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依收回了目光。
那衣柜与先前他们所住的小院中的不同,如今这个更精致些。
兴许…也没有红玉在里头翻出来的那本小册子。
她也不知晓红玉可有回去,可有将叶瑾安的狼子野心告诉她兄长。
更不知道跟着红玉一道前来,熟睡在隔壁的两位侍卫是否安好。
听着声响渐渐消失,她还是壮着胆子抬眸望向他:“你现在要如何?”
叶瑾安未理她,一路到了卧房门边才大发慈悲般回了一句,“见客。”
谢依依手攥住了被褥,没料到她私自离开的事情竟这样轻易就翻篇了。
若是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兴许她只是恰好撞上这人来拂州城。
她壮着胆子试探地问了一声:
“我能一道吗?”
她一旦忆起叶瑾安刚才那番话,心里头便是阵阵刺痛。
是以,她倒是忘了被这人寻到时的惊惶,此刻只想着,那人既是他的客人,兴许也知晓他的行程。
叶瑾安未拒绝她,却也未应她,听她说罢,只缓缓迈着步子离开了。
临走时余下的那抹眼神冰冷淡然的让谢依依身子发颤,却还是立刻起身换上衣裳,去了外头的正厅。
她立在正厅后门口,瞧见了那人。
叶瑾安对面那人与他模样有几分相似,棱角却更分明,浑身都散着寒意,不如叶瑾安面容柔和,只看着即让人心生好感。
她望了两眼,却猝不及防与猛然抬头的那人视线相撞,眼看着这人一双斜飞的剑眉紧皱,投向她的眼神缓缓添了一份厌恶。
慕明朝不喜欢这女人。
分明未施粉黛,双眼也不曾勾勒,却凭空生出一股媚态,素白大氅下露出的腰肢纤细,仿佛轻轻一掐便能折断的细柳。
这女人竟还伴在他兄长身侧。
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妖姬。
他收回目光,盯着叶瑾安,语气颇有些不满,“九哥,何时你这小屋里还添了个人?”
叶瑾安闻声,动作不慌不忙地将桌上纸张收起,对折,端起一旁茶盏轻抿了一口,“是你嫂子。”
语调平淡,听不出悲喜。
对面慕明朝的眉头皱得更深,连语气都添了两分凌厉,“如何相识的,兄长竟然也不曾和我说过?”
如何相识的?
叶瑾安轻敲茶盏的手一顿,回眸看了眼谢依依。
他倒是还记得清楚。
是去岁的寒冬。
初到京城他就定下了规矩,只救达官显贵,还得是别的大夫笃定无药可医的重疾。
谢依依到他门前跪下时,他起初也未理会。
不说她爹已死,哪怕活着,也不过一个六品小官,于他无用。
他在窗边瞥过一眼,纤弱身子着一身红袄,面色冻得惨白,小巧的鼻子通红,却依旧难掩绝色之姿,将院门外两株绽放的腊梅都生生比了下去。
那会儿,他倒想起来了,这女人的名字他在外头听过几回。
来春就是行笄礼的年岁,登门提亲的人不少,却悉数被他那兄长拦在门外。
后来,她那兄长卧病不起,哪怕是御医去瞧了也说无力回天。
谢府的日子便越发难过,尤其北方边塞传来她父亲身亡、母亲殉情的消息之时,哪怕皇上册封谢家再多名号,也挡不住京城那群窥伺已久之人。
终究只是个女人罢了。
模样再好,于他无用,他也生不起兴趣。
将此事抛之脑后,再度瞧见,是第二日正午,距离昨日一天一夜。
门前仍旧跪着的身影摇摇欲坠,眼下添了两抹乌青,她偷摸着前来,若非如此,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怕是都愿意将她搂进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可惜他那时是叶瑾安,只为名利。
在他门前跪上三天三夜之人也有不少,都不曾理会。
他阖上木窗之时,谢依依似是感应到一般,身子朝前扑去,只那一瞬,他脑中忽地有了一个念头。
谢凌川因救皇上而负重伤,若他真能救下这人,往后便能有个禁城内的眼线。
