苑叫就可以了,但亲戚聚会多了,难免就有些添油加醋过后的流言蜚语进入了她的耳朵。她性子原本就安静,知道这些事后就更不喜欢和亲戚中的同龄人接触了。
“哦”
江为早其实对原因并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想被打扰。
“姐姐,你好聪明哦,会自己看书。”但高瞻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小姐姐很有好感,好奇又雀跃地望着她,“妈妈说你只比我大一点点,可是我才刚学完拼音。”
江为早知道赶不走她,只得暂时放下书,激励自己有点耐心妈妈说傲慢会让聪明的人被讨厌。
“你已经很聪明了,其他和我们一样大的小孩子只会玩泥巴。”
她会听妈妈的话,学会谦虚、学会找到别人身上的优点。
获得认同的高瞻似乎很开心,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姐姐,那你是不是也很会数数啊我已经能数到一百了。”
“你是说十进制吗”
“什么十进制”
江为早解释了一堆,听得高瞻云里雾里,更是对江为早崇拜不已。
“姐姐,你真的好厉害,懂好多东西啊”
江为早很“谦虚”地抬了抬头“我只是知道我知道的事而已。”
高瞻拉住江为早的手,开心道“姐姐,我能和你当朋友吗”
江为早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庄时晚以外,就只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庄时宜了。这时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高瞻这么崇拜她,她觉得多个朋友也未为不可。
“嗯,可以啊,那我们就来交换手机号码吧。”
高瞻没有手机,但家里有电话,开心地和江为早交换了号码。
“早早姐姐”两人正说完话,庄时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扑到了江为早的身上,“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高瞻“小姨,姑外祖母在找你呢。”
“妈妈在找我”高瞻急急忙忙起身,向着江为早道,“姐姐,那我先走了,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江为早抱着庄时晚只是“哦”了一声,庄时晚等高瞻走了才从江为早身上下来,嘟着小嘴道“早早姐姐,你都没有陪我吹蜡烛。”
“反正有那么多人陪你吹蜡烛了。”
“可我就想你陪我吹嘛”庄时晚拉着江为早的手臂,“我给你留了最大的一颗草莓,我们去吃蛋糕吧。”
江为早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只有巴掌大的纸片递给庄时晚。
“这个送给你。”
庄时晚睁大双眼,盯着被封在玻璃纸中间犹如叶片似的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呀金黄金黄的,是金叶子吗”
“是叶脉书签,之前送你的礼物是妈妈买的,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你之前看绘本总是弄丢书签,这个要好好保管。”
庄时晚小嘴微张,而后突然抱住江为早就猛亲了几口“谢谢早早我会好好保管的,这是我今天最喜欢的礼物”
江为早被沾了一脸口水,作出嫌弃的模样“你不要总亲人,妈妈说亲亲只能对喜欢的人做。”
“那我最喜欢早早,我以后只亲你。”
江楚些和庄景苑的关系在这几年已经缓和了许多,两人身处同一领域,又都是大拿,像什么行业峰会之类的,见面的机会不会少。
江楚些之后冷静下来,对庄景苑的排斥与怨恨也少了很多,而且就算是基于其他目的考虑,和庄景苑打好关系也比交恶更有价值。
曾经庄景苑与庄家脱离关系,为了维持抑制剂的支出,接了不少外务。不过在和高远熏在一起后,她已经没必要这样做,所以一心扑在教书育人和科研上,除非是国家有特殊任务。
江楚些因为面对顾灵均心烦意乱,所以独自到阳台上来透气,庄景苑在找女儿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她。
“楚些,一直没机会说,恭喜硬核取得成功。”
庄景苑相较于江楚些复杂的感情,想法更为简单。当初的事是她心有愧疚,江楚些又是她最看好的学生,自然是献上最真诚的祝贺。
“谢谢。”江楚些的脸在月光下看来十分平和,“硬核的成功主要得益于box系统,这是你研发的,所以事实上,硬核真正的灵魂人物是你才对。”
突然被戴了高帽的庄景苑受宠若惊,摇头道“我只参与了最初版的开发,再说,如果单纯是系统的功劳,那快迅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楚些,你当之无愧。”
她还真当之有愧,因为她根本就是趟着前人走过的路走的。
江楚些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说我了,倒是院长,真的不打算和高医生结婚吗”
“你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庄景苑叹了口气,“我其实真的觉得这样挺好的,并不单纯只是怕名气不好听。”
“哦为什么这样说。”
