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酒意上头,心里不痛快,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吴鹤是国际有名的大导演,但他性子孤僻古怪,是圈里出了名的难搞。
谢珩不怕夏星北不争气,只是小孩面子薄,他怕吴鹤过于严厉让夏星北当众丢脸,夏星北看着对自己软和,实际上倔的要命,被骂了也憋着不说,只会私底下拼命的练,可谢珩舍不得。
这次他特地从酒窖里带了几瓶珍藏的红酒过去,就为了让吴鹤吃人的嘴软,骂夏星北的时候能稍微控制住脾气。
谢珩轻易不会醉,但这次吴鹤高兴,拽着他这个铜臭满身的商人念叨了一下午的中国电影未来,原本只是哄老头开心,但自身也算是圈子里的人,听着也有些唏嘘,一不小心喝的就多了些。
不过吐了一波后他已经清醒了不少,谢珩睚眦必报,想着这罪都是为了夏星北受的,人不乖乖在家等着给他捏肩捶背叫爸爸,反而跑了。
他蹙眉咬牙,心里琢磨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小崽子一顿。
夏星北总是放不开,叫不敢叫,说句荤话耳朵就红,但他让摆什么姿势就乖乖的摆,之前还练过民族舞,腰软腿细。
借着酒意,谢珩满脑子带颜色的东西,屈着手指愉悦的敲打了几下座椅扶手,问穗一:“怎么说,夏先生有空么?”
“有……”穗一憋憋屈屈,没忍住为夏星北打抱不平:“谢总,你对夏夏好点吧,都有喜欢的人了就别欺负人家了,我上次在慈善晚会上见着他,都瘦好多了……”
“说什么呢。”谢珩噙着笑,“他和你说我欺负他了……问他的时候什么都行,都看哥的喜欢,转头就和外人告状,真是出息了。”
“.……”
穗一听他这么讲生怕给夏星北惹了麻烦,急忙摆手,“没,夏夏没和我说这些,都是我猜的,猜的。”
谢珩嗤笑一声。
欺负?
可舍不得欺负他,欺负跑了去哪儿再找这么一个乖巧可人,处处和他心意的。
谢珩愉悦的挑起嘴角,气消了一大半,酒没醉,光想着人就醉了。
星河湾的别墅区住着的都是明星,安保做的很好,通常时候都和狗仔打过了招呼,明星也是需要隐私的,只要不是大新闻,没必要闹得两方都不痛快。
穗一跟了谢珩好几年,对镜头很敏感,她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车库里,然后搀扶着谢珩走了上去。
“有狗仔。”
谢珩打了个哈欠,没所谓的摆摆手:“没事,他们不敢曝。”
两人上了楼一开门,就见夏星北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腿并拢,膝盖上放着一沓文件,沉默的低着头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黑暗拢在怀里。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这和谢珩幻想中夏星北会欢喜扑过来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他皱着眉,脸色极其难看。
谢珩从小到大被人捧着长大,一天吃了两次憋,穗一虽然被爽到了,但看谢珩脸色沉下来生怕这祖宗气急了拆房,急忙打圆场:“夏先生你来了?快帮我扶一下他,死沉。”
谢珩靠着墙倚着,半醉不醉,抬手揉了揉脖颈,掀起眼皮冷哼一声:“我用他扶吗?爸爸没醉,再说了,千万级的小鲜肉,用不起。”
穗一呵呵两声,您老可别嘴贱了,刚刚那么黑走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一进门就不胜酒力靠我身上了,演给谁看呢。
夏星北沉默的站起身,熟悉的腔调猛地撞进他的耳膜,之后他就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似要承受不住下一秒就爆炸。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陡然而生,夏星北猛的抬头看面前的人,原本死寂的心,只谢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用说话,他的心海就如掠过飓风,惊起了惊涛骇浪。
不是面前这身华丽皮囊,是谢珩。
也只有谢珩。
夏星北的目光太过热烈,谢珩被他直勾勾盯着心情舒畅,只瞧了一眼,就发现这人好像又瘦了,站在那儿看着一股风都能吹倒。
“过来。”
夏星北傻了一样站着没动,心里思绪乱成一团。
谢珩啧了一声,略微挑眉,对着穗一说:“还不走,要不要再给你八个机位三百六十度的拍,爸爸还没拍过这片儿呢,没准能卖个好价钱。”
穗一被他这流氓堵得面红耳赤,原本还想叮嘱他一句别瞎说话,就被夏星北轻声打断:“穗姐,我有话和他说,麻烦您先出去,我说清楚了……就走。”
穗一明白了,这是金丝雀终于忍不下去要和这渣男分道扬镳了。
呸,活该。
她偷偷在心里骂了一句,以防殃及池鱼,砰的一声关上门溜了。
“还想走,去哪儿?”谢珩走过去,亲昵的捏捏夏星北的后颈,心情整个都放松下来,挑眉问他:“这么冰,拍什么戏了?”
