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绑好杜婉君之后, 刘新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庄景苑仍处于昏迷之中,脸上的伤口被简单做了处理。
当然,刘新承并非是出于善意而单纯只是怕庄景苑死了, 就没办法换回自己的妹妹。
虽然之前是在极度的冲动之下做出了这件事,但刘新承并不后悔, 也没有时间去后悔,他必须尽快处理好后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了庄景苑的手机, 在和对方达成协议之后,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庄景苑带出小区, 到达指定地点交换新然。
当初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他选择的小区安保措施十分不错, 监控设立得也比较多。他不但要避开监控,而且得考虑到路上遇到人的可能, 如何运输庄景苑这么个大活人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思来想去, 刘新承还是没有叫联平会的人来帮忙。
他翻找了出家里所有的行李箱,然而即使庄景苑的身体已经称得上足够娇小, 但还是无法在完整的情况下塞进行李箱中。
距离他袭击庄景苑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为了保证麻醉效果,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庄景苑注射一次麻醉剂。作为医生, 他能轻易地接触到医疗用品, 加上高远熏一路给他开绿灯, 家中有足够的麻醉用品。
在确认无法将庄景苑塞进行李箱后,刘新承的一个想法就是肢解身体。这些年里,他的手中已经沾染过很多鲜血, 但基本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剥夺走了他人的生命。
作为联平会的副会长, 他通常只要下达一个命令, 需要亲自动手的时候, 医生的身份也给他带来了绝对的便利。
他是拯救性命的白衣天使,也是剥夺生命的黑色恶魔,他已经习惯于掌控他人的生命,并且不会为此感到一丁点儿的愧疚。
所以当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刘新承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而是开始认真考虑起了这个操作的可能性。
他必须要保证庄景苑的性命在交换到新然之前,所以当然不能杀了她再进行肢解。但如果只是在卸下几个无关紧要的部分,或许可以在确保庄景苑不死的情况下把她装入行李箱中。
刘新承想到这里连忙将最大的行李箱拉开,估算了一下行李箱的厚度如果把庄景苑的两条手臂卸下来,非常有可能装进行李箱。
他家里就有一切手术用具以及用品,除了没有手术室的无菌环境,完全能够做一场截肢手术当然,他现在不需要做什么精细的手术,而仅仅只是截断庄景苑的双臂,并且让她最低限度地保证存活就好。
虽然会花费不少时间,但应该来得及。交易是在明天,他只要在晚上把庄景苑带出去就好可以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高远熏会不会突然找上门来。他非常明白高远熏有多重视庄景苑,如果庄景苑在来之前去过医院,那么高远熏不久之后就会知道庄景苑在找他和杜婉君,在庄景苑迟迟不回家的情况下肯定会找他了解情况的。
刘新承正想应对的办法,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他浑身一震,僵硬地看向手机屏幕,果然看到了高远熏的号码。
“喂,高院长。”
但他没有一丝犹豫,与平常一样在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语气听起来十分冷静平常。刘新承非常明白,此时是决定自己成功与否的关键时刻。
“新承,景苑还没有回来,我听医院那边说她下午找过你和婉君,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
“庄院长”汗水从刘新承的额头、脸颊乃至鼻尖落下,但他的声音仍旧听起来很镇定,“我没见过她,不过婉君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去见庄院长了。”
“她没和你说吗”
“我问了她,但她没说,神情还有些凝重,说回来再和我商量。”
“原来是这样,”高远熏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疑惑道,“看来顾灵均是真的找景苑说了一些话,突然出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就是不知道景苑为什么只找婉君,医院那边说她去医院的时候是找你俩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院长,你如果担心的话我现在叫协会里的人去找找吧,婉君的电话也打不通,我也有点担心。”
“嗯那就麻烦你了,我这边也会让人去找一下。”高远熏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刘新承面色一喜,却听到对面继续道,“对了,今天新然好像也请假了,怎么,你们一家三口是有什么活动吗”
刘新承浑身一僵“其实是新然身体不太舒服,我这段时间太忽略她,婉君也有点不放心,就一起留下来照顾她了。”
“哦,那她现在睡着了吗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及时就医。”
“新然毕竟是oga,她对抑制剂的反应比较强烈,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嗯”
高远熏沉吟着,却没有挂断电话,似乎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院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有些担心,景苑要是听信了顾灵均的风言风语,会不会胡思乱想。”
“怎么会,庄院长比起顾灵均肯定更加信任您,再说,您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我相信就算庄院长真的问起婉君,婉君也能成功说服她的。”
“哈哈,是我多虑了。”高远熏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只是你也知道,景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没办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就像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新然和婉君一样,对我来说景苑和小瞻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当然明白。”
