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地龙烧得热烘烘的,香炉里燃着百合香,阵阵暖香拂面。
花梨木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茶点果子蜜饯。春娘迷迷瞪瞪地由着人把自己按在上首主位上坐定,昏头胀脑地看着小丫头们来来回回地斟茶、烫酒,添换炭盆;先喝了一回茶,后来就开始上菜,接着又有人帮她布菜倒酒……
满屋子里笑语殷殷热闹非常,而此时的春娘,脑子里却像是灌满了浆糊一样懵懵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岳是驸马……?他怎么能是驸马呢?驸马不是得住在京城里吗?如果他是驸马,那淳于氏就是公主了?这两口子不在皇宫里享福,千里迢迢地跑到他们这要啥没啥的高平县来,总不能是话本子里说的“微服私访”来了吧?太不真实太荒谬了……!
可这话是从赵太太嘴里说出来的,她自然是从她县令丈夫那里听来的。县令大人说的话还会有错?
况且公主和驸马想生个孩子又有何难,在京城里随便生呗,何必急火火地找了自己来?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春娘心里纷乱,又不能开口去问人,只能自己在那儿瞎琢磨。越琢磨越糊涂,头大如斗。还有点点怕。
赵氏先起身向春娘敬了一杯酒,自己也饮了,向春娘笑道:
“我们姐儿几个娘家都是这清水镇最穷的老牛村的,不怕春娘子笑话,小时候家里那真是穷得叮当乱响。不过我们几个从小感情特别好,后来就拜了干姐妹,再后来一起都嫁到城里来了。”
她又替春娘满上一杯酒,指着几个姐妹向春娘一一介绍:“这是我三妹妹,娘家名字叫杏红。夫家姓傅,开着胭脂水粉铺子。
他们家开的水云轩算是咱们镇上最大的,东西也还齐整,春娘子以后若想买什么花儿啊粉儿啊的尽管去他家拿。您称呼她三娘就好。”
“个子最高的这是我四妹妹,夫家姓霍,家里是开酒楼的。离县衙不远的那家醉八仙就是他家的……”
霍四娘便端了酒杯起身向春娘敬酒,笑道:“不知春娘子明儿得闲吗?我做东,请娘子过来吃我们店里的招牌菜秘制八宝烧鸭。
我家的鸭子知府大人都特来吃过的,赞不绝口呢!”
春娘忙举杯饮了,讷讷道:“多谢四娘,不过这事还得回去问问夫人……”
“你倒会招揽生意”,赵氏笑着睇了霍四娘一眼,又指着坐在下首末位年纪最轻最漂亮的一位道:
“这是我五妹妹,小名顺顺,夫家姓梅。他家是开药铺的,不知娘子听没听说过和济堂?就是他家的。”
梅五娘抿嘴儿笑着,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向春娘道:“以后还请春娘子多多关照。我先干为敬,您不必客气,随意就好。”
说着,自己端了酒杯仰头喝尽。
春娘自是不好意思“随意”,也急忙站起来陪饮了一杯。
那开香粉铺子的傅三娘一直坐在旁边闲闲嗑着瓜子儿,这时便鼓起掌来,点头笑道:
“酒品知人品,我悄悄地看了这半日,春娘是个实在厚道人儿啊。来来,我也敬春娘一杯。”
她丢掉手里的瓜子壳,端了酒杯离席走到春娘面前,正待敬酒时,忽然“咦?”了一声,屏息凝神向空气里嗅了嗅,疑惑道:“娘子用的什么香粉?这味道闻起来怎么像是我家的?”
春娘怔了半日才想起来,今天临出门时,淳于氏曾命翠果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用的胭脂香粉口脂好像就是萧岳昨天给大小姐买回来的那些。莫非他就是从这傅三娘家的香粉铺子买的?
傅三娘仔细地辨别了一下,笃定道:“没错,是我家的。这茉莉粉里为了滋润肌肤,也为了调颜色,加进去的玫瑰花瓣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九蒸九晒淘漉花汁子也都是我亲力亲为,这颜色和粉质我再熟悉不过了。
还有这香气里,有一味是我家花高价加进去的西域来的香料的味道。咱们整个清水镇,除了我家,再没有别家有这种味道的香粉了。”
春娘听了,面上微红,点头轻笑道:“那可能……就是吧。我家大官人昨天的确是出去买了一些胭脂香粉回来。”
傅三娘恍然大悟,立刻便想起来昨天那个特殊的男客,忍不住拍手笑道:
“哎呀怎么会这样巧?合该我跟春有缘。缘分这个东西真是玄得很,有缘的人兜兜转转到底会碰到一起。”
回想起昨日萧岳来店里买东西时的情形,傅三娘由不得心生羡慕,叹气道:
“驸马爷对春娘子也真是好啊!女人家随身用的东西,他竟然亲自来替娘子挑选。花钱是小事,难得的是用心……偏偏驸马爷还生得那般英俊……哎!真是人比人得气死,为何我就没有这般好命?”
