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灵一过,秦家上上下下就开始筹备去京都的事宜,有裁缝上门来给小娘子量衣服,八位去京都的小娘子除了秋时的衣物首饰外,还多一件大毛斗篷,两身袄子,两双冬鞋,一套首饰。
不过只有小娘子有,随行丫头的衣物是各房自己备的,五夫人哪里能想到关心一个丫头,好在阿夏也不在意。
因为除了毛氅,秦木灵都分了一件给她,那衣服可比普通丫头的衣服漂亮多了,就是有些嫌小,有的地方得松松才能穿。
秦玉荷和秦玉莲带着丫头来桑桐院取衣服的时候,正好看见阿夏坐在门口改袄子,腋下的部位被剪了,露出里面软绵绵白花花的棉絮,瞧着就是上等的棉花填的。再看她旁边椅子上,远看以为是块白布,这会走近了,才发现是件通体雪白的毛氅,毛质松软顺滑,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上一把。
秦玉荷与秦玉莲眼睛一亮,急切地走进自己的屋子。
家学院要等到七月底巫主走后才恢复,这是惯例,小娘子们这段时间大多住回家里。但大宅里的份例却不会送到各房,只会派人去知会一声,发份例了,各房小娘子自己来或者派人来领。
秦玉荷把自己的份例翻看了一遍,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连箱子都翻开看了。
然后疾步冲进秦玉莲的屋子,一把推开正在收拾的丫头,正要翻看。
秦玉莲出声道:“别看了,我们没有。”
秦玉荷一双上扬的丹凤眼顿时就红了,“凭什么?”
秦玉莲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秦雨荷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凭什么。
缓了一会,秦玉荷还是觉得气不顺,单手翻着衣物说,“没有大毛衣服就算了,怎么连袄子也没有,只有几件秋衫。”
秦玉莲拍拍屁股下的床榻,“气什么,她不是要去京都吗?那边比我们这冷。”
秦玉荷皱着眉看她:“我不信你不气。”
秦玉莲捂嘴笑了,没回她的话,看向自己的丫头说:“你去把三房的秦十娘请来,就说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天大宅发份例,我和玉荷来取,正好请她来,我们逛会园子再回去。”
丫头应了跑出去。
秦玉荷坐到秦玉莲旁边问:“你喊她来做什么,回头看见了那些,又要阴阳怪气的。”
秦玉莲指着她身后:“当然要叫她来,你也说了,她看见这些都要嫉妒,若是看见隔壁的?”
秦玉莲笑着说:“她们可是一房的姑娘。”
一家子姐妹更容易攀比。
丫头传完话就走了,秦玉月对秦玉明说:“姐姐,别去,她们就是想炫耀,想看你笑话。”
连八岁的秦玉月都能看出来,丫头也在旁边劝,“娘子,我们不去。”
秦玉明将一套衣服举在身前比划:“去!这次不知道谁笑话谁!”
等秦玉明领着丫头到桑桐院的时候,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在看见秦木灵门口放着的斗篷时瞳孔还是缩了缩。
她用手摸着身上新穿的衣服,然后又扶了一下头上的新簪,这才跨步进了秦玉莲的屋子。
“我来啦,走吧,到园子玩去。”她喊道。
秦玉莲和秦玉荷闻声望去,见秦玉明也一身新,笑问:“呦,你家秋时的衣服也做好了?”
真是新衣服进不了柜子。
穷人家的做派。
秦玉明假装听不出话里的讽刺,笑着说:“因为要到京都去,我娘提前做了不少衣服,这夏衫再不穿,到了京都天凉就穿不得了。”
秦玉莲与秦玉荷异口同声地问:“你去京都做什么?”