夏星北被他摸得浑身颤了一下,捏着文件的手心渗出了黏腻的汗,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大脑空白的回答:“侯导的《只喜欢你》。”
谢珩的手摸了个空,脸色极其不好看,“我不知道是什么侯导拍的啊?和我报备了吗,周致是不想干了给你接这种破剧。”
周致,周致早就不带他了,两年前就不带他了……
一道惊雷劈下,夏星北怔怔的,脑子一团乱麻,想说想问的都堆在脑子里快爆炸了,却偏偏选了句最没用的,顶了嘴,“不是破剧,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辛苦的。”
“啧。”谢珩没再对他动手动脚,慵懒的坐在沙发上,全身笼罩着一股黑气,嗤笑一声:“胆子不小,还教训我……你演总裁还是总裁儿子?”
夏星北愣愣的说:“总裁……”
谢珩在路上又把那本根据ip改编的原小说大致溜了一遍,车祸、失忆、绝症,那对双胞胎才十岁就攻克了癌症,他看着脑仁都疼,这种剧绝对是夏星北以后的黑历史。
谢珩思索了下自己和夏星北相差八岁,难不成是真的有代沟了?
想到这儿,他不悦的看着离自己一步远的夏星北,没好气的问:“这么喜欢?非要演?”
夏星北没说话,唇瓣干裂,定定的看着他。
“行了,想玩就玩吧,不数落你了。”谢珩看他脸色发白,不忍心再说他,“什么时候能杀青?”
夏星北哑声答:“下周五。”
吴鹤那边剧本还没最后敲定,离开机进组满打满算也要一个月。这么看来,夏星北还算有数。
谢珩心里舒坦了些,看他傻愣着,朝人伸手:“过来,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夏星北费力的将黏在谢珩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慢慢的移向右手,他无声的摇摇头,力气极大的攥紧了那份可以切断两人关系的文件,迟迟不敢递过去。
他知道的,谢珩这种人,只要提了分开,之后两人就再无相遇的可能,甚至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再给自己。
单单想到这里,夏星北就觉得自己浑身每个细胞都疼的要命。
“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
谢珩终于察觉到了夏星北的抗拒,将翘着的腿放下来,面色冷沉的看着他,语气带了些命令的意味。
月光从落地窗里透出来,洒在夏星北削瘦的肩膀上,他沉默的站着,黑发黑瞳,皮肤白皙,沉默的像是一个精致的陶瓷物件。
两人双目相对,无声的僵持着。
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夏星北败下阵来。
这一步迈得格外的重,好似花掉了他全身的力气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即便后果是粉身碎骨。
伴随着他的动作,手里攥着的文件也洒了一地。
谢珩弯下身想捡。
夏星北踩在这些打满了字的A4纸上,慢慢走到谢珩面前,垂眸盯着他,尾音沙哑:“没什么,没什么想说的……就想让您抱抱我。”
“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吗,至于为这破事置气?”谢珩语气都轻松起来,嘴角挑起,“再近点,有话和你说。”
谢珩其实很好哄。
外人都觉得他性子高傲,谁都看不起,但其实他傲娇又温柔,得他偏爱,那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夏星北走过来任由他揽住自己的腰,像小孩一样,把头埋在他怀里胡乱蹭了蹭,烦躁的抱怨:“吴鹤那老东西太能喝了,明天让周致带你去试镜,到时候我也在场,你要连这个小场面都过不了,哥回来好好收拾你。”
倦怠沙哑的声音和着刺鼻的酒味骤然充斥进五官,夏星北头脑发蒙,直到如今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醉了一场,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的碰了一下谢珩的肩,触到实体后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胳膊,力气大到谢珩都觉得有些疼。
谢珩为他不动声色的讨好勾起了唇角,抱住这人才发现他好像真的太瘦了,隔着一层薄衫所触之处都是硌人的骨头,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成了这样?
