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军要带着我娘子离开,也未想过要同我说一声吗?”
慕明韶离了门框,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门前,拦了去路,淡淡问了句,叫人听不出语中意味。
谢依依通体寒凉。
即便她的想法从不掩藏,可被这人亲眼瞧见却是另一种感受。
她不知如何答话,一旁的风无珩却冷然开了口:
“我倒不知依依还是入了皇家名册的皇子妃。”
“风将军是要瞧瞧我们二人的的婚书?还是准备去华京城找谢家人问问?”
慕明韶嘲弄地轻笑一声,走到谢依依身侧,顺手将人搂过,目光直直盯着风无珩,“娘子不听话,该我处理家事,风将军还请回避。”
他沉声说完,清越低凉的嗓音中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谢依依听出来了,她不曾见过这人手段,只闻声心底便渗出丝丝凉意。
她抬手对着身旁风无珩的胳膊轻轻一推,“你先走……”
嗓音轻柔,如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
风无珩自然不愿就这么离开,留她一人在此处对着慕明韶。
刚才两人那番对话慕明韶显然是听见了。
可她眸中恳求的滋味却又令他说不出拒绝的言语。
不由得令他拧起了眉头,朝着慕明韶冷眼扫去。
对方的确是贵客,他下不了手。
也不能确信自己就能对付得了他。
他攥紧了袖中的一双拳头,冷笑了一声,“我先去将一切备好。”
一双眸子愤然盯着慕明韶,这话语却是对谢依依所说。
谢依依听明白了,脚步跟着他到了门边,依依不舍地望着人离去的背影。
她依旧是有些怕风无珩,可此刻仍旧是期盼大过了惊惧。
“砰”——
一声沉闷响声,木门在她眼前倏然关上,令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眸。
再度睁眼,她已被慕明韶抵在了门边的墙上。
“你刚才真想让他带你离开?”慕明韶嗓音低凉,浸得她心寒。
后背墙面冰冷又坚硬,令她心里委屈又难受,还难得对着这人有了几分怒意。
难得拔高了音量,对人抱怨道:“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既如此,寻旁人带我回去不是更容易吗?”
反正已叫他瞧见了。
听她这言语,慕明韶却反倒勾起了唇角,“你倒是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对我说的。”
谢依依双唇微张,她其实一直没忘,听人特意点出她才仔仔细细忆了起来。
那日她苏醒,说得是“以命抵命”,只求他能救下谢凌川。
她爹官职不高,却事务繁忙,她娘还要更着,自她出生,便是那个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兄长一直守着自己。
如父如母。
舍了她这条命,她也觉得值得。
可慕明韶没收,她更是感恩戴德。
慕明韶挑了这事出来说,她真真反驳不了。
她就是亏欠了他。
可谢凌川没有。
谢凌川从昏迷到苏醒,外界事半点不知,凭什么就得背负一个谋逆的名声?
“也并非没有别的法子……”
她喃喃开了口,握住了慕明韶抵在墙面上的那只手腕。
刚才想着谢凌川在宫中的生活,她忽地忆起来了,抿了抿唇,认真道:
“你不过是希望旬国宫中有个内应,我以往鲜少出门,你……”
话到这儿一顿,她垂下脑袋,耳根子泛起一抹红,“等明年开春,将那红蛛养熟了……你可以将我送去方乾皇帝身侧。”
旬国新皇什么都好,励精图治,体恤百姓,唯独不好的是,过分好色。
听闻稍有些姿色的宫女也要收入后宫之中,这两年宫中但凡要动土,七成是要整修后宫。
她垂着脑袋,忘不见慕明韶嗓音清冷的质问,只听得见他嗓音清冷的质问:
“你就这么确信他能瞧得上你?”
“应当……是瞧得上的。”
她难得出门,城中能认得出她的世家子不多,登门娶亲的却不少,应当能入了那皇上的眼。
话音刚落,慕明韶便吐出一声嘲弄的笑意:
“就算如此,你又凭何确信自己能登上高位,凭何确信,自己能立于高位几年不倒?”
