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去

    记忆中的那个人脸上总是带着愁容,我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她总是说我还小不用知道。

    她总是在和那个称作父亲的人争吵,我很害怕,想将她带出那个房间,我生气的时候她总是叫我乖,要我听话。

    每当他们争吵之时,我便也想对她说:“乖,听话,不生气,生气会做噩梦的。”可是我终归是只能缩在哥哥的怀里瑟瑟发抖,我感觉到哥哥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着自己会保护他。

    哥哥感受到了我的动作,将我抱的更紧了些。

    大家都说她是这大欣最幸福的女子,先皇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地位,财富包括所爱之人。然而如今这成了笑柄,长公主和驸马不睦,这是大街小巷都知道的事情。

    而如今的皇帝和长公主关系并不好,若不是有先皇的旨意在,这位宽容仁厚的皇帝说不定会随便找个由头将长公主就地正法。

    世说纷纭,有人说驸马不知好歹,他一个穷书生能有现在如此的地位还不知足,斤斤计较。而另外一些人却认为驸马颇有才能且志在庙堂,公主这是折了他的羽翼影响他名留青史。

    不管外面如何说,我只是止不住的心疼她,尽管那时我才四岁,正处于懵懂之间,但是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我讨厌驸马,我不愿意称他为父亲。在他的眼中我总是能看到很强烈的厌恶,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脏最不堪的东西。

    只有她和哥哥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她跳舞跳的很好看,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听说她以前是不喜欢穿白色的,但我觉得她穿白色很好看,我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了。

    她总是在对我说对不起,我觉得很奇怪,我并没有觉得她欠我什么,我只能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我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温柔漂亮,一舞倾城,这是自己从下立下的目标。我把这个愿望大声且骄傲的告诉她,本以为她会很高兴,却只是把我抱紧说:“不要成为我,我这一辈子就是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是什么意思啊?

    可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不是只要付出相应的爱对方也会付出对等的爱吗……

    她和驸马又开始争吵了,驸马摔门拂袖而去。看着他走远,我和哥哥才敢进房间,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片,哥哥怕我划伤了脚,将我留在门外。

    我在门外看着,看着她趴在桌子上哭,我觉得很疑惑也很揪心,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换一个驸马呢?

    我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能感受到她身体僵硬了一下,她轻轻的像是自嘲一般:“我舍不得,明知是这种结果,我偏是想要强求。”

    我还是不懂,不过那时不懂我便不会再想了,那段日子还算是比较快乐的。

    有时我也会好奇,如此不相和的两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为何她要这般折磨自己。她想要的回头真的可以等到吗?

    后来她告诉我,两人的相遇源于一座寺庙,一把梳子。她讲这个故事之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哥哥告诉我那叫幸福。

    先皇即位后身体便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断,她是先皇最喜爱的小女儿,在先皇又一次病倒之后,她便去朝光寺为先皇祈福。

    为表虔诚,那日她打扮的十分素净,头上所戴首饰也不多。其中最为有意义的是她母妃赠予她的一把梳子。

    或许是那日梳子戴的有些松,祈福完毕回到房间内才发现它不见了。

    那是她母妃留给她的遗物,她非常着急,到处寻找。可这寺庙那么大,那么小一个物事如何寻得着。

    太阳西斜,可还是没找到,心中已是十分难过,可还不愿死心,在寺庙各处寻找。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忽然有一道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和我说那是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风景,蓝衣男子站在榕树之下,一袭书生长衫已经被洗的发白,举手投足之间书卷气息浓厚,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橙黄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拿回梳子后,她开始天天想着那人,想着他发白的长衫,想着寺庙中那棵老榕树,想着他嘴角带着的点点笑意。于是她悄悄找上了他,告诉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他拒绝的很是坚决,表明自己志在官场且已有心爱之人,只待自己功成名就就归乡娶自己心爱之人入门。

    生活不是话本,虽然才子与佳人一个不缺。她将自己整日的关在房间内,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突然就瘦了一大圈。

    先皇十分着急,可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先皇暗中调查之下才知道爱女忧愁的原因,他感到十分的愤怒,一个乡野小儿也敢嫌弃凤凰。