于是,他开了院门,扶起了那抹艳红。
谢依依半眯的双眼迷离,口中依旧呢喃,“救救兄长…求你……”
“好。”
若想利用谢凌川,也不需其他,留着一个谢依依就是。
回忆缓缓收起,他正要回答,却被身后一阵婉转之声抢了先,“自是一见钟情。”
谢依依嘴角微弯,轻声答完,走到叶瑾安身侧坐下,纤弱的胳膊搭在棕黑的木桌上,更显得肌肤胜雪。
胜雪的手伸进袖中,摸出了一个一个小巧精致的湖蓝色香囊,绣有荷叶荷花。
是夏日还在江南时坐在凉亭中对着湖面所绣。
她捏着香囊往前一送,递到了慕明朝面前,“瑾安同我说今日有客人要来,小屋寒酸,也只有这点小礼相送。”
慕明朝未立刻收下,抬眸望了眼叶瑾安,才从她手中接下那香囊。
动作太快,轻触到谢依依手指,手下的滑腻触感让慕明朝动作一滞,又立刻回过神,将锦囊塞入袖袋,那盈盈清香却依旧挥散不去,似是在蛊惑他。
“倒是佳话。”
他拧着眉头,虽是赞词,语中却浸着冷意,“九哥不是同裴家的姑娘议了亲?她仰慕你已久,如今也已及笄,九哥如此,是要毁婚吗?”
受下她送的礼,就立刻说出这种话,该是对她有多不喜?
谢依依心中念着,还有些欢喜,若这人嫌她碍事,让她离开自然最好。
“之后回去了再谈。”
叶瑾安沉默半晌,才答了这么一句,又将那堆纸张推到对面,送客意味明显,“小屋不便留人,你暂且回去客栈歇着。”
他语气难得有些不悦。
谢依依猜不透他心思,也懒得猜。
总归那香囊是送出去了,好歹添了一分希望。
等那人身影出了院门,她手下微微用力,也欲起身,却被一个修长身影拦住去路,投下一片阴影。
叶瑾安骨节分明的手按在木桌上。
若她要离开,便得跨过长凳,动作实在不雅,于是她抬眸望向叶瑾安,见他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面容俊美,哪怕穿着一身黑色锦袍,也难掩清雅韵味。
谢依依忽地反正过来,今日的叶瑾安似乎的确与往常不太一样。
分明先前被她看破真面目还强装一副温润模样。
质问的话语抵在舌尖,却被叶瑾安抢了先,“刚才是当着我的面将定情信物送给了旁人?”
闻声,刚才的话语不得不生生咽了下去。
叶瑾安刻意问得随意,还真有一副吃了醋的模样。
她垂下眼眸,声音极轻,“只是寻常的见面礼罢了。”
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那香囊里是何物?”叶瑾安听完立刻问道,带着试探。
“自然是香料。”
随口回了这句,她下意识望了眼叶瑾安,浅棕色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她,心中心虚几乎就要溢出。
她轻咬着下唇与他对视半晌,还是再度垂下了眸子。
“让他带我回京。”
冷着声说完这句她便撇过了脑袋。
自然不是,她只是料想错了。
原先还当是寻常客人,没料到,却是他的兄弟。
她再与这人打探叶瑾安行踪,实在弄巧成拙。
这会儿已正常的嗓音带着少女的软糯,哪怕语调说得冷了,也听得人心头舒适。
叶瑾安俯下身子,两人鼻尖相触,谢依依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捏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两人成婚半年,只是这会儿气氛暧昧,她仍不觉红了脸。
“若要回京,你倒不必寻他,明日我便可带你去。”
这样轻松?
谢依依蹙起了眉头,正要发问,又见他直起了身子,垂下眼眸俯视着她,嗓音带了些冷意,“不过是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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