她这么一说,引得几个妇人又是笑又是羡慕,都心生好奇,恨不得立时飞到前头去看看那驸马爷究竟是如何的丰神俊朗。
春娘心里暗暗叫一声惭愧,却暗矬矬地不想承认那脂粉并非是萧岳给自己所买……她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来,将傅三娘敬给她的酒端了起来,默默地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忽听帘子响,只见一个身段玲珑的美妇人扶着小丫头的手,已经款款地走了进来,进门便不好意思地笑道:
“铺子里今天特别忙,我来迟了,向贵人告个罪。贵客在哪里?我先自罚三杯。”
她脱下披风交给小丫头,一双眼睛便朝圆桌主位上望了过去。
除了县令太太赵氏坐着没动,其他几个人全齐齐站了起来,笑着叫了声:“二姐来啦”!
春娘也跟着站了起来,与来人四目相对时,两个人全愣住了。
赵氏先埋怨道:“你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绊住了脚?我们都快吃完了你才来。便是春娘子脾气好不说什么,那你也必须自罚三杯赔罪。”
转脸向春娘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妹妹,夫家姓宋,开绸缎铺的……”
宋氏已经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才叫无巧不成书呢!大姐姐不必介绍了,我和贵人今天已经见过了……”
众人忙问因由,宋氏还未答言,傅三娘已经指着春娘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酸酸地笑道:
“这还用问吗?你们看看这件披风,一根杂毛都没有,我心心念念惦记好久了舍不得买,眨眼间已经穿到春娘子身上去了……”
宋氏忙道:“那你不早说。早说我白送你一件就是了。”
傅三娘撇嘴:“你可算了吧,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就这么一件,你能舍得白送我?切!”
众人又是一阵啧啧感叹,围着春娘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她几辈子修来的好郎君,怎么这样疼她。
春娘脸上红红的,有一点晕。
她从未饮过酒,不会喝,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敬她酒,她只当蜜糖水一样端过来就一饮而尽,一点也不会藏奸。
这时候就觉得酒劲儿有点上来了,头上发晕,脸上发热,几个妇人夸萧岳对她好,她莫名的觉得高兴,不由自主就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酒过三巡,女人们都有了些醉意,说话渐渐的没有了顾忌。
赵氏便问霍四娘:“这么久了,你身上怎么还是没有消息?你要抓紧些了,便是你家太太吃斋念佛不管闲事了,家里都归你管着,没有儿子将来终究要吃亏的。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家那老头子看着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万一有个什么,你可要想好后路。”
霍四娘皱了眉:“谁说不是呢?可我着急也没用啊,暗暗的也请大夫吃过药,都没什么效果,一直就是没有,可急死我了。”
傅三娘便道:“现守着个开药铺的,你找什么大夫?五妹妹手里现就拿着他们梅家的“种子方”呢,你倒是要过来吃吃看呀。”
霍四娘看着梅五娘,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他们家那祖传秘方,要卖三百两银子呢,我可吃不起。”
梅五娘便将手里的蜜饯朝她扔了过来,娇声笑骂道:“四姐姐这话说得真矫情,我牙都酸倒了。我两年前就上赶着追着给你方子,是你自己非不要的啊!”
霍四娘捂着嘴嘻嘻笑道:“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吗?毕竟卖三百银子呐……那我现在要行不行?哎我说你家这方子真的有效吗?不是徒有其名吧?”
梅五娘叹了口气:“有没有效果你问问大姐姐就知道了,兆哥儿今年都四岁了。大姐夫比四姐夫还大着两岁呢。”
赵氏有点不高兴,瞪了霍四娘一眼:“人家卖三百两的方子白给你,你还这么多话!现如今连宫里的两位娘娘都偷着买了五妹妹家的方子去吃了,将来一朝诞下皇子,你以为这方子还能卖三百两银子么?”