谢珩蹙眉,车上的那点心猿意马早已经消失不见。
夏星北身上香水味道淡淡的,柑橘的清香中加了浓郁的果香和松软的麝香,干净清新,像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充满着希望和朝气。
丝丝缕缕的卷进谢珩的心里。
突然就多了一种莫名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欢欣。
谢珩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他搂着夏星北继续念叨,话里话外透露着些在邀功的傻气:“你好好给哥演,秦倾这个角色挺适合你的,《红谷》吴鹤冲着拿奖拍的,保不齐你还能去国外一趟给哥捧个小动物回来。”
《红谷》是两年前的片子,夏星北根本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给了童溪,但童溪能力不够,吴鹤又找了不少人,折腾了好久才挑中一位电影学院的新人。
谢珩的眼光一向不错,《红谷》也确实拿了大奖,但这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流逝,夏星北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起来。
他当初被周致关在家里不让出门错过面试没哭,童溪特意发了《红谷》男主旦角扮相时他没哭,《红谷》从开机到获奖,他着魔一样查着资料,无数遍演绎“秦倾”这个角色时没哭。
可乍然间听到谢珩两年前,曾为他背后做了这么多,曾对他期许这么重,夏星北眼圈就开始发红发酸。
谢珩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没和吴鹤合作过,忒烦。”他终于从夏星北怀里退了出来,把头发往后撩了下,认真的看他,“虽然事多又不给人面子,你和他合作,少不了被他当众骂,但也最会□□人,他要凶你了,受委屈了,就和哥说,别憋着。”
夏星北浑身的力气终于被抽空,膝盖一点点弯了下去,缓缓的跪在地上,把脸埋入谢珩的膝盖中,压抑的发出一声:“嗯。”
谢珩这才发现他是真的有些不对劲,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把脱下的拖鞋垫在他的膝盖下面,任由夏星北颤抖着把头埋在他的腿上:“怎么了这是,受欺负了?”
夏星北没有出声,但谢珩知道他在哭,他一直压抑着,不肯发出声音,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谢珩有些迷茫,安抚着他的背,过了好久,夏星北才不大好意思的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眼睛,他不想让谢珩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想背过身整理一下,却被谢珩拽了过来。
谢珩也一时间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他拿自己的领带一下下把夏星北的泪痕擦干净,眼睛里带了些怒气。
“剧组里有人欺负你了?”
“还是今天周致骂你了?狗仔又瞎几把曝你料了?”
谢珩把所有的可能都说了一遍,甚至都想到了是不是剧组盒饭太难吃把夏星北给饿哭了。
“没,就是想您。”夏星北生怕他想出更离谱的东西,急忙解释,说完又有些羞赧,用手背抹了把脸, “今天拍落水戏,ng了好多次,当时不觉得,看到您就有点委屈。”
落水戏一直是夏星北的短板,每次拍完稍微没呵护好,就要小病一场,谢珩熟门熟路的从别墅某个角落找到医疗箱,把预防感冒的药片拿出来,看着他吞下去,表情才稍稍好看了些。
也只是好看了些,夏星北一向倔的要死,绝不再别人面前透露出一丝的脆弱,就更别说会因为落水戏没拍好就哭成这个鬼样子了。
夏星北知道谢珩不会就这么被他哄骗过去,讨好一般跪在他双膝之间,像他们之间荒唐开始一样,慢慢的俯下了身。
当时他颤抖着手,足足解了五分钟没有解开他腰间复杂的搭扣。
谢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深沉,说:你用嘴解开,我就让你跟我。
话说的极其恶劣,但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人,夏星北已经做好了被他羞辱的准备,却还未碰到,就被谢珩捏着下巴吻上了唇。
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不知吻了多久,等他重新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滚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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