庄景苑苦笑了一声“楚些,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很矛盾的人。因为先天性的缺陷病,我的腺体在平时几乎不释放信息素,一直到第一次发情之前,家里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我是个beta。因为这样我无法遵循oga的标准来生活,所以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循规蹈矩。可事实上,我也并不是个激进激烈的冒险派,唯一的愿望只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后呢”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实际上正好让我处在舒适区,远熏很尊重我,愿意给我足够的自由和支持,我们有一个孩子,可以一起抚养照顾她。但我们对彼此没有沉重的责任和义务,我觉得这样很好。”
“也很卑鄙”
“我从没否认我的自私。”
江楚些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院长,或许这就是你的幸福吧。最近请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她从没想过策反庄景苑,一方面庄景苑毕竟是高远熏的爱人,两人还有一个女儿,再高尚的品质在遇到血亲相关的事件都可能动摇。另一方面,就如庄景苑自己所说的一样,她的愿望其实十分简单,简直可以说是安贫乐道。如今她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所以驱动她改变的源动力其实是不足的。
相较而言,胡韵雪是更合适的对象。
庄景苑听她似意有所指,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疑惑,但江楚些不打算再说什么,她也只能离开。江楚些并不知道庄景苑是怎么死的,只是原文高瞻说自己的母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相信高远熏会不择手段地保护庄景苑,让她活下来,就像曾经的她一样,刚才的那句话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祝福吧。
“庄院长原本会在今年三、四月份的一场bo大中死去。”
庄景苑离开不一会儿,一道声音就从江楚些的背后传来。顾灵均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直接接上了话茬。
江楚些拧起眉来,扭头看向顾灵均。
“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只是恰巧听到了最后一句。”顾灵均手中端着一小碟水果,走到江楚些身边,问道,“吃吗”
“不用了。”
顾灵均将果盘放到了大理石围栏上,轻笑道“楚些,你还是那么善良。”
江楚些转身想走,顾灵均却拉住了她的手。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离婚吗如果是这件事,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我觉得,我们应该交换一下信息。”
江楚些挑了下眉,嘲讽道“怎么,你这是什么手段都要用上了”
顾灵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得承认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你曾经说过我是你招来这个世界的,那我知道的东西你应该都知道才对,还需要我说么”
“这个机制不是这样运作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只是许下了愿望而已,而且处于那种状态下的记忆会变得十分模糊,我并不知道你是因为哪种契机过来的,知道的也只是自己活着时所经历的事。”
江楚些并不十分相信,目光怀疑地望着顾灵均。
“我说的是真的,轮回了那么多次,我没有一次活到过2006年的6月,所以这之后的事我都已经无法预测。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借助了自己世界的知识来预测这里的发展,对我的紧张也是因为因为干涉的作用,但我后来再仔细一想,发现你似乎也知道将来的事。”
两人离得近,说话并不像江楚些刚才和庄景苑对话那样能被人轻易听见。江楚些从顾灵均这番话中获得了不少讯息,但她最最让她在意的点是,顾灵均说的6月那个时间点。
“哈,原来如此,”她一下就想到了自己是在6月1日遇到的顾灵均,“我就说你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原来是因为已经渡过了难关,所以说什么不想离婚,说什么再次打动我的心。真叫人感动啊顾灵均,没有让我和你共苦,现在回来要和我同甘,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这样施舍我”
面对江楚些的恼怒,顾灵均并不过多解释,更没有争论,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楚些,我一直很想你。”
这句话犹如针一般扎进江楚些的心口,让她回忆起因顾灵均而得到的疼痛,也让她回忆起对顾灵均浓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
