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逗人

    上回容安病过之后,容贞再不敢作弄小动作。

    府中太平,她一应待遇也按份例来,四时衣裳,每月珠宝,胭脂水粉等都依镇国府规矩填充。

    她回来不过小半年,攒下的东西已有许多,与上辈子想比,可谓天差地别。

    容安见璩女她们打开妆奁,内心感慨,人果然还是得立起来,人强硬了,他人自然不敢欺负。

    璩女见她愣神,小声喊了句,“姑娘?”

    “嗯?”容安从妆奁上移开目光,“怎么?”

    “无事,就想问问姑娘今日梳什么发,穿什么衣裳?”璩女说着话,还眨眨眼睛,话里尽是调侃。

    容安察觉出来了,轻轻摇头,笑道:“穿平日穿的衣裳便是,不必太过隆重。”

    冯芷带着小丫鬟抱衣裳进来,听她这么说,道:“姑娘,不若我们穿金红衣裳罢?这阵子天气冷,穿金红瞧着也暖和些。”

    容安为蜀中祖母守孝,这一年都未怎么穿过亮色衣裳。

    容贞倒是偏爱大红大金等亮色衣裳,容素也不敢与她争锋,渐渐地,这暖色系的衣裳仿佛成了她专属一般,每回裁衣她都挑暖色为主,剩下的颜色才发到容安容素这边来。

    冯芷平日谨言慎行,出了茳水院便如同只锯嘴葫芦般,从不评论府中是非,然而这不过是表面,内心中她也压下了许多火气。

    先前容贞嚣张时,裁缝院发过来的衣裳都次一等,她便养成了为容安裁衣的习惯。

    秋季一到,她先与黄嬷嬷、李嬷嬷一道为容安裁了布料做夹袄棉衣等,前些日子,衣裳总算做好熏好了。

    这些衣裳中,冯芷最喜爱的便是一件金红袄裙。

    她家姑娘肤如凝脂,若是穿这样暖艳的颜色,穿出去可比容贞好看多了。

    容安多少知道冯芷的心思,她素来懒得理容贞,也不存在想刻意压她一头的想法。

    冯芷把衣裳抱过来了,容安瞧了一眼,不好浪费她的心意,朝她笑了笑,道:“下回再穿,山上冷,今日银鼠褂子。”

    李嬷嬷在旁边眯着眼睛缠络子,闻言笑道:“上山是得穿厚些,若衣裳不够厚,再好看也没用,一冻脸发青手发紫,鼻涕泡子全冒出来了,再好看的衣裳也白瞎。”

    冯芷嗔道:“嬷嬷您这话一说,姑娘以后就不敢穿这类衣裳了。”

    容安道:“不至于,明年我还是要穿的,冯芷你帮我收起来,明年再看你的手艺。。”

    “明年这衣裳便短了。”

    “短不到哪里去,我都不如去年长得那么快了。”

    容安个子高挑,刚从蜀州回来时,个头已经超过戚夫人,长了半年,又长高了些,现在能比戚夫人高出半个脑袋。

    戚夫人个头偏矮,容安现在倒刚刚好,日后再长一点变更好了,倒用不着长许多。

    容安也觉自个不会再长多少了,毕竟上辈子她大约也就现在这么高。

    几人说着话,冯芷伺候容安去换衣裳。

    银鼠褂子青云裙,头上的首饰并未戴太多,只插了两根扁簪,耳朵上也只戴了两粒珍珠耳珰,瞧着非常朴素。

    冯芷见她这样,连忙拿璎珞手镯与挂玉来。

    容安摆摆手,“用不着这么多,今日要上山,戴多了首饰也沉得慌。”

    这回李嬷嬷并未站在她这头,说道:“姑娘还是再加一两样罢,首饰戴得太少了,也是失礼。上回怀王殿下不是送了一匣子首饰来么?我觉着那紫玉兰便挺好,姑娘不若戴上那个?”

