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小说:危险爱人 作者:莫然如风
    留意到陆粤动作上的停顿,贺明阳理智上很愧疚,然而这份愧疚不及心底。于那颗心而言,陆粤是个陌生人,它对熟人尚且冷漠,又怎么会对陆粤热络得起来。贺明阳想有所改变,终究败给了胸膛里这颗铁石一样的心。

    陆粤是贺明阳的发小,说是发小也许不太准确,因为陆粤大贺明阳五岁,在孩子堆里,五岁是难以逾越的坎儿,根本玩不到一起去。不过贺明阳从小就是个小太阳,不光大人喜欢,小孩也都乐意围着他转,陆粤就是其中之一,久而久之对脾气的两个小家伙成了最要好的小伙伴。后来陆粤去外地读书,好些年没跟贺明阳联系,再见面时陆粤已经是成熟稳重年轻有为的心脏外科医生,而贺明阳是个擦边混进名校的吊车尾。

    陆粤调侃他小时候学习挺好,怎么越大越完蛋呢。

    贺明阳笑笑没解释,他的精力都放在钻研电脑技术上,风影早已名震四海。高考全靠最后一个月的突击,有这成绩他很知足。

    幼时的友谊令两个分隔多年的伙伴迅速熟稔起来,陆粤工作忙,贺明阳就打包学校附近的美食给陆粤加餐;贺明阳考试挂科,陆粤熬几个大夜翻书给他划重点做笔记。两人身边的人一度以为他们是一对,唯有他们二人清楚,这是一份惺惺相惜的兄弟情谊。

    贺明阳的愧疚不仅是对陆粤的疏远,更多的是一年前那场违规操作的手术,他知道陆粤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可他还是开口求了陆粤。这是陆粤人生中永远无法抹掉的黑点,也是他永远偿还不起的亏欠。

    陆粤打开客厅的窗户,再去对面开阳台,路过厨房时看那干净劲儿,不禁又开始念叨:“你这得有阵子没开火了吧,我给你那药膳方子你多久没吃了?早跟你说请个保姆你就是不听,我还以为你能自理呢,换心等于换命,你能不能别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贺明阳被他叨叨得心直抽抽,他按住胸口警告里面的家伙消停点,嘴上依旧很冷淡:“上回复查的结果显示我很健康,你不用再把我当病人看。”

    陆粤板起脸:“我再强调一遍,换心手术的病人终身都要复查,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必须时刻注意,不是检查结果没问题就可以任性胡来。”

    贺明阳绷紧唇部线条,没回嘴。

    陆粤语气软了些:“你也替我想想,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还怎么拿手术刀。”

    这话正中贺明阳红心,贺明阳沉默许久,不情不愿说:“我明天会去医院复查。”

    陆粤转忧为喜:“一言为定,明天我等你。”

    贺明阳送陆粤出门时,对面的房门大敞四开,门口快被垃圾淹没了。

    冷枫举着伤手指挥两名保洁人员:“那里着重拖一下谢谢,阿姨您去接盆水把那个桌子腿好好擦擦。”

    贺明阳看见他那手就闹心,他叫住陆粤:“会看挫伤吗?”

    陆粤没听懂:“啊?”

    贺明阳一指恨不能亲自干活的冷枫:“那货手被门挤了,你给看看严重不严重,不行你就把他拉走,钱我付。”

    陆粤还是头一回见贺明阳对一个人这么不客气,他好奇地打量冷枫,长相身高以及身材比例是一等一的好,尤其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谁看了都会心情愉悦想要靠近,可这身子骨……医院的骨骼模型糊层皮都比那人看起来壮实。

    贺明阳很不耐烦:“刚搬来的邻居,他那手是我肇的事,他不好我就得管他,烦。”

    陆粤了然,主动过去跟冷枫打招呼。

    冷枫礼貌回应,眼神一个劲往贺明阳这飞,问他这人是谁。

    贺明阳言简意赅:“医生。”

    冷枫受宠若惊:“贺老弟也太客气了,我的手真没事,你看消肿不少了。”

    贺明阳瞥了眼跟炖了俩小时的猪爪有一拼的伤手,“嗤”了一声。

    陆粤无可奈何瞪贺明阳,对冷枫说:“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

    冷枫笑得没心没肺:“贺老弟人可好了。”

    陆粤怀疑他在说反话。

    ~

    “没伤着骨头,这两天别用力,别碰热水,明晚热敷,快的话一个礼拜就能好利索。”

    冷枫连连点头:“我都记住了,谢谢医生。”

    贺明阳的五官皱在一起:“一个礼拜才能好?”

