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贞媛

    冷千芸回永安殿的第二日,便同先时一般,每日早起去淑妃处晨省。

    她的复位在宫内早就流传来开,无论以往同她关系如何,眼下见了她都带上了几分客气。

    毕竟这是今上登基后第一个被废后还能从灵顺殿出来的宫嫔。

    即便心中对她想法不一,面上也总是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仿佛关系十分好一般。

    就连掌权六宫的四夫人之一,淑妃对她都另眼相看一些。

    这样情况下,唯有一人,每每见着了她都是一副怨怼的模样,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在旁人都同冷千芸打好关系时,这个人就显得尤为扎眼。

    看着眼前拦住自己去路的人,冷千芸并不觉得意外,面色如常。

    她来淑妃这儿晨省的几日,周贞媛每每见了她时眼中的恨意都极为明显,前几日不过是因着人多,故而不方便来寻她麻烦罢了。

    今日周贞媛来得早恰好又撞见了独自一人前来的冷千芸,自然不会轻易放了她。

    “我还当是谁,远远瞧着竟也未认出来,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你。”

    周贞媛站在冷千芸面前,直接将她的去路拦住,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打算。

    “见过贞媛娘子。”冷千芸并未理会对方言语之间奇怪的语气,直接微微福身,朝对方见礼。

    贞媛乃正五品,论品轶比之她要高了整整两品,故而冷千芸见了对方都是要见礼的。

    周贞媛见她这样,面上扬起一抹冷笑。

    “冷小仪还是莫要见礼了,我可受不住,若是再被你害一回,我这命只怕都没了。”

    周贞媛话说得十分露骨,言语之间也流露出对冷千芸的恨意,若非碍于身份,只怕不会只是口头说上几句这么简单了。

    相对对方的怨怼,冷千芸则显得要平静得多。

    “周贞媛说笑了。”她道“好好的,我怎么会害你。”

    “你不会?”周贞媛的眼神落在她面上,“你若不会,这宫内便没有会害我的人了。”

    看着对方毫无波动的面色,周贞媛心中的怒意愈发聚集起来。

    “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宫中这么多人,你谁不害,偏偏来害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变了,“也不会这成了如今这样。”

    周贞媛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同冷千芸离得极近。

    “你可知,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是你……你是让我永远没了这个机会!”

    说到激动之处,她眼中的恨意愈发显露出来,仿佛要将冷千芸生吞活剥了一般。

    “周贞媛您冷静些。”冷千芸稍稍往后退了步,“这事我早就说过,与我无关,我未曾害过你。”

    未曾害过?

    周贞媛冷笑一声。

    “淑妃娘娘同宫正司一并查出来的,那害了我的药就是在你的寝殿中搜出,你只会说自己未曾做过,却无法解释那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房中出现。人赃并获,你难道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何被废位的?眼下你来同我说自己没做过?”

    冷千芸眼帘微垂。

    “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她的表现让周贞媛原本一直压抑着的恨意全都迸发出来,因为在周贞媛看来,这就是她在挑衅的行为,故而周贞媛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抬起。

    “娘子不可!”

    “娘子小心!”

    两道声音分别来自周贞媛的宫娥和跟着冷千芸的宫娥。

    周贞媛的宫娥原本跟在她的身后,一直也未曾作声,直到见了自家娘子抬手要对冷千芸动手时,才连忙出声,同时连忙伸手拦住对方。

    而冷千芸身后的那个小宫娥则忙上前,往她跟前一站,替她挡住周贞媛的动作。

    桑蕊尚在养伤,因而这几日跟她出来的不过是普通的小宫娥罢了。

    周贞媛忽然被拦下,心中那口气并未顺,因而顺手便将气撒在了拦住自己的大宫女身上。

    “外人欺负我,连你也来欺负我?!”

    大宫女融碧被她猛地一推,整个人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后,忙往前对着她道:“娘子,眼下实在不宜如此!”

    说着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冷小仪毕竟是陛下亲自下旨复位,从灵顺殿放出的,如今她不过回来几日,您若是今日动手了,怕是会惹祸上身。”

    “……”

    听得融碧这样一说,再加上此时恰好吹来的一阵冷风,叫周贞媛霎时冷静下来。

    她细想了想,觉着融碧说得有些道理。

    若不是因着冷千芸眼下身份特殊,连淑妃娘娘都给她两分薄面,周贞媛这几日也不会愣是压着自己心中的恨意。只是今日恰好撞上了对方,说上这几句,她才忽地被对方的态度激怒,如今回过神来,才发现确实不太合适。

    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周贞媛看着冷千芸。

    “现下陛下不过一时新鲜,如你这般姿色,陛下见得多了。且等着瞧,看陛下的新鲜劲能持续多久,待过了这段时日,看你如何得意!”

    言毕,她带着融碧径直离去,从她脚下有些沉重的步子来看,她似乎走得十分不甘心。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宫娥的面上带上担忧。

    “娘子,这……这日后如何是好?”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贞媛最后那句什么意思。

    眼下不过是因着冷千芸将将复位,只怕陛下对她还有几分兴趣,故而周贞媛不好直接做什么。可若是过段时日,陛下对她的兴趣散了,逐渐将她忘了,到了那时,周贞媛想做什么便无所顾虑了。

    比起小宫娥的担忧,冷千芸则没丝毫不显得紧张。

    “真到了那时再说。”她道,“在此处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只怕安阳殿那边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去向淑妃娘娘问安吧。”

    小宫娥听她这样说,也没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往安阳殿走去。

    这之后的日子,似乎真个被周贞媛说中了,陛下再没召见过冷千芸。

    自打她从灵顺殿出来后,陛下似乎就忘了她这么个人一般,召寝去浴堂殿的宫嫔中始终没有她。

    有时去永安殿小坐时,也只是瞧瞧主位的陆昭容,从不去东侧殿看一眼。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冷千芸被废之前的样子,她还是那个碌碌无闻的小宫嫔。

    这样情况下,宫内关于她的流言便又多了起来。

    说的最多的,便是冷千芸不过是沾了皎皎的光才得以复位,实际她本人完全没能入陛下的眼。

    因此渐渐地,原本那些对冷千芸有几分客气的人也逐渐变回了先前的样子,不再善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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