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采女被降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尤其是莫婕妤这里。
清安殿主殿。
莫婕妤坐在红酸枝雕孔雀镂空桃花心罗汉床上,身子靠着身后的凭几,右手肘支在一旁的炕几上。
炕几上放了一对儿描美人却扇对瓶,瓶中插着几枝独占春,独占春的花枝顺着瓶口垂落,最底端处恰好是黑檀云纹卧香炉,此时卧香炉中的艾纳香正顺着缝隙慢慢飘出,袅袅青烟飘散开来,逐渐消失。
莫婕妤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冒出的青烟上缓缓拨弄着,一旁的司盼正向她说着什么。
“听得说陛下十分不悦,直接将乔江雪降位采女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将灵顺殿那位复位了,仍旧住回永安殿。”
这些事莫婕妤其实早已知道,毕竟这宫中,并没有什么秘密。
因而当司盼说完后,她反应并不明显,双眸依旧看着那卧香炉中飘出的青烟,半晌后方缓缓开口。
“□□当初养得那只兔子很喜欢冷千芸?”
司盼一怔,似乎没想到自家娘娘会突然这样问,但她很快回过神来。
“回娘娘,听说是这样的。那只小兔子见着冷娘子便十分激动,比见了陛下还亲近。”
莫婕妤指尖从卧香炉上挪到了独占春的花枝上。
“这乔采女也是蠢,去找人麻烦,也做得这么绝,她那大宫女分明劝了她,她自己不听便罢了,还将人赶了出去,如今因此被贬,也算叫她长长记性。”
凝霜不比乔采女,她入宫多年,先前曾有幸见过皎皎,自然认得出那是□□的兔子,可乔采女当时偏偏将她赶了出去,这才导致乔采女会误以为兔子是冷千芸所养,进而打算弄死兔子。
司盼听得自家娘娘的话后,便往前一步,接着低声问道:“娘娘,乔采女那边早早便派了人来,说是想求见娘娘。”
莫婕妤收回手,拿过一旁小宫娥递过来的丝帕,微微垂眸开始认真擦拭自己的指尖。
“……陛下不是下了旨,令她禁足三月?”莫婕妤说这话时头都没抬,“让她的人自己回东侧殿待着去,这段时日莫要出来惹人眼了。”
司盼应了一句,正要退下,便听得对方又道:“对了,冷氏复位一事西侧殿那边知晓了吗?”
“回娘娘,先前应当不知,只是此时陛下的御令一句昭告六宫,那边如今只怕是知道了。”
此时,莫婕妤的指尖恰好擦拭完毕,一旁的小宫娥见了忙捧上托盘,她便将已经用过的丝帕放在托盘上,接着方看向司盼。
“吩咐人备茶,过会儿本宫在西宴厅见周贞媛。”
清安殿的东侧殿是乔采女住着,而西侧殿便是周贞媛了。
司盼闻言不解。
“娘娘,周娘子并未过来。”
莫婕妤唇边勾起一抹笑。
“很她就会来了。”
.
冷千芸是在陛下离开灵顺殿的第二日才从这里出去的。
原本她当日就能回去了,可她自己推了一日。
因为桑蕊的伤势。
桑蕊当时为了帮她,而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愣是硬撑着出来,结果导致原本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将衣物浸透。
因此,冷千芸才特意迟了一日。
及至第二日,她才在六尚局来人的帮助下,离了灵顺殿,回到了先前所居的永安殿。
虽然她的位份并不高,不过正七品,可因着她是今上登基后唯一一个被废了还能重新复位的宫嫔,故而六尚局的人对她都十分客气,甚至带了些恭维之意。
尤其是她先前那些因她获罪而被发配回六尚局的宫人内侍,见着她后各个态度都转变极大。
以前的冷千芸虽是小仪位份,可因着不得宠,身边的人也就不得脸,出去各处都低人一等,毕竟入宫十年还未侍寝的嫔妃也没几个。
再加上冷千芸年关节下都不怎么封赏,比不得那些受宠的宫嫔,故而身边的人做事都不怎么上心。
当初她出了事后,这些人都是不仅站出来替她作证,反而第一时间想着怎么离开。因此那时候冷千芸的身边,除了桑蕊和桑竹两个,旁人全都是恨不得同她划清界限的。
如今她复位,重回永安殿,这些宫娥内侍照理都是要重新回来伺候的。
但因着她身份如今稍微有些不同,六尚局中人精多着,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因此派来的人中除了先前伺候她的那些,还有旁的生面孔。
虽未明说,但谁都瞧得出来,选择权在冷千芸手中。
众人都以为她会选择那些底子干净,从未在她身边待过的人。就连桑蕊都这样认为。
可偏偏她没这么做。
她留下了当初伺候她的那批人,新来的则一个都没留。
并且她完全没有事后清算的打算,将这些人留下后,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先前是负责哪处的,如今还是不变,都散了吧。”
接着便径直去了桑蕊房间。
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好半晌后方一个个小心离开。
而这边,桑蕊知道冷千芸的决定后十分不解。
“娘子,这些人当初那样对您,您如今怎么还把他们都留下了?”
在桑蕊看来,不事后同这些人算账已经是仁慈了。谁知自家娘子这样大方,竟将当初背弃过自己的人又放回了身边。
“他们都只是宫人罢了。”冷千芸说着,拿起一旁刚熬好的药,“当初那样的情况,他们的选择也无可厚非,毕竟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活下去才最重要。不是每个人都同你和桑竹一样,将我看得最重。”
她说着,将药稍稍吹了吹,接着递至对方唇边。
即便已经回来了,她仍旧习惯性地照顾桑蕊,虽然对方还是十分不自在,但也拗不过她。
而听到桑竹的名字后,桑蕊的眼眶忽地一红。
“桑竹要是还在就好了……”
当初是桑竹牺牲了自己,所以冷千芸才得以保下桑蕊,因此桑蕊心中一直都记着桑竹。
冷千芸看着她的神情,捏着汤匙的指尖稍稍一紧。
“……先喝药。”半刻后,她道,“待你好了,我还有事要你做。”
桑蕊听得这话才猛地收起难过的心情,将药喝完后忙问道:“娘子,什么事?”
冷千芸放下手中的药碗,接着看着对方,语气带了些认真。
“你抽个时间,看看那些人在这几个月内都去了何处伺候。”
桑蕊听后,虽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可还是应了句,刚要再说什么时,就听得房门处敲门声响起。
“娘子。”是一个小宫娥,“昭容娘娘来了,说是来瞧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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