一席话说的霍四娘讪讪不语,自己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又疑惑起来,自语道:“再不然,是我家那痨病鬼不行?”
傅三娘嘿嘿笑道:“是怎么不行?你说出来我帮你诊断诊断。淫羊藿肉苁蓉都给他招呼上,就是根面条,我都能让它站起来!”
一语未完,几个妇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连笑带骂地叫她闭嘴。
霍四娘笑得趴在了桌子上,连连啐道:“要死了,你这个骚蹄子,你那四个小子怕不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吧?”
傅三娘面不改色:“我们还用得着那玩意儿?跟你们实说吧,我倒是发愁他太行了。这不,肚子里又揣上一个了。哎,烦死了……”
赵氏也喝得脸上红扑扑的,这时强自板了脸,斥道:“才警告了不让你荤的素的混说,你灌了几杯黄汤,又管不住你那破嘴了。这还有客呢,你让春娘子怎么看咱们?”
又转过头万分歉意地向春娘道:“都是些没念过书的疯婆子,太放肆了,让您见笑了。您千万别介意。”
春娘从没有听过这些话,也有听得懂的,也有听不明白的,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般,又想听又不敢听,只觉得脸红心跳羞不可抑。
想要远远地避到别处去,屁股却像被牢牢粘在了椅子上似的,竟是舍不得走。
她没有娘,没有姐妹,也没有朋友,自然也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闺阁私密体己话。现在听着她们姐妹几个如此恣意谈笑,叽叽嘎嘎笑作一团,居然有些羡慕。
赵氏突然转过头来跟她说话,春娘一下子回过神来,疑心自己支楞着耳朵听那些粗话的样子已经落进了别人的眼里,顿时臊得无地自容。
她慌乱地低低噫语了句什么,声音模糊得连自己都没听清。
恰有小丫头进来请示:“前边老爷们已经谈完公事了,现已经开了席,请太太过去照看照看。”
赵氏赶紧起身,忙忙地要了盏醒酒汤喝了,又嘱咐了几个姐妹一番,命她们照顾好春娘。自己往外走了几步,忽又走回来握了春娘的手,蹙了眉叹道:
“光说驸马爷难,其实我家老爷更是为难哪!堂堂威北侯,南阳公主的驸马,如今竟发到我家老爷这么一个七品小官儿的手底下,做一个小小县丞,我家老爷已经焦得半个月没睡好觉了。这么一尊大佛塞在我们这么一个小庙里,我家老爷真不知道日后要如何自处才好。
我今天请春娘子过来,也有这么一层私心。若是我家老爷日后有得罪了驸马爷的地方,还请春娘子在驸马爷面前多多美言两句。一切都是万不得已。”
春娘听得稀里糊涂,但有一点她终于弄明白了。萧岳这是犯了事了,是从京城被贬到了这里。
不过县丞又是多大的官呢?听赵氏的意思,似乎比县太爷要小些……
她弄不清楚这里面的轻重,但之前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倒算是略略放下了。
还好,虽然犯了事,但是人也贬了,以后就算是平安无事了吧?县丞么,官儿小点就小点呗,再小不是也比里长大吗?
不过赵氏请她在萧岳面前美言什么的……春娘局促地扯了扯衣襟。她什么也不懂得,根本无从说起啊,况且她觉得自己也根本说不上话……
赵氏走后,没人管束了,加上又喝了酒,几个妇人谈笑间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傅三娘索性脱了绣鞋,站在桌子上给大家唱了一段《思凡》。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
…………
但见傅三娘身段优美如弱柳扶风,唱腔低回婉转缠悱恻绵,眼中似喜还嗔,春娘便听得呆了。
她从没有听过、看过这样的戏文,也不曾经历过戏文里这样的男欢女爱伤春悲秋,只觉得沉睡在心里的一些柔软又沉重、开心又悲伤、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忽然间苏醒了过来,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宋二娘给自己换了一个大碗,满满地斟了一碗酒,仰起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扔下碗,不知怎么的就哭了,然后摇摇晃晃去到内室里倒头就睡下了。
梅五娘走过来,将手搭在春娘的肩膀上,柔声细语地问她平时一些日常起居琐事。春娘生怕说漏了嘴,便假装喝醉了。
便听梅五娘幽幽地一叹:“听大姐姐说,驸马爷先是被贬到义州做知府,还没到地方就又接到圣旨,叫去河东管水务,再然后……就到咱们高平做县丞来了。
这是连贬十八级呀,应该也就……到头了吧?”