“哈,不好意思新承,突然表现出这么软弱的一面。只是这种事我除了你也没别人可以倾诉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刘新承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腕,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高远熏对他来说是恩人,是导师,是领导也是信仰,可以说,他能有如今的一切全都是倚赖高远熏的提携。
他对高远熏的尊敬与爱戴是千真万确的,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效忠的对象不包括庄景苑,可以付出的代价也不包括刘新然。
如果他能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或许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但就在这时庄景苑来了。
他和高院长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多努力,为的不就是实现这个无能的女人想要完成,却中途放弃的事业吗他的妹妹因此遇到了危险,可这个女人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询问联平会有没有犯罪。
用温和的手段怎么可能赢下这场残酷的战争没有哪个既得利益者会像高院长那么无私,愿意自动地将利益拱手相让,让其他性别的人也来公平竞争。
所以,非正常的、暴力的、甚至是黑暗的手段是如此必要。
要不是有他们的努力,庄景苑知道有多少oga已经遭受aha的毒手了吗要不是有他们的努力,庄景苑知道有多少人在自己的行业中遭受到性别压迫吗要不是有他们的努力,oga能够用上抑制剂和清洗剂吗
愚蠢的女人,除了质疑还会做什么除了拖后腿还会做什么除了动摇高院长的意志还会做什么
她来得如此恰到好处,一定就是命运对他的启示。除去她,既能换回新然的性命也能消除高院长的后顾之忧,实在是一举两得。
他不会对此有一丝犹豫。
“高院长,只要您需要,我会为您去死。”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希望你、婉君以及新然都可以健康快乐地生活,和我一同见证我们一起努力创造的世界。”
“我也如此期望。”
刘新承似已经冷静下来,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工具间走去。他的手术工具都在那里,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即刻开始行动。
“高院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了。”
“那我先挂电话吩咐人去找庄院长和婉君吧,希望两人只是因为要谈事情才关机的。”
“嗯,麻烦你了。”
刘新承挂了电话,脸上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他已经没有退路,现在稳住高远熏正是他离开的机会,叫联平会的人来接他也有了很好的借口。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了庄景苑,刘新承提着工具箱回到客厅,正准备将昏迷在地的人拖起时,原本一直安静地被束缚在角落的杜婉君却从地上弹起,向着刘新承撞来。
“”
刘新承猝不及防被杜婉君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脸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但杜婉君毕竟麻醉剂效果没过,手脚又绑着绳子,自己反而先摔倒在地。
“新承,你想对庄院长做什么”
杜婉君强撑着一口气厉声问道,语气却还是止不住地透露出了一股虚弱。她看到刘新承手里的工具箱,面色苍白道“你不要犯糊涂,我们把这件事告诉高院长,她会帮我们一起想办法的。”
刘新承并未因受到袭击而生气,稳住身形后蹲下身压制住了杜婉君挣扎的身体“婉君,不要怪我,我必须救新然,你也知道那些人对oga有多残暴。”
“那庄院长呢她是无辜的,你难道要牺牲她来救新然吗”
刘新承露出一丝惨笑“我们这样的事做得还少吗”
杜婉君听着丈夫的话,神情不禁一阵恍惚她成为联平会会长至今已经有十年,当初庄景苑退出,联平会濒临解散,她心中遗憾却也无能为力。
庄院长和联平会对她有恩,她心中十分不想这个大家庭解散,也是在那时,高远熏找到了她,说愿意帮助她一同管理联平会。
高远熏是她的直系学姐,又是庄景苑的侄女,在先期就帮了联平会很多忙。只是因为身为aha,不能直接参与协会的管理,否则会引发会员的不满。
杜婉君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肯定无法管理协会,更无法引导协会成员开拓出比现在更好的道路,但她十分相信高远熏,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对此她没有一点儿意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能当一个执行者,而她唯一的愿望是将当作家一般的联平会保留下来。
她知道联平会做了不少“出格”的事,但也一直相信,大家是在为一个更伟大的目标奋斗。所以那只是一点儿小小的牺牲,只是一点儿抗争的代价,只是
“可庄院长救过我而且她是高院长最爱的人,新承”
啊,杜婉君其实是明白的,任何借口都无法掩盖这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出于她的私心。那些小小的牺牲,抗争的代价都不需要她、不需要她在乎的人来付出,所以她才能找到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新承是如此敬仰高院长,如此推崇她的理念,仿佛信徒一般追随着她,然而一旦是他最在乎的妹妹遇到危险,任何人都成了可以被牺牲的对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高院长的妻子。
当人的行为不再受法律与道德所约束时,他永远能找出理由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永远能依照自己的方式来解释所谓的信念。越是便利的东西,一旦失控就是越是危险。
“但她并不是对高院长,对联平会有帮助的人。”刘新承动作温柔又带着强势,将杜婉君半搂半抱地拖起,“婉君,高院长不是一直都那样教导我们吗我们无法在aha制定的框架下战胜他们,只能通过一些非常的手段,这在其他方面同样适用。”
“只要高院长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就好了吗”
杜婉君看着刘新承带着异常诡异笑容的脸,只觉得浑身冰冷。她知道在这一刻,刘新承已经完全摒弃了“人性”这种东西,如果他曾经有一丝是为了协会,为了理想,为了信念而奋斗,此时此刻也全被私欲打败。
又或者,其实刘新承的内心早已腐烂,等待的只是这样一个爆发的契机。
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刘新承要伤害的人不是庄景苑,她能够站出来阻止对方吗想起刘新然的脸,杜婉君彻底迷茫了。
除了自己重要的人以外,谁都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么她们所追求的公平又究竟在哪里呢她们脸自己对自己的公平都无法做到,又怎么可能要求他人对自己公平呢
