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枯瘦铁青的手越过宋柳的肩膀搭在笔尖上, 在它的操作下,笔颤颤巍巍地移动起来,在纸上画了个不算圆满的圆。
宋柳看了几位专业人士一眼, 她深吸了口气, 声音颤抖道“笔仙笔仙,我今晚会死吗会的话打勾,不会的话打叉。”
那只手正缓缓操纵着笔在纸上斜向右侧画了一笔,旋即缓缓往上提。
会。
尽管知道有这么多专业人士在旁边, 但当宋柳看到那个勾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应该不会出事吧。
薛淮不留痕迹地看了众人身后的鬼一眼,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只鬼。
毫无疑问的是, 他的背后也有一只。
那只刚被拽过头发的女鬼这会儿正站在那个圆脸姑娘身后, 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宋柳问完后轮到薛淮了,他想了想, 随口问“笔仙笔仙, 你会杀了我们吗会就打勾,不会打叉。”
笔仙“”
现在的人都这么直白大胆吗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直截了当,但那只枯瘦铁青色的手还是轻轻推动着笔, 沿着纸右下方滑了一下,紧跟着往上一提。
会。
“啊”薛淮惊讶于对方的直白, “既然这样, 那你动手吧。”
他直接抬起下颚露出颈项, 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笔仙“”
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有主动求死的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它们不客气了。
沾染着深色血迹的手毫不犹豫地伸向他的颈项, 手还没碰上去, 只见金光一闪, 双手直接被大力弹开,女鬼尖叫着倒飞了出去,身形差点崩溃。
女鬼刚想说有诈快跑,就见三位同伴已经被迅速按倒,只剩下两位同伴还保持自由身,结果其中一个居然死死抱住另一个,嘴里还大喊着“道长快,我要拽不住它了”
众鬼“靠没想到居然出了个内鬼”
没等薛淮出手,牧长野已经一把抓住那只女鬼的头发,一手掐脖子,一手抓头发,直接控制住两只鬼。
至此,五只女鬼全部落网。
见女鬼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切,薛淮抬手摸了摸脖子,笑眯眯地问“怎么,想不到自己也会被人抓住吗”
倒在地上的女鬼困惑又害怕,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道长,我已经帮您把它们带过来了,那个符”“内鬼”小心翼翼地问着。
薛淮应了声,“那个符是定位用的,对你本身没什么损害。”
当然,如果它不按照要求做,那就是催命符了。
五只女鬼纷纷愤怒地瞪着“内鬼”,后者委委屈屈地说“我也没办法啊,道长说我要是不把你们带过来,他就要我魂飞魄散。”
那它当然选择出卖这些家伙啊,谁让它们之前还抢它目标来着。
被白无常铐住的女鬼愤怒地嚷道“你这个叛徒”
“内鬼”梗着脖子说“换成你们,你们也会这么做的”
大家又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好伙伴,只是一起被召唤过来的孤魂野鬼罢了,干嘛这么真情实意。
众鬼“唾弃你”
薛淮抽出纸缯盖在那只被功德之气所伤的女鬼头上,然后将纸缯交给白无常,“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七爷了。”
“道长太客气了,”白无常感慨万分,“如果不是道长出手,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胆敢伪装成鬼差,私自抓捕阴魂厉鬼,还瞒天过海了一百年。”
薛道长帮助了地府这么多事情,真是地府之友啊
薛淮闻言正色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会尽力查找线索,如果地府方面有什么线索的话,届时还请告知。”
“那是自然”
黑白无常把六只女鬼都带回地府,薛淮看了眼宋柳和圆脸姑娘,拿出两张护身符给她们,“这个就当我送给你们的,记得随身携带好,如果符纸发烫或者燃烧,立刻联系我,知道吗”
两姑娘飞快地点头,如获至宝地抱住护身符,“谢谢薛道长。”