“无耻。”
她说得咬牙切齿,因为顾灵均总是能戳中她的软肋。不管如何用冷酷恶毒的话语去针对顾灵均,都不过是口是心非的挣扎,她心中的感受一直在背道而驰。
“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惩罚我的无耻。”
江楚些轻轻抽了口气,一时竟然无法招架这颇有副破罐子破摔架势,似乎要把坏女人当到底的顾灵均。
因为她根本无法对顾灵均视若无睹。
“呵,不需要。”江楚些最终还是挥开了顾灵均的手,“交换信息的前提是你手中有信息可以交换,可你刚才说了,自己已经无法再预测之后的事,那你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顾灵均沉默了片刻“我可以告诉你,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好意思,我也不需要,这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顾灵均,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就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吧,别再来掺和我的事。就像你曾经让我做的事一样,我希望你不要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只留下顾灵均一人无声叹息。
江楚些心绪起伏,双手发抖,刚才的天人交战她险些就要落败了。月光下的顾灵均美得不似凡人,在她说出那句“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惩罚我的无耻”时,江楚些几乎就要无法忍耐,想要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惩罚她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是顾灵均的目的,可建立了六年的心理防线伴随着顾灵均的一次次靠近正迅速地土崩瓦解。
除了感情上的动摇以外,江楚些理智上也判断出了顾灵均的提议更符合两人的利益。可她知道,答应了这件事,自己之后只会更加节节败退。所以她不得不用更激烈的言语攻击顾灵均,也同时提醒自己,决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顾灵均。
现在仍在阻止江楚些和解的,只有那一腔委屈、愤怒与不甘。
她冲下楼准备就此离开,反正晚晚的生日她也已经陪着过完了。只是当她到达楼下的时候却发现,客厅里竟然一片寂静,赵梓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庄绮陪在她身边,而其他人正陆续地准备离开。
“怎么了,”气氛明显不太对劲,江楚些暂时甩开自己的纠结,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庄绮担忧地望了赵梓一眼“赵老爷子去世了。”
赵梓的爷爷去世了
“这么突然”
“就是说啊,听爸爸说几天前老爷子还自己做了一桌子菜,手脚麻利得很,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
江楚些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们要去奔丧吗”
“嗯,两天后出殡,我请个假带赵梓和孩子们一块儿去。”
“我也一起去”
“啊”
江楚些面色严肃,话语坚定“我也一起去,还有带上保镖。”
“楚些,你是什么意思”
庄绮直觉她话中有话,只觉得细思极恐,江楚些却已经头也不回地朝阳台上跑去“之后我再和你解释。”
江楚些去而复返,让阳台上正在失落的顾灵均又是惊喜又是不解。
“楚些”
“你以前我是说以前的轮回中认不认识庄绮和赵梓你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出事吗还是说,你已经暗中帮过她们了”
江楚些最大的劣势就是不知道正文之前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具体发生过什么。可是刚才顾灵均所说的话给了她提示,她不知道的事不代表顾灵均不知道。
“发生什么事了赵梓和庄绮有危险吗”可惜,顾灵均看起来根本不清楚两人会出事,惊讶又担忧地反问,“你知道什么”
但即便只是这点消息,对江楚些来说也是有用的。顾灵均不知道,那就说明她没有出手干涉过,也就是说两人很可能不是避过了危险,而是危险还没到来或者正在到来。
江楚些果断扭头离开。
身体硬朗的赵老爷子突然死亡,并且这就发生在赵显刚回去不久,江楚些不觉得这是意外。而人一旦开始放纵欲望,失去底线,杀戮就不可能再停下来。
她有很强烈的感觉,庄绮几人这次回去会有危险。但她一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劝说两人别去,二是希望可以借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赵显绳之以法,所以打算一同前往。
如果这是赵显的第一次杀人,那么破绽一定会比将来的那些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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