秦玉明顺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哦,我忘记给你们说了,我爹的任职下来了,去永安县当县丞。”
“永安县就是个京城旁边的小县城,与我们巫山镇不能比的。”
再小的县丞,靠近京都的,那也是好地方。
秦玉莲的笑容就有些僵,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秦玉明的穿戴,关心地问:“北边确实冷,你看巫主都给她们去京都的每人发了大毛斗篷,你也多带两件,别让京都的小娘子瞧了咱们秦家的笑话。”
秦玉明被架到了高处,点头道:“自然是要带的。”
三个女孩这才出去逛园子。
而隔壁,秦木灵正在见客,来的是门房的传话小儿。
“九娘子,陈老爷让我带话给您,他要与大皇子一路去京都,说会参加明年春的会试,还说您到京都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可派人去大皇子府传信给他。”
小儿传完话,阿夏拿了两颗糖果子给他:“拿去吃吧。”
小儿笑嘻嘻的接过:“多谢阿夏姐姐。”
阿夏看着小儿出院子,回过头来奇怪的问:“娘子,他们不是已经给了诊金,怎么哥哥弟弟一个比一个客气?”
秦木灵拿起刚刚没看完的书:“因为我会治病。”
出门在外,有熟识的大夫,自然是好事。
更何况是娘子这种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阿夏撇了嘴,“还以为他们是感念娘子救了他们的爹呢,原来是想利用娘子。”
“感激也是有的,”秦木灵翻过一页书,“人来人往,皆为利来,你不要拘泥于此。”
阿夏依旧嘟着嘴说:“感激就该诚心,就像我们感激巫神娘娘一样。”
秦木灵好笑的看着她:“那你拜巫神娘娘时,无所求吗?”
阿夏哑然,想要反驳,觉得不是如此,却又无话可驳。
这个理一直到中午吃过午饭,阿夏都没有想明白。
三房的六姑爷也想不明白,他和李全德是同是去年秋的举子,怎么李全德运气就这么好,开完年没多久就入了主簿的职,现在又入了大皇子的眼。
而他还是秦家的女婿,直到秋季才有职位,虽然比李全德的职位高些,是一县之丞,但李全德现在去京都了啊。
人不怕一步差,就怕步步比别人差。
六姑爷坐在县衙会客厅不忿的等着,茶水都喝了几壶,身后跟着的小厮站的都快睡着了。
不是李全德摆架子,而是李全德还没下职。
他只能等着。
“赵兄,实在抱歉,让你久等,衙门交接事多。”李全德一进门就扬声打招呼。
“无妨,是我来的突然,想说你过两日就走,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去杏花楼小聚一番,我还请了钱兄。”赵六姑爷说道。
李全德一拍手:“正巧了,赵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他憨直的面容让他的话显得更加真诚。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咱们杏花楼见。”赵六姑爷见李全德给面子,心里那点嫉妒淡了些许。
“行!那这次就赵兄做东,等赵兄到了京都,我再请赵兄尝尝京都的口味。”李全德爽快应下。
赵六姑爷回去的路上心情很好,和李全德打好了关系,就离大皇子近了一步,搭上了大皇子,到时候在京都随便做个小官,就再不用被人说是靠丈母娘家的势。
一路上赵六姑爷哼着小曲,甚至还想起大女儿中午在饭桌上说的话。
“北面那么冷,我都没有大毛氅,现在现找人做肯定来不及,娘帮我去成衣铺子买一件吧,要白毛的。”
赵六姑爷转头去了几间成衣铺,都没有现成的兔毛斗篷,蜀南才入秋,还没到穿毛氅子的时候。
只有其中一家有一件深灰兔毛的。
赵六姑爷瞧着也还不错,便买了回去,没成想秦玉明见了不但不高兴,反而甩了袖子:“这颜色就跟脏了似的,我不要,丑死了!我要白的!”
赵六姑爷也怒了,甩下一句:“整个镇子都没有的卖,你要白的自己买去!”
秦玉明气的直跺脚。
眼见老爷甩手离开,丫头跑到秦玉明身边悄悄说:“娘子别气,铺子没有,我们可以和有的人换啊,她不是喜欢穿黑色吗?白的给她岂不是浪费了。”
秦玉明眨眨眼。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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