“行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薛淮说完正打算离开,就见躲在厕所里的舒晨曦走了出来,“薛道长等等。”
薛淮步伐一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舒晨曦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刚才看到那女鬼要碰到您的时候,您身上好像在发光,那是什么”
看起来威力可太大了,直接把女鬼弹飞出去了
薛淮笑着说“不,那是功德护体,你如果积攒了足够多的功德,你也会有的。”
又是功德
舒晨曦正想说话,就见薛淮笑了起来,他的身上忽然发出一阵辉煌耀眼的刺目金光,竟把那张略显风流的俊美面容衬出了几分庄严可敬的味道。
“”
薛道长怎么像个金佛
看着舒晨曦逐渐呆滞的表情,薛淮好心提醒道“天道的力量在逐渐增强,多积攒点功德对你有益无害。”
当晚,玄学届震动了。
起因是来自八清门的舒晨曦发了条名为玄学届统一用的鬼差令是假的大家不要再用了的帖子。
本来大家以为是一个夸大其词的纠错帖,抱着看菜鸡的心态进去,看完冷汗就下来了。
薛道长用真正的鬼差令请来了真鬼差,当面打假拆穿了假鬼差,而假鬼差的真身竟是一张小纸人
尤其有图片有证据,舒晨曦更是表示地府在五十年前就与时俱进更换了制服样式,他们早就抛弃长袍,改穿西装了。
飞天道人假的这都用了快一百年了,居然是假的
乐心道长这是薛道长亲口所言
薛淮回复乐心道长的确是假的,现在玄学届所用的鬼差令应该称作定向传讯符,是上清道符的一种。
葛津是大佬原来大佬也会看论坛回帖吗
岁时术士我记得当年内战之后很多典籍都被烧了,是宫家带着几大道观一起制定了玄学届几种符纸的统一标准,鬼差令就是其中之一
乐心道长回复薛淮原来如此,老道明白了
当初宫
家牵头带领着几大道观制定了玄学届中几种常用的符纸标准,所有道观和家族都沿用了这一标准至今,谁能想到他们一开始就给出了一个错误答案
而这个弥天大谎竟然直到现在才被巧合拆穿,这要说不是宫家蓄意所为,那都没人相信。
这条帖子直接刷爆了玄学届人士的朋友圈,一传十十传百,当初牵头制定了符纸标准的宫家很快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大家纷纷要求宫家给出一个说法。
宫家对此也表示十分震惊,就连他们自己用的都是这种鬼差令,他们怎么给说法
当晚宫家老爷子就病了,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这场打假行动还没结束,大家怀疑其他几张符纸标准也有问题,有人当晚就打电话请求薛道长能检查一番。
薛淮在发现鬼差令是假的后,特意去玄协看了现如今使用的几张常用符纸标准,检查后表示除了鬼差令之外,其他符纸都没问题。
玄学届众人得到消息后都松了口气,继而把全部火力都对准宫家。
薛道长都说假鬼差令是上清道符中的定向传讯符,继承了上清道宗的三家就只剩下宫家延续至今,这个假鬼差令肯定是宫家弄出来的
这一铁证直接将宫家钉死,宫家子孙这会儿有口难言。
“咳咳”
病床上的老人忽然咳嗽了起来,趴在床边小憩的宫肃立刻清醒,他连忙按下床头的铃,还未收回手,手臂就被一双干瘦苍老的手抓住。
“你你嗬”老爷子的嗓子就像破风箱,他吃力地说“去拜、拜师,走”
老爷子说完推了他一把,宫肃被推的一个踉跄,却站在原地没有转身离开。
老爷子都这样子了,他怎么可能放心去海市拜师
“走”老爷子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出神,“宫、宫家靠靠你了”
假鬼差令的事情让薛淮觉得头疼的同时,也让他找到了新的方向。
假鬼差的纸仆让薛淮想起当初在安宁精神病院时,那个邪道就是用纸仆观察他们的行踪,而纸仆又是上清道法的基础入门法术。
当时他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看来,假鬼差事件未必不是邪面佛所为。
地府是天道的直属部门,他的所作所为相当于创造了一个小地府,谋取天道的部分力量,这件事整整一百年都没有被拆穿,其积累的实力可想而知。
这样敢想敢做,难怪能够成为邪面佛。
最重要的是,这个邪面佛一定精通上清道法,出自那三家的可能性很大。
薛淮个人更倾向于邪面佛曾是宫家人,倒不是因为宫家分裂挑拨导致上清道宗分裂,而是鬼差令的制定标准是宫家牵头定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邪面佛伪装成宫家人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看,这邪面佛都和宫家密不可分。
一大清早薛淮就收到了银行卡入账的短信提醒,安宁案的二十万酬金终于打进了他的账户。