    沈时酌上月底托人送了一匣子首饰,里面金玉宝石都有,从头面到项圈再到手镯,无一不精。

    容安现在也拿到了她娘留下来的一部分首饰,沈时酌送来的首饰与她娘那些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李嬷嬷活了这么久,见过大风浪无数,见了沈时酌送来的首饰,嘴里也感慨了好一番。

    容安有这么一位未婚夫在,莫说太妃地下有灵能安心,她去了也能安心,可见沈时酌在她心中多可靠。

    容安极少反对李嬷嬷的意见,听她这么说,从善如流地加了支玉兰簪,又在手上多戴了对金宝镯。

    收拾停当,容安与容庄川汇合,两人出门前往西山。

    天色还早,容安靠在车厢内补眠。

    尽管现在方深秋,天也还未下过雪,天气却冷了起来。

    容安靠在锦缎垫子里睡着了,冯芷璩女怕她冷,连忙将手炉拿来,往她两脚边各放一个,又帮她裹上披风。

    容安也不知怎么地,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到山上,马车停了下来,她还未醒。

    璩女正想轻声将她唤醒,旁边传来一个低沉声音,“让她睡罢。”

    璩女吃惊抬头,却见沈时酌撩起点车帘子正往里面看。

    璩女与冯芷忙行礼,“殿下……”

    沈时酌摆手,“你们在这看着。”

    他们正说着话,容庄川也过来了,见他们在这里,容安迟迟不下马车,奇道:“怎么?”

    怀王转头做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道:“安儿睡着了。”

    容庄川探头过来看,容安果然靠在冯芷身上,半张脸掩在披风里,睡得正香。

    容庄川伸手便想去叫人,“怎么不叫醒她?”

    璩女灵动的眼神示意沈时酌在。

    沈时酌压住了容庄川的手,盯着容安轻声感慨了一句,“怪可爱的。”

    容庄川:“……”

    容庄川还是道:“先叫醒罢,再不出去赏梅,等会天色晚了,就赏不了了。”

    “今日赏不了明日再来也无妨,”沈时酌道:“安儿要睡便让她睡去,莫扰了她。”

    说着,沈时酌想拉容庄川进去。

    容安被他们动静所扰,慢慢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人还迷糊着,问:“这是到了?”

    “是到了,你若是还困,就再睡会。”

    容安晃晃脑袋,“还是不睡了,现在睡多了,怕晚上睡不着,到时也难受。”

    她说着,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沈时酌见她露出来的那一点尖尖小小的雪白牙齿,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

    容庄川在旁边见了,觉得沈时酌对自个妹妹的态度有些奇怪。

    这态度倒不像对未婚妻,反而有点像对自个家里心爱的小猫小狗一般。

    容庄川甩甩脑袋,很快将那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这边沈时酌已将手伸进马车里,欲搀扶容安出来。

    容安赶忙拒绝,只拉着璩女的手,让她扶自个。

    等一下马车,猎猎山风一吹,将马车里熏得人昏昏欲睡的暖意一扫而空,容安忍不住打个寒颤,彻底醒了。

    旁边沈时酌将披风拿出来,裹到她身上,说道:“莫着凉。”

    容安抿嘴对他一笑,这才有空看四周。

    他们已上到半山,身后是好长一段蜿蜒盘旋的青石板山道,两边则是莽莽森林。

    入目所及,梅花占了半山,此时花正盛,白梅胜雪,红梅如火,一山梅花幽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容安还是第一回见着这么多梅花堆在眼前,一时不由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沈时酌在前边带路,“我们先到别庄饮盏茶歇息一下,再去赏梅。”

    他们刚进去,一个高挑明艳的女子带着一众女子迎出来。

    容庄川眉头刚拧起来,沈时酌便指着那女子道:“这是我侍女司奈,在别庄中,若有事,找她便成。”

    司奈带着人过来行礼,态度异常恭敬。

    行过礼后,司奈带着众侍女去忙活。

    容安不大明白为何沈时酌特地叫侍女出来给她行礼。

    沈时酌看出她眸中的意思,道:“我听说外面关于我侍女的传言颇多,特叫她出来让你一见。”

    容安向来不大关注这些事,听他这么说,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顿了一下,她方想起容贞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道:“其实也不必,我信你。”

    “我知你信我,不过让你见一见,免得你担心。”

    容安感动于他的坦诚,看着他认真道谢,“谢谢时酌哥哥。”

