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那碗加了料的药陈瑾瑜没喝,第二天却又来了。
当即,陈瑾瑜就端着那碗药出了门去。
身后佩文一愣,忙喊,“小主这是端着药去哪儿?”
陈瑾瑜不理,直奔正殿而去,待得了允许,一进去便直接往地上一跪。
“求熹妃娘娘救命!”
熹妃见此情形也是一愣,看着她手里的那碗药眉头微蹙,“你这是作甚?为何喊救命?”
“娘娘有所不知,婢妾自幼嗅觉灵敏,且对一些常见草药的气味也略知一二,这两日送来的药与前些日子的气味明显不同,婢妾怀疑有人在药里头加了些东西。”
“你多虑了吧,味道不同许是太医改了药方呢。”熹妃淡淡说道。
陈瑾瑜却道:“婢妾敢肯定,这绝非治病的良药,而是害人的东西,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叫太医来查验一番。”
“陈答应。”熹妃彻底沉下脸来,看着陈瑾瑜的目光透着股冷意,“你不过是个小小答应,谁会如此大费周章来害你?本宫看你是得了癔症吧。”
“娘娘……”
“好了!念你年轻不经事,本宫便不与你计较,倘若你再如此胡言乱语企图扰乱后宫秩序,休怪本宫严惩你。”
言下之意也就是不许她出去胡咧咧了。
陈瑾瑜无法,只得告退,路上顺手将那碗药给倒了,回到屋子里继续关上门当鹌鹑,面色看着平静,其实内心却并不如此。
今日这一折腾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真要找太医查明真相,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有人胆敢在自己的地盘下毒害人,作为主人谁能轻易揭过去不理?她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吗?自己的地盘里头藏着这样一条不知名的毒蛇。
可熹妃的反应太淡定了,非但半点不惊怒,反倒一心想将这事儿压下去,甚至极力否定这件事的存在。
由此几乎可以断定,想害自己的人就是熹妃。
确定了幕后黑手,陈瑾瑜便半点不慌了,今日这一出,她也算直白明了的告诉了熹妃,她懂草药,且嗅觉灵敏,这种下九流手段坑不着她。
明知是无用功,熹妃自然不会再做。
想来暂时也能消停些了罢。
景仁宫正殿里头,熹妃将宫人都遣了出去,这才阴沉着脸对桂嬷嬷说道:“去给佩文传个话,不必再下药了。”
桂嬷嬷应了一声,叹道:“万不曾想到这个陈答应竟还有这份本事,确是小看她了。”谁又能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还懂草药呢,且单单闻一闻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主子,接下来该如何呢?”
熹妃对此也很是头痛,其实她倒不是想要陈瑾瑜的性命,下的药也不过只是叫人脸上起些疙瘩,一不留神就会留疤的那种。
目的嘛,自然也不是为了后宫争宠,只是生怕自己的儿子控制不住犯错误而已。
她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却从不得皇上宠爱,儿子弘历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是目前四个阿哥里最优秀的那一个,她对这个儿子是给予厚望的,满心盼望着能靠儿子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是以才发现弘历对陈瑾瑜不同寻常的兴趣,她就不禁害怕,那可是皇上的女人,一旦露出丝毫不妥当,弘历这辈子就完了!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可能发生?