另外,鬼话节目制作人徐鼎还特意给他发来消息,说鬼话节目已经被上面要求整改,上次拍摄的节目很可能无法播出。
对于这个结果,薛淮一点都不惊讶,顺手回了条消息提醒他们“举头三尺有神明”。
薛淮本想给原身母亲再打点钱过去,忽然想起来忘了跟她们说去北市的事情,便主动拨通了原身母亲的电话。
等了许久电话才被接通,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说
“哥,你可算来电话了。”
薛淮顿了一秒,回想着原身和妹妹说话的语气,开口说“咋,想我了”
原本正帮他浏览秘境论坛帖子的牧长野听到这话倏地抬眼看过来,一瞬也不眨地盯着他。
薛淮被他盯的莫名发毛,嘴唇轻碰做了个“妹妹”的口型。
牧长野面色稍缓,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歪着脑袋贴在他的手机旁,正大光明地偷听。
薛淮“”
“你好久不打电话回来,妈整天念叨你。”妹妹说到,“你在海市辛不辛苦妈说你上次打回来好多钱,你可别做傻事。”
薛淮学着原身的样子应了几句,问“妈呢我有事要和她说。”
“妈去给林婶帮忙了,她没带手机。”妹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哥,你还记得林铁不就小时候经常扯我辫子的那个,你还帮我揍他来着。”
薛淮略微回忆了下,“记得,咋了”
“他前天埋脸盆里差点淹死了。”妹妹的语气有些不自在,“他爸妈昨天来找妈,说想请你去看看,说林铁这段时间疑神疑鬼的,看到水就大喊大叫,怕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里,妹妹没忍住吸了口冷气,“我就是觉得这事奇怪,你说哪有在脸盆里差点淹死的又没人按着他。”
薛淮拧起眉“说不定是摔脸盆里呛着了。”
听到这话,妹妹明显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妈说你工作辛苦回不来,就拒绝了。”
薛淮应了声,又听妹妹嘟囔着说“哥,要不你还是别做这工作了吧,我觉得怪危险的。”
“放心,没什么危险的。”薛淮随口扯谎说,“我拜了个师父,那是真高人,不会有事的。”
又和妹妹说了几句,薛淮才挂掉电话,他看着手机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
“你说我应该回去看看吗”
“你不愿意就不回去。”牧长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想去看看的话,也可以绕开她们。”
薛淮抿了抿嘴,林铁那件事明显有问题,他既然知道了就没办法放着不管,可他又不想和原身亲人接触太多,免得被发现问题。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回去看看吧,总要面对的。”
就算现在不见面,等到去北市的时候还是要见面,既然如此那就回去看看吧。
“那我和你一起。”
和季舒怀提了一句,薛淮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奔波六个小时后,他终于抵达了原身的老家临西市。
临西市和繁华、充满活力的海市比起来就像垂垂老矣的老年人,大量的年轻人外出打工导致城市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整座城市都显得暮气沉沉。
薛淮出了火车站又转乘公交车,到了县里之后转车回家,一同折腾下来,等他回到原身家里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了。
薛淮
和牧长野刚走到那栋小三层的门口,院子里的狗就兴奋地立起来,然而还没等它迈向主人,可怕的气息就吓得它压低身子,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哥你回来啦”
一个高挑秀美的女孩子一瘸一拐地蹦了出来,薛淮当即皱起眉,“你的脚怎么回事”
“哎,就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老师让我回家休息。”薛图不在意地说着,她看到了高大俊朗的牧长野,好奇地扯了扯薛淮的袖子,“哥,这是你朋友吗”
薛淮顺手按了下她的脑袋,“嗯,他姓牧,你直接叫他牧哥就行。”