    本想找个罪名将他流放,可惜她得到消息后跑去求情,先皇看着自己的女儿陷的这般深,十分忧愁。于是他悄悄召见这个他眼中的乡野小儿,许诺他娶了公主之后还能入仕。

    结果自然是谈崩了的。

    寒窗苦读十数年,只为能一展自己的抱负,而这一切若是想毁便是如此简单,只需要一把梳子便足以。

    故事的最后是先皇暗中抓住了他的家人以及爱人,以性命相逼,逼其迎娶公主。

    红装十里,整个京城仿佛都染上了红色,先皇最疼爱的小公主下嫁,下嫁之人是一个没有名气的穷书生。

    新嫁娘坐于轿中满心欢喜,新郎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脸上并无多少笑意。

    婚后的生活便是永无止境的争吵,一次又一次地揉碎了她的幻想,先皇并没有告知她,这场婚姻是胁迫来的。

    然而她还在期盼着,期盼着能在两人逐渐的相处中,换得他的回眸。

    后来她病了,从身体上到心理上都病了。她从外边找回来一个女人,驸马看到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脸色大变。

    那是我记忆中,他们两人最大的一次争吵。后来那个女人就在府中住了下来,她从来不安排那个女人去干粗活,既不是婢女也不是姨娘。

    那个女人总是浅浅的笑着,我总有种感觉驸马是在躲着这个女人,只要这个女人在他就会马上离开,好像无法面对一般。

    他躲着正好,我还挺喜欢这个女人的,我叫她贺姨。

    贺姨做饭很好吃,也很会讲故事,她好像很喜欢我和哥哥两个,我和哥哥听她讲着她故乡的小故事,还有那讨厌驸马小时候的糗事。

    就这样度过了一年,一年后的一个下雨天我发起了高热,浑身都很难受,不知为何大夫迟迟未到。

    口中干渴,意识模糊。手无意识的向床边乱抓,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抓到她的手。忍不住哭泣出声:“母亲,母亲,我好痛,你在哪里。”

    这一次并没有得到回应,实在撑不过去的昏死过去。再次醒来便只看到哥哥坐在床边,眼角挂着泪痕,伸出手想要去擦一擦,却被他一把抱住。

    他声音有些哽咽,哑哑的听得自己很难受:“太好了,太好了,梓儿你没走。”

    “梓儿在,哥哥乖~不哭不哭。梓儿不走,梓儿哪里也不去。”

    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行走,如今是真的哪里都去不了了,而且她和贺姨都不见了。

    哥哥说她们去了天上,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所以那个会给自己暖手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自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跳舞了。

    吴忧看着少女轻轻的说着有关于“她”的故事,其实很明显了,那个“她”便是赵青梓的生母李明悦,驸马是她父亲赵措也是如今的永定侯。

    原著中交代的很少,只是一笔带过。吴忧听着这个故事只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还是传递到了下一辈。

    “吴忧你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傻?执着于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少女声音平静,好像在讲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吴忧心里清楚此时她应当是不好受的。

    “傻啊,直接放手多好,感情不可强求;但是她最傻的一点是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抛弃了她的一双儿女。”

    赵青梓闻言抬头,吴忧看着她:“你很想她是吗?”

    赵青梓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又问:“若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吴忧将手枕在脑后,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头:“我嘛,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若是那人不喜欢我,我大概会放手。”

    赵青梓眼光微微闪了闪,“若是你是我话中的驸马呢,若有人对你强求你会如何?”

    吴忧并没有察觉出赵青梓话中的紧张之感,“那我估计也会恨吧……毕竟我是个比较爱自由的人,不喜欢胁迫,啊!除非我自愿被胁迫这样,哈哈。”

    闻言赵青梓忍不住抓紧了轮椅把手,闭了闭眼睛,恢复正常的表情笑着说道:“也是。”

    突然手被人抓住,吴忧轻轻的给赵青梓的手吹着气,笑着说道:“这世上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过去的先让他过去吧!执着于过去怎么能看到未来呢。”

    “你看你这手都冻红了,我给你吹吹。”

    听着少女又开始啰啰嗦嗦的叮嘱着,赵青梓勾起唇角。

    是啊…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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