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望雪道尊眉头紧皱:“兹事体大,勿要流传出去,你我几人知便是。我会发信其他门派询问有无遇到类似的事,且多注意些魔门邪修动向。月白,你且再去问问星月门门主,能否窥视一二。”
晏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硬生生掐进肉里去,但他恍若不觉疼痛,怒火填满了他的心,他恨不能将这背后做鬼之人拖出来千刀万剐。
“师侄,也别太忧心了。”钟月白安慰道,“我们可以找出得到命格的人。我现在就查阅古籍,开始研究怎么转移回来。记着,这事便是小姑娘本人也别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她修补神魂根骨,疏通经脉。”
晏婴沉沉应了一声,他也不愿叶蓁蓁为这些事烦忧,下一刻身影便已在殿内消失。
薛定山从未见过徒儿这般模样,忧心地叹了口气,望雪倒是安慰他:“我觉得这也算件好事,他过去什么都不在乎,虽说道途顺畅,到底不像活着。现下有人叫他欢喜令他忧思,你不觉得他身上活气儿都多些了么?”
薛定山愁眉不展:“是,我也这样觉得,但那姑娘毕竟是他情劫,又遇上这些事,日后若成他心魔……”
“我倒觉得不会,你对他这么没信心么?”钟月白道,“太顺畅了,反而不易证道。况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当初都觉得师侄当契合大道无情,他却选了随心所欲,不正和了眼下的情况?”
薛定山一听,觉得有理,虽说心里还是不免担忧,但确实消散许多。
宁天挠了挠后脑勺:“那接下来怎么办?”
旁边一着道袍的清瘦女子笑道:“宁师兄还是这般不愿用脑。接下来自然是帮师侄找到那个窃取他道侣命格的小偷呀。”她看向钟月白,“钟师兄,我们需做些什么?”
天衍门十二峰素来同气连枝,护短得很,更别说晏婴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又因为他身负重担,心里都把他自己儿子,难免对他多加疼溺,要不是晏婴性格使然,指不定能被他们宠得不成样。
遇上这种事,谁不想把幕后者找出来好生撕上几顿,但命格转移乃上古禁术,查不知要查多久,最快的还是找出那个得命格的人,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摸过去,所以都盯着这差事,心里都寻思抓到人要怎么拷问,顺便给师侄他们出气。
倒没人认为幕后者把命格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承受命格是有许多条件的,至少得是血亲,两人距离还不能太远,年岁相差也不能太大,若是修行者,修为也不能差太多了,否则可能失效,甚至反噬。
禁术总是有违天道,限制许多的。
不过转移回来却不需这么多条件,毕竟是物归原主。
“对了!”薛定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星阑带回来的另一名女子,好似就和那小姑娘有血缘关系,年岁也差不太多!”
钟月白立刻看向他:“他还带了个?在哪儿?”
薛定山大概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道:“当是还在你峰上。叫个弟子把她带过来看看吧。”
正巧,殿外走近一名弟子,站在殿门口行礼:“弟子钟灵风,拜见诸位长老。”
望雪道尊笑道:“来得正巧,灵风,且交给你一个小任务。”
晏婴回到玉鼎峰上时,发现叶蓁蓁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她听见开门的动静,双眼便无神地看过来。
叶蓁蓁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了,但眼睛看不见,头也有些晕乎,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死了。
不过她很快也回过神,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脸上感觉倒很清爽,好像有人拿温湿的帕子为她洗净了脸上残余的血垢。
晏婴不仅没有杀了她,好似还带她到了上界……
那话本里写的便是如此,渡劫成功后晏婴便立刻带着叶婷回了上界,只是现在多了个她罢了。
但是为什么呢?叶蓁蓁迷惑极了。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既能给叶婷出气,又能让她和父母相聚——,还带着她来了上界呢?
虽然叶蓁蓁并不明白为什么那话本会忽然出现在她脑子里,但她并不怀疑有假。
她已经连续梦到自己和双亲被杀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具体、更清晰,就像老天看不过去,降下示警一样。
她与双亲分明都没有做话本里的那些事,但所有人还是认为她欺辱叶婷,认定她父母意图谋反,晏婴也还是和叶婷私下定情,而他在她面前杀死她父母的一幕更是完全证明了话本的真实性。
也许细节会不同,有些人不一样,有些事不会发生,但主角一定会在一起,他们要做的事也一定会做。
只是为什么会留下她的性命呢……是为了给叶婷折磨消气的么?
叶蓁蓁垂下眼,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晏婴既然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母亲,就代表他对自己当真一丝情谊也无,心心念念的只有还天家恩渡劫和惹人怜爱的叶婷罢了。
信她?呵。
“蓁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晏婴走过去,正想在床沿坐下,便见叶蓁蓁往后一缩,明显不愿和他过多接触。
他迟疑一瞬,便在床榻边站定,轻声解释起之前的事来:“蓁蓁,你相信我可以吗?那不是你的父母……他们被邪修夺舍了。我怎么会杀死你父母呢?我……”心悦你啊,怎敢做哪怕一小点会让你讨厌我的事。
叶蓁蓁微微抬头看向发声处,缓慢地眨了眨眼,像迟钝锈蚀了的人偶,半晌才笑了一声:“是么……是吧,殿下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毕竟是话本主角么,世界都围着你转。
晏婴无措地站在原地。叶蓁蓁过去都是叫他“晏晏”的,说这样亲近,更别提尊称“您”了。
而哪怕过去看不见,他也是知晓的,她浓烈得如一团火,直烧进他心里,何曾有过如此死气沉沉又冷漠的模样。
“蓁蓁……”晏婴低声唤她。
他过去从未有过主动和女子亲近的经历,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只好道,“无论如何,让我先为你把眼睛医好吧。”
钟月白告诉了他,叶蓁蓁七窍流血是因为忽然承受了过多能量,身体负荷不了,眼盲亦是如此。
虽不知那能量何来,或许与幕后之人有关,不过无论如何,等她踏入修行,识海扩展,自我消化了那些能量,眼盲便自己就好了,而消化掉那些能量,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因此当务之急,还是为她将堵塞的经脉疏通,根骨复原。
晏婴想到钟师叔说的那些事,心里便是一痛。他的蓁蓁本该无忧无虑开心快乐一辈子,不该经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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