    “不客气。”沈时酌亲手给她倒了一盏茶,“这是南边来的珠光红,你尝尝瞧是否喜欢。”

    容安双手端起茶,轻轻闻了闻,方吹着呷了半口微烫的茶。

    这红茶香得非常细腻,口感微甘,饮下后回味无穷。

    容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沈时酌见她这样便知她喜欢了,“回去后我让人给你送点,秋冬喝红茶罢。”

    容安眼睛弯起来,高兴地点头,“多谢时酌哥哥。”

    容庄川进来之后茶都是丫鬟倒的,他见两人你来我往有些牙酸,又见怀王说这些,不过哄小孩玩似的,便也不好说什么,自个坐到一旁去,端起茶来慢慢品味。

    沈时酌这茶是真的好。

    容庄川内心中赞叹一番,一本满足地喝茶去了。

    沈时酌带容安喝完茶吃完点心,又叫人拿帽子来,看着她穿戴整齐了,又裹上披风,方带着她去赏梅。

    这一座山头都是沈时酌的,山上的梅花也只作秋冬赏花用,开败了并不怎么结果。

    因专门用来赏花用,这些梅花开得便越发繁盛,一树树,花朵堆堆挤挤,如雪如霞。

    容安在蜀州时冬日也会出门赏梅,然而比起这半座山的梅花,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穿行于花树中,满鼻都是花香。

    这些梅花已开到初盛时,地上不少花瓣堆积。

    容安绣鞋踩在梅花上,花朵软绵绵,颇有种不真实之感。

    她不像走在梅林中,倒像走在梦中。

    梅花实在太过好看,容安看了半下午,眼瞧着天快黑时方回去。

    容庄川前两日与钱老太君说时便已说过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日,此时倒也不急着回去。

    晚饭大半都是山珍,其中两道蜀州风味麻辣鱼干、手撕兔肉更是让容安胃口大开。

    她在府中一般也就吃一碗饭,今日倒吃了两碗饭外加一碗汤,吃完之后肚子都快圆了,她漱完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心中全是满足。

    “安儿困成这般模样,去睡怕要积食,司奈你去找两味消食丸来。”

    司奈听得吩咐,立即带人去找了。

    容庄川未想到容安在沈时酌这边这般放松,找补道:“她平日里不会如此,都是今日饭太好吃了。”

    沈时酌笑道:“安儿还在长身体,多吃些是好事。”

    容庄川感慨:“除家中外,也就在殿下这里安儿方那样放松。”

    “这是好事。”

    两人说着话,容安吃下消食丸,要先去睡了。

    容庄川也回去睡,兄妹俩分开,司奈引着容庄川去东边靠沈时酌的院子歇息,容安则去西边住一晚,沈时酌送她过去。

    容安走一走,肚子里的食物消得差不多了,倒不觉撑,只是犯困。

    两人肩并肩走着,容安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时酌说话。

    沈时酌道:“你若喜欢这山,明年可来多住一段时日。”

    容安点头,“我喜欢,这里比山下清净多了。”

    沈时酌笑,“我也看上它清净,以往冬日我总会上山来住上一两旬。”

    容安聊着天清醒了些,她犹豫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沈时酌。

    沈时酌笑她,“想说什么便说,怎么还犹犹豫豫?”

    容安听这话便直言问了,“时酌哥哥,你花那么多银两在这些地方,俸禄会不会不够?”

    说着她挺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打听你的家底,我就,就问一下。”

    她看沈时酌一眼,小声补充道:“我嫁妆好像还挺多的,你要不够花,我可以补贴一下。”

    沈时酌忍不住摸了她头发一把,笑道:“我俸禄够用,攒钱也不好,不如拿出来花用了,放心罢。”

    容安一听便明白了。

    他作为先帝幼子,一直受猜忌,与其勤俭向上,还不如做个纨绔子弟。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院子里。

    容安不知是否太久未吃蜀州风味,走到院子里时,总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不好意思说,到了地方便委婉赶沈时酌,“时酌哥哥,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罢。”

    “好,你也是。”沈时酌见送到地方了,正想离开,忽然鼻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像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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