“新承,你再错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我需要回什么头呢”刘新承将杜婉君拖到椅子上,一边取了胶带将她绑起来,一边冷笑道,“婉君,我们两个早就走在不归路上,这是高院长带我们走的,难道你还想着回归什么所谓的正轨吗”
“庄景苑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不如说,她将联平会这个担子都扔在了你的身份,自己逍遥快活,到头来倒打一耙说我们不是为了bo的权益。婉君,你以为她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她一副圣母的姿态,指责我们的作为,一定还想着劝我们去自首吧。几年之前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婉君,为什么把那些人推出去挡箭的时候你没想过要回头呢”
人都是自私的,杜婉君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对庄景苑来说,她或许只是众多协会的会员之一,但对她来说,庄景苑是心底最温暖的回忆之一。这也是她愿意成为联平会会长,听从高远熏的安排,继续守护协会的原因。
所以,她不能看着刘新承伤害庄景苑。
“你这么做以为不会被高院长发现吗她如果知道了,你以为你和新然会有好下场吗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要为新然想想”
“我就是在为新然着想,我不能让她被人毁了。”刘新承说着撕开一张胶布,掐住杜婉君的下颌封住了她的唇瓣,“至于高远熏会不会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她又从哪里知道”
“唔唔”
“对不起婉君。”刘新承撩开杜婉君脸上凌乱的发丝,轻笑道,“我可以为了高远熏去死,这是我欠她的,但新然不可以。如果她要找我算账,我会使用手上的一切力量去保护新然。”
他说着留下了杜婉君,再次朝庄景苑走去。
高远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身后站着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他只是使了一个眼神,保镖就低头帮她打开了房门。
几人的行动可以说是悄无声息,但高远熏身上笼罩着的低气压似是能叫人窒息了一般。
门稍一打开,屋里便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高远熏伸手挡住了想打头阵的保镖,率先走进了屋里。
她的面上阴云笼罩,嘴角却诡异地挂着笑容,面对已经预测到的状况,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几名保镖紧随其后,结果刚一走进客厅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杜婉君,以及正打算将昏迷中的庄景苑拖起来的刘新承。
“呜呜呜”
杜婉君因为正面对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进来的几人,而刘新承因为正弯着腰,直到听到杜婉君的声音才惊觉不对,待抬起头来的时候,一道身影已经闪至他的身前。
高远熏身手敏捷,显然是经过锻炼的,出手又快又狠,在刘新承反应过来以前已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aha之所以有如今这么高的地位,正是因为他们天生优于其他性别的身体力量。高远熏有备而来,毫不留情,刘新承则因为刚才那番思想与情绪的激烈起伏,而在身体和精神上出现了透支,不仅没有察觉到几人的进入,甚至对这突然的袭击毫无招架之力。
beta的身体被aha简单的一脚踢飞出去,瞬间撞在了桌椅之上。
疑惑、震惊、恐惧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冲上了刘新承的心头,剧烈的疼痛以及猛烈的心悸让他刚才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从想要自圆其说自己的行为不是背叛,到觉得以自己的力量也能够对抗高远熏,他为了克服恐惧而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却在看到高远熏平静的面容时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因为疼痛,因为本能。
高远熏只是用极其冷淡以及不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就蹲下身查探起庄景苑的情况。几名保镖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她的命令一动也不动,只是紧盯着刘新承的动向。
高远熏先是查探了庄景苑的生命体征,但在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时,额角微微显露了青筋。
一旁的行李箱,散落的手术用具以及庄景苑即将被脱去的外衣都只说明了一件事,刘新承正准备用行李箱把庄景苑运走。
作为医生,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刘新承打算做什么。
“高”
高远熏阴沉着脸几步走到刘新承身边,二话不说就一脚将他的脸踩在鞋底。脸上的金丝眼镜似是泛着寒光,而她的声音也冰冷到了极点。
“新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对于此刻这样的场景来说似乎显得过分轻松,就像是老师面对着不成器的学生说出的无奈话语一般。
但她的语调,她脚上的力道无不在说明,她此刻正怒火中烧。
高远熏身上溢出的强大压迫感让刘新承几乎喘不过气来,不止是身体上,他甚至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疼痛。
“高院长”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妹妹刘新然,东窗事发被高远熏发现,意味着他无法救新然。只有这件事,他不能承受。
“求求你,救救新”
“哈,”高远熏抬腿重重踩了一脚刘新承的脸,“新承,你不会认为我大度到看见这样的场景还能一点儿都不和你计较吧”
她语气轻飘不屑,扭动着脚踝碾压着刘新承的脸。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你的妹妹,但这可成为不了我原谅你的理由。你知道被自己养的狗咬到是多痛的一件事吗”
高远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牢牢地掌控了刘新承和杜婉君,但人心永远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背叛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失败,但无法忍受这些失败给庄景苑和高瞻带来危险。
“新承,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对不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