可下药这条路行不通,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实在想不到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来。
沉思了许久,熹妃只得说道:“罢了,传话叫她仔细静养身子,闲来无事便在屋子里多抄抄佛经,这天寒地冻的,才大病一场就别出门了。”
“至于该如何一劳永逸,且再看看罢。你且去挑两个姿色上等的宫女给弘历送去。”希望新鲜的美人能叫儿子暂且转移一下注意力吧,待她想个法子。
桂嬷嬷领命退了下去。
侧殿里陈瑾瑜得了“禁足”通知,很是平静的接受了,可心里那股子蠢蠢欲动却愈发按捺不住。
她受够了这种任人欺辱摆布的日子,受够了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甚至生病了都不给看的凄惨,受够了每天被关在这小小一个房间没完没了的抄佛经……她只想活得像个人。
陈瑾瑜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一角发呆,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只觉格外寂冷。
这时,屋外传来了佩兰的声音,“小主,皇后娘娘派人来看望您了。”
陈瑾瑜忙起来掀了帘子出去,却见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刘嬷嬷,身后还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手里捧着些东西,应是赏赐。
“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这天儿实在冻人得很,辛苦嬷嬷了,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刘嬷嬷淡笑道:“不过是皇后娘娘放心不下,特意叫奴婢过来亲自瞧一眼,见小主安好便放心了。皇后娘娘知晓小主身子弱,特赏赐下来一些上等补品给小主,望小主能早日痊愈恢复健康。”
陈瑾瑜闻言忙俯身谢恩。
“小主大病未愈,还需多静养,奴婢便不叨扰了。”说罢,叫人放下赏赐便离开了。
陈瑾瑜回到屋子里看着那一桌的好东西,想起前几日也是多亏皇后传来了太医,不禁更是感念。
待身子彻底养好之后,陈瑾瑜便第一时间去了趟钟粹宫。
不曾多等片刻,很快皇后便允了她的求见。
才一进了屋子,陈瑾瑜便恭恭敬敬的给皇后磕了个头,“婢妾请皇后娘娘安,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娘娘的大恩大德婢妾实在无以为报,只得亲手绣了卷佛经聊表心意。”
因为四爷信佛的缘故,这满朝上下包括后宫的女人多多少少也都对经书这些东西显得格外喜爱。
皇后示意刘嬷嬷去接过佛经,端庄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有心了,起来坐下说话罢,身子才好些就别再折腾了。”
陈瑾瑜依言谢恩入座,皇后便又叫人上了热茶水和糕点来。
“不必太过拘谨,本宫又不会吃人,且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罢。”
“谢娘娘关爱。”上好的六安瓜片跟她那里的陈年旧茶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泡茶的手艺也不是她身边那惯会敷衍了事的奴才能比的,陈瑾瑜一时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皇后见状便笑了,“你喜欢待会儿便带些回去。”说着便吩咐宫女下去准备了。
陈瑾瑜闻言俏脸微红,略带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婢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叫皇后娘娘见笑了。”
“能品得出茶的好坏来,哪里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了,倘若真是那上不得台面的,便是给他龙肝凤髓他指不定都还嫌弃不如猪肉香呢。”皇后轻笑着摇摇头,又问道:“本宫听说熹妃常叫你抄写佛经甚至捡佛豆?”
陈瑾瑜也并不否认,只回道,“想来熹妃娘娘也是见婢妾素日里无所事事闲的发慌,这才想法子叫婢妾打发打发时间吧。”
皇后面色微沉,“本宫身子不好这些日子疏忽后宫了,熹妃……往日里也是个谨慎的,如今却愈发浮躁了些。”
作为一宫之主,罚自己宫里的低位嫔妃抄个佛经捡个佛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前提是至少人家要先有错才该受罚,哪有这般整日磋磨人的。
“想来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熹妃那里本宫会训诫的,只暂且却也不好多做些什么,毕竟熹妃也是潜邸老人了,如今又身居妃位,再则还有个阿哥在,总不好太打她的脸。”
陈瑾瑜忙道:“婢妾理解,倒是叫皇后娘娘费心了。”
沉吟了片刻,皇后却突然开口说道:“你才十七岁,正是女子最康健的时候,切记仔细保养好身子,争取为皇上多添两位阿哥格格,如今皇上膝下还是太过空虚了些。”
直到离开钟粹宫,陈瑾瑜的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她怎么听着皇后这意思是在叫她去争宠呢?皇上膝下空虚,换言之也就是说孩子很金贵,谁若能给皇上再添个子嗣,那都必定是大功臣,母凭子贵并非不可能。
皇后这是在暗示她?
所以皇后娘娘究竟是真宽和还是善于伪装?伸手救她一命究竟是否别有心思?
想着,陈瑾瑜的心情不禁愈发复杂起来。
她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可她却也不愿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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