两个问题顿时抽干了谢依依的信心。
后宫是个怎样的地方,她听闻过,谢凌川还醒着的时候,宁愿自己拖着病重的身躯,也不愿让她去领赏。
毕竟皇上从民间收进去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谢凌川嘲她,若是她进了宫,兴许都过不到皇上临幸的那日。
两人的嘲意似是重合,却又丝丝缕缕分明。
她握着慕明韶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也攥成了拳,软糯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坚定:
“我……我会努力。”
她说着,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连忙松了手,慕明韶也不再抵着她,后退一步,静静望着她,淡然道:
“那倒是让我瞧瞧,你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手段。”
她若能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手段,就不会在解了慕明韶衣裳后,又羞愧不已得替人系上,第二日连见了人都得羞着面。
可他如此说了,便是还有机会。
她抬眸望了眼慕明韶,咬紧下唇,如就义一般抬起了白皙娇嫩的一双小手,伸到了领口旁,缓缓解开了最上方的那条带子。
慕明韶就这么看着她,看她解了那条带子后便垂下眼眸不敢与自己对视。
看她慢慢解开了里衣。
莹白如玉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心中羞的,身子轻轻颤着,精致的锁骨线条清晰漂亮,面上也渐渐浮上两抹酡红。
即便就这么立着一动不动,也勾得人心神荡漾。
不说旬国那皇帝好色,便是他,都有些心浮。
他盯着看了半晌,转过了身子,悠然往椅凳上一坐,语气带着丝丝不屑:“空有一张脸罢了。”
话音未落,谢依依跟在他身后,一道走了过来,跪伏在他身侧,手搭在他腿上,目光恳切地望着他:“我日后会学……”
那一双眼眸仿若含着秋水,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带着晶莹的光。
慕明韶只稍稍垂眸,便可瞧见比刚才更多的风光。
谢依依的身子的确勾人,但瘦了些。
他收回目光,拿起桌上折扇轻挑了她松松垮垮的抹肚肩带,随口问道:“这是秦婉送你的?”
谢依依闻言微微颔首,她的衣裳还在马车上,秦婉邀她沐浴,干脆就把自己新买的一套衣裳赠予了她。
大了些,却还能穿。
她不明白慕明韶问这事有何用,抬手扯了扯他衣袖,“我都明白,我会学。”
“难看。”慕明韶垂眸望了眼那只手,却蹙起了眉头,瞥了眼一旁打碎的瓷碗和洒了一地的粥,面色更有些不悦:“先将药上了。”
拇指、食指刚才被烫出了两粒水泡,在白皙的手上显得分外扎眼。
她去扯慕明韶袖子觉得疼都还未说什么,慕明韶却先一步嫌弃了起来。
她知道这人不喜欢自己身上留下疤痕,先前额上那一块也是他命令自个儿,抹了那药除去的。
所以她只能乖乖照做,免得惹他不喜。
用针挑了水泡,再涂了慕明韶搁在窗前木案上的药。
他只这一种外伤药,效果却是出了奇的好,涂抹上去便是一阵清凉,不仅能缓和痛楚,细微的伤口也是一日便好。
唯一遗憾是,他从不救治寻常百姓。
平日也只备着这一小瓷瓶,全给她与常安用了。
做完这一切,她回眸看了眼慕明韶,给自己倒了杯茶,丝丝缕缕的热气在茶盏上方蔓延,他还未喝,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轻敲着,却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若是……对着这人还什么都做不了,她又如何去勾搭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她攥着那小瓷瓶,给自己壮了千万分的胆子,快步走到了男人身侧,手握住他肩膀,试探般坐到了他腿上。
“韶……韶哥哥……”
她几乎憋红了脸才挤出这么甜腻的一句话。
刚喊了一声,慕明韶便黑了一张脸,嗓音冷然又带着威严,“下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反倒受了惊吓般先跳到了地面。
她都寻不出自己哪一步错了。
“去将衣裳穿好。”
慕明韶按着木桌起身,俯视着她,嗓音比起刚才添了几分隐忍。
周遭空气瞬间被抽干了一般压抑,她匆匆点了点脑袋,快步到了床边才用力喘了几口气。
她缓缓系好了带子,又认认真真将外头那身长裙也穿好。
她依旧不明白,慕明韶缘何就生了气,分明是他让自个儿做了瞧瞧,分明前一会还神情淡然。
慕明韶将还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背对床面而坐。
他不光能控制面上的情绪,更能控制内心的起伏。
可刚才那条弦却绷断了。
几国朝中事,宫中事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旬国皇帝整修后宫并非是扩充,而是那一宫换了主人。
前头住着的,自然是没了。
刚才谢依依竟然主动请求自己将她送进去?与送死没什么分别。
他面上从容淡然,心底却分外汹涌。
思量间,谢依依自身后握住了他手臂。
这会却没有越矩,只是这么握着他绕到了前方。
衣裳绣鞋都整整齐齐穿在身,只是发丝依旧凌乱,乌青发丝贴在如雪的面上,都带着几分魅惑。
“刚才……如何?”
她依旧寻不出半点错处,只能来了慕明韶跟前问问。
慕明韶抬眸望了眼她,紧抿的薄唇半晌才启:
“尚可。”
“那……”
她咬了咬唇,正要再问,却被慕明韶打断。
“你若真愿意,来年开春便借着夏国名义送你入宫。”
慕明韶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拿起桌上折扇,起身到了窗前的桌案旁,理起了上头的包袱。
他勾着唇轻笑了声,对身后道:“这法子不错,你以前怎未想到?”
因为她先前想的,皆是这人如何。
她回过神来,正要再问,又听他清越的嗓音传了过来,“既如此,倒也不必急求着那两人送你回京了。”
她微微颔首。
便又听慕明韶道:“那便去与那两人说一声,我们今日启程。”
她闻言再度点了点头,却倏然顿住。
就如此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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