大家都茫然不懂。
傅三娘便道:“驸马爷这是犯了什么错了?总不至于是……造反了吧?”
霍四娘立马啐了她一口:“呸呸呸,我看你迟早要死在你这张破嘴上!这样的话也是混说的?一个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若真是……哪里还轮得上贬官那么简单?早就诛了九族了。恍惚听见大姐姐说是打了败仗……”
梅五娘若有所思:“打了败仗……这个就不好说了。”
女流之辈对这些终究都不大懂得,说着说着便又扯别的去了。
春娘把胳膊肘放在桌上,一手托腮,微微闭着眼睛,似是喝多了在小憩。
她的确是喝得太多了,头晕乎乎的,胸口突突的直往上撞。她们的话像那湖里的涟漪一样,忽远忽近地传进耳朵里,像是都听见了,却又似乎什么都听不明白。
她完全判断不出这些事情的轻重。
这个时候,她只想找一张床躺上去,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也不想。
青云忽然急匆匆地走了来,轻轻地推春娘的肩膀:“春娘子?您醒一醒,我们太太叫您到前头去呢。驸马爷喝的有点多了,太太请您去伺候。”
“啊,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春娘猛然间酒醒了一半,急急地站起身,跟着青云就往外走,
起得太猛了,那酒撞上来,头昏眼花之下险些摔倒。
她连忙扶着桌子缓了缓,定了定神,才一步一挪慢慢地往外走去。
前面衙门里席还没散,青云把春娘带到了县太爷的书房外面,道:
“驸马爷现在里面歇着,我不便进去,您自己进去吧。要茶要水要被褥,您只管招呼我,我就在旁边茶房里。”
春娘诚心诚意地道了谢。等青云走了,她才忽然纳过闷来------要茶要水都没问题,要被褥……是什么意思?
这……这……
房门虚掩着,春娘觉得头上身上开始不住地往外冒汗,贴身衣服都湿透了,心里怵得像团棉花,半天愣是没敢推门进去。
那边有两个伺候的小厮正在廊上烫酒,他们似乎发现了春娘有点儿不对劲儿,窃窃私语着不时地往这边张望着。
春娘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着,上下左右烤得滋滋冒油。
心一横,眼一闭,脚一跺,豁出去了!
她用最慢的速度,轻轻地推开了半尺宽的门缝,屏息凝神,侧着身子从门缝里缓慢地挤了进去。
县太爷的书房不大。走进去就一览无余。
正中设着几案座椅,椅子后面是一架多宝阁,上面摆着书籍和文房四宝。这多宝阁就像一架屏风,床榻和榻上的萧岳显然就在屏风的后面。
春娘慢吞吞地向多宝阁后面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了一分,喉咙里干得要命,好几次都心虚得忍不住想拔脚就跑。
萧岳穿着来时的衣服,鞋也没脱,面朝外合衣躺在榻上。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但应该并没有睡着,听见有人来便说了声:“倒茶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含混,带着浓浓的酒意。
春娘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蹑手蹑脚地从旁边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走到榻边。
萧岳却又闭着眼睛没有动静了。
春娘端着茶,心里没了主意,又等了一会,只得乍着胆子俯身碰了碰他的胳膊,声如蚊蚋般轻轻道了一声:“哎,茶……”
萧岳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春娘的一刹那间他似乎很是意外,怔了半晌才道:“是你?”
他面色潮红,星眸微饧,定定看着春娘的目光里带着微醺的雾气。
春娘慌得手里的茶杯几乎都端不住了,心虚地望向别处,小声嘟哝着:“哎,你说要喝茶……到底要不要喝呢?”
萧岳忽然低低地笑了,也不接茶,只说了声:“你怕我?”
喝了酒的声音微有些嘶哑,在多宝阁后面这小小的隐秘的世界里听上去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人觉得危险。
春娘觉得要窒息过去了,她丢下茶杯,仓皇失措地要跑出去,手腕却被萧岳一把扣住。
“你喜欢我,是不是?”他低哑地问。
“哎……没有啊……我没……”她羞得无地自由,想要抽出手来却是徒劳。
“那你不喜欢我?”低哑的声音靠近在耳边,继续迫着她追问。
“不是的……我……我……”春娘虚弱无力地辩解着。
猝不及防的,那人将她整个箍进了怀里,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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