    陆粤强调重点:“快,的,话,一个礼拜。伤筋动骨一百天懂不懂。”

    贺明阳捏着鼻梁:“你还是把他拉走吧,开个床位,什么时候好利索再让他出院。”

    冷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陆粤无语:“你当医院是你家开的呢,你去住院部看看床位多紧张。”

    冷枫附和:“就是,我这点小伤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养两天就没事了。”

    贺明阳耐心告罄,他对陆粤说:“你可以走了。”

    陆粤:“……”

    贺明阳看向冷枫:“你……我走。”

    又是一声响天彻地的关门声,留下陆粤和冷枫面面相觑。

    陆粤很尴尬:“抱歉啊,他这人就是狗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别搭理他就行。”

    冷枫似是很受伤,闻言笑了笑,只是这次笑得很敷衍:“我没往心里去。那什么我家还得收拾呢,我就不送你了。”

    把陆粤送上电梯,冷枫笑着挥手告别,电梯门合上,映出的是一张没有半点笑意的俊脸,那双流光溢彩的眼里也只剩渗人的寒光。转回身,冷枫又是笑吟吟的模样,大声招呼着保洁人员干这干那。

    这天晚上,敲开贺明阳家门的是保洁阿姨,阿姨递过来一兜包子:“对面那孩子让我给你送的。”

    贺明阳微微诧异,他瞥了眼对门,没瞧见冷枫的身影。

    阿姨没多做解释,送完包子回去继续干活,贺明阳又看了眼对面,关门。

    ~

    夜里,贺明阳睡得很不安稳,稍有睡意就会被强烈的心悸惊醒,原本还算安分的心脏在胸膛里失控般疯狂鼓噪,一声声仿若敲在贺明阳耳畔的战鼓,宣告着一场战役正拉开帷幕。贺明阳强撑着推开窄窗,让夜里的凉风吹散自己满心的惊悸,他趴在窗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脑海中霍然冒出许多混乱的画面——

    他一个人走在漆黑的马路上,突然,一簇光从身后亮起,他回过身,用手挡着眼睛,依稀瞧见那是一辆大卡车。他想要避让,路面却震颤起来,他拼命狂奔也没能逃离陷落的命运,不断下坠的他仰起脸,看见那辆货车从天而降,刺目的红像血,狠狠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贺明阳剧烈颤抖,瞬间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趴在窗边睡着了,清晨的微风吹在他麻木的脸颊上,鼻子有点痒。

    “啊嚏。”

    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抽疼令贺明阳扶额,怕什么来什么,早不感冒晚不感冒偏赶在今天去复查感冒,不用想也知道陆粤的脸会有多黑,念叨他时会有多卖力。

    贺明阳搓搓被风吹乱的头发,就这么颓废着出去买早餐。

    老邻居们仍三三两两聚集闲聊,只是他们今天的目光都不在贺明阳身上。贺明阳照旧把下半张脸藏在衣领里,耳朵灵敏地捕捉着八卦的只言片语。

    “听说了吗,就是咱小区临街那栋楼,啧啧啧。”

    “惨哦。”

    “都不晓得哪个更惨。”

    “那个车子好像很贵,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可是不便宜,也不晓得要不要赔钱。”

    贺明阳听得莫名其妙,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到底在说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这天上地下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了。今天刚擦亮的时候,他们小区临街某栋楼有个四五岁的孩子从二楼掉了下去,幸也不幸的是孩子落在了一辆行驶中的敞篷跑车上,车主下意识接了一把,孩子有惊无险躲过一劫,但车主受到惊吓没来得及刹车,跑车失控撞在路边道牙子上,灵敏的安全气囊把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给夹进了医院。

    贺明阳听得嘴角直抽,怪不得临街而停的车都不见了,路经这条街的车也变少了。他叼着包子走出两条街才打到车,直奔陆粤就职的医院。他到医院时陆粤正在做手术,听说患者情况很糟糕,为了跟死神抢人,这台手术可能要进行很久很久。贺明阳象征性地在走廊里坐了会儿,他盘算得很好,半小时后他就回家,这样就算陆粤问起来他也有借口搪塞。

    就在他为自己躲过一场唠叨而窃喜时,有个人一瘸一拐来到他近前,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贺明阳随意用余光一瞥,继而猛地转过头:“怎么是你?”

    冷枫也没料到会在这碰上贺明阳,怔愣之后露出八颗白牙:“真巧。”

    贺明阳上下打量他,右手打着石膏,脚上看着没毛病,不过他走那几步说明还是有伤。贺明阳问:“你这怎么搞的?”

    冷枫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了,那么大个子无精打采起来还怪叫人心疼的:“今早开车回旧家拿东西,刚出小区拐到街上,天上掉下来个孩子。”

    贺明阳:“……你就是那开跑车的?”

    冷枫不情愿地点点头:“小区都传遍了吧?我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那孩子大头朝下摔下来的,要没我接那下就悬了,可现在……”

    他晃晃打石膏的右手:“昨天医生才说不让我用这只手,今早我就用它接了个孩子,这下好了,一个礼拜真变仨月了。”

    看冷枫沮丧的模样,贺明阳心里不太是滋味,虽然骨折跟他无关,但如果冷枫的手上没伤说不定也不至于如此。他后脑勺靠在墙壁上,深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不就一百天么,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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