“牧哥好”薛图先是和牧长野问好,然后一脸嫌弃地拍开薛淮的手,她话还没说出来,就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锁定自己,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薛淮见状立刻拍了牧长野的腰一把,不慌不忙地岔开话题“妈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他打电话说今天会回家,按照以往的习惯,原身的母亲这会儿会在家做一桌丰富的菜肴等他回来,怎么都这会儿还没见着人
被薛淮打了岔,薛图把刚才那种短暂的感觉抛之脑后,说“哦,还不是林铁那事,他爸妈刚过来说林铁中午跑不见了,让大家帮忙找找,妈就出去帮忙找人了。”
林铁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薛淮扶着薛图往屋子里走,牧长野抬腿跟上,在经过那只小黑狗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狗吓得连尾巴都不摇了。
牧长野轻哼了声,也不知道是哼给谁听。
薛图借着他的手臂一蹦一跳的,说“妈不让我听这些东西,我那天是偷听到的。”
“他爸妈说林铁之前在山城打工,前几天突然回来了,从那之后就表现的很不正常。”薛图回忆着那天偷听到的话,表情变得不自然,“他变得特别害怕水,看到水就大喊大叫,喊着鬼啊有鬼之类的,连杯子里的水也看不得,他们只能趁着林铁睡觉的时候给他喂点水。”
“他们之前请了大湾村那个神婆,烧符水啊、上供啊,反正就搞那些东西吧,结果神婆弄到一半就说他得罪人太狠,对方铁了心要他死,救不了,神婆就走了。”
“他爸妈都找遍了临西的神婆、高人之类的,没一个行的,全都摇头摆手,有的直接让他们准备后事,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就来找妈,想让你给林铁看看。”
薛图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未定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经常会凑在一起说鬼故事,她也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听到这种事免得不了慎得慌。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薛淮循声望去,就见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女性正和一个老婆婆说着什么。
那位中年女性正是原身的母亲蒋秋梅。
蒋秋梅瞥见屋子里的人影,脸上的沉重之色立刻被惊喜所取代,她和四婆说了声,就提高声音喊“小淮回来啦”
薛淮立刻和牧长野走到院子,“刚回来,我还说你去哪了,回来都没看到你的人。”
蒋秋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睛往右下角瞥了下,就听四婆说“诶,你们家淮子回来了,正好给铁头看看。”
“四婆你说啥呢。”蒋秋梅拉长了语气,明显不乐意听她这么说,那四婆见状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吃饭吧。”
说完四婆就走了。
见她现在不太想提,薛淮给她介绍牧长野“妈,这是我朋友牧长野,也是我师兄,我听说林铁那件事就顺便把他请回来。”
蒋秋梅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瞬,她打量了牧长野几眼,心里一惊,顿时觉得这人了不得。
再一看自家儿子
嚯,这才多久没见,居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想到儿子最近赚了这么多钱,有变化也很正常,蒋秋梅没有放在心上,只带着他们往里走,“来来来,先不说那些事,你们坐车都累了吧,我去炒两个菜,马上就能吃饭了”
薛淮继续问“小图说你去帮忙找林铁了,应该找到了吧。”
蒋秋梅一听这话就垮了脸,只是碍于儿子的师兄在旁边也不好说他,只能回答说“找到了,在上河那找到的。”
她就是觉得这事有问题才不希望儿子接触,要她说这几天就别回来,等这事过了再说,没看到那些神婆、高人都摆手不救,要是弄不好说不定自己也沾麻烦。
结果儿子不仅回来了,还特意把师兄也请过来,她都不知道说啥好。
“他不是怕水吗,怎么还跑上河去了”薛淮仔细观察着母亲的神情,“该不会是想投河吧”,请牢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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