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君,首领刚刚因病猝死,留下了传位给我的遗言,而你就是公证人。可以吧?”
穿着白大褂,胡子拉渣的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床边,背着手,紫红色的眼珠子盯紧了站在窗边的棕发少年。
脸蛋还带着几分圆润的青涩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须臾,转动眼球,没有任何情绪的视线落在了浸透了鲜血的床褥上。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夜晚的暴君,脖子被锋利的凶器划开了,他隐约能看到断截面处露出的管子。
是什么?
气管?
还是喉管?
太宰治不知道。
即使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面对房间里的另一个活人,即使是他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和这个男人,这个名叫森鸥外的男人交谈,即使是他也有一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稍不注意就会被斩断手脚。
“从现在起……不,从前代首领传位给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新任Boss。”太宰治用消去了感情的声音如此平静地说道。
森鸥外因此露出了一个微笑,他那双紫红色的,清亮的眼眸中映出的是能够看透他人内心的睿智的光。
森鸥外将手从白大褂里拿出来,纤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封深紫色的信函,上面镶嵌着细碎的金箔,火漆印子还完好地盖着,似乎并没有人打开过。
“那么,要和我一起欣赏一下弑君的凶徒留下的挑战书吗?”
“看前代首领的伤口,很明显是骸塞的那伙人干的吧,也只有身为外来者的他们才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事了。”
“轻率?”森鸥外不紧不慢地拆着信函,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谁知道呢?或许是有足够的自信也说不定,或许是试图将这里当作家乡也说不定……或许是,想要一口气摧毁横滨的地下世界也说不定啊,太宰君。”
“就凭那群连木仓都不会用的家伙?就算玩刀玩得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吧?森医生你是想到了什么人吗?”
“哎?不打算叫我首领吗?”
“我可还没有说自己要加入港口黑手党,再说了突然把我叫过来让我作证害我看到这么肮脏丑陋的尸体……我可是打算在海边伴着凉爽的清晨海风迎接美丽的日出呐。”
“哎?这可真是抱歉了……唔……哇……呵呵~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呢,太宰君。”
“……”
“「谨以此函为证,吾之刀剑乃审判之刃,暴君业已伏诛——」……唔,落款很有意思呢,是‘V’吗?不,更像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呢,蝙蝠?还是简化后的某种鸟类……”
森鸥外弹了弹厚实的纸面,轻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棕发少年,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些让太宰治感到发自内心的颤栗的东西。
“如果首领被一群外来者成功暗杀的消息传出去,那么不只是港口黑手党内部将会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其他所有的组织都会趁机向我们露出锋利的獠牙——无论对方的结果如何,毫无疑问,这个组织,以及这座城市,都会遭受无法挽回的伤害。”
“作为首领,我可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啊。”
太宰治直视着森鸥外猩红的眼眸,一动不动。
片刻后,“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会真地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来了吧?”
“谁知道呢……首领的卧室里也不可能有监控这种东西……啊说起来还真是幸运呀,否则我的作战计划就要失败了呢~不过,应该和死在消防楼梯间里的男人有关系吧。”
“哦呀哦呀,既然前代首领惹上了这么行踪莫测的敌人,那么作为新任首领的证人的我应该也会陷入危险中吧?真是太好了,如果能让我在睡梦中被割断喉咙的话,一定能毫无痛苦地到达彼岸吧。”
“放心吧,太宰君,在组织没有稳定下来之前,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而且他们是不会对你下手的,不是吗?”
在青年男人优雅而舒缓的语调中,十四岁的棕发少年仿佛像是被无形的声音带到了深海深处——接近海底的那个地方一样,漆黑又冰冷。
他知道了。
不。
不知道才奇怪。
绿发金眸的少女也是骸塞的成员之一,而且地位不低,森鸥外会注意到是理所当然的。
说不定连这家披萨店被袭击都有他的手笔。
但是为什么?
如果要曝光凶手是骸塞的人,那么没有前代首领遗命的区区一个私人医生就不可能接任首领的位置;如果不曝光——正如他现在所做的,那么他费心将骸塞的人卷入这场权位交替的漩涡中又是为……
太宰治眼皮一跳,在森鸥外的注视下脱口而出道:“你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胆大到这种地步,你原本是想亲手杀掉前代首领的。”
如果说到这一步是森鸥外的计划外,那么之前,引起两个组织之间的仇恨的理由就显得冰冷又恶毒了。
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成为首领,在前代首领没死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对横滨势力的安排!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真是……森医生其实也很生气吧?脖子被划开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想要伪装现场的话可是很难呢。”
“没问题哟,因为有太宰君的协助嘛。”森鸥外微笑着,自信满满地说。
这个微笑让原本还想追问森鸥外棋子超出掌控的感觉的太宰治闭上了嘴巴。
太阳升起来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后,暖洋洋的,显得他身前的空气更加冰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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