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小说:春梦撩人 作者:阮阮阮烟罗
    苏师师的归来,令天香馆无人不喜,只是,有的人,喜的是摇钱树未丢,有的人,喜的是好姐妹的安然无恙。

    这几日,为苏师师的失踪,生生急瘦了一圈的姜婠婠,见好姐姐终于回来了,欢喜地与她寸步不离,夜里也与苏师师同榻而眠,细细问她这几日的情况,可有在外受苦受伤。

    尽管苏师师为让婠婠宽心,一再道她平安无事,并将这几日被人救下收留的情形,事无巨细地讲与姜婠婠听,但姜婠婠还是无法宽心。虽然姐姐平安回来了,但那伙贼人,还是来历不清,谁知他们会不会又一次伤害姐姐呢?!

    心忧难眠的姜婠婠,沉默许久后,手搂着苏师师道:“秦妈妈被姐姐这次失踪吓得不轻,为防夜长梦多,打算将姐姐的出阁之夜,提前些时日……”

    苏师师“嗯”了一声没说话,又听姜婠婠轻轻地道:“姐姐,我让陆离赎你出去吧……我是罪人之后,陆离的母亲容不下我,不许陆离拿钱来赎,但姐姐或许可以,姐姐若能出了天香馆,往后就可自自在在的……”

    苏师师看向身边的傻姑娘,问:“那你呢?”

    姜婠婠垂着眸子道:“我洗不脱罪人的身份,难离此地,命该如此了……

    “没有什么命该如此”,锦榻上,苏师师拥着姜婠婠,柔声轻道,“要走一起走,这辈子,我们再不分开。”

    苏师师原是决意向云棠借款,带姜婠婠,一起赎身离开天香馆,但,未等她向云棠开口,翌日,云棠就已主动带着金银来了。

    原先,云棠与苏师师刚刚相识,对这位与他梦中佳人嗓音相同的烟花女子,心里迷迷恍恍、糊里糊涂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苏师师到底是何感觉。后在苏师师失踪一事的骤然惊吓下,云棠虽还不知自己对苏师师到底是何心意,但在心底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不希望苏师师受到任何伤害,半点也不行。

    秦楼楚馆,不是太平之地,云棠希望苏师师能离了作践女子、卖笑接客的天香馆,遂主动带钱来赎。但,他钱带来了,见钱眼开的秦大娘却不敢收,只因先前长孙昊在此吃瘪后,曾派人来传话与秦大娘,道在苏师师出阁之夜前,谁也不能,赎她离开。

    一个是堂堂武威将军之子,出身权贵高门,一个是仅仅七品探花郎,家中有钱无权,秦大娘自然更加不敢得罪前者。她将拒收的理由,十分直白地告诉了云棠,道他若真对苏师师有心,就在苏师师出阁之夜,来竞买就是了,在出阁之夜前,她是绝不敢放苏师师离开天香馆的。

    云棠无奈,只能暂压着钱财,再等些时候。他将此事告诉苏师师听,道他会在她出阁之夜,来赎买她后,又觉自己这话说得暧昧有歧义,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我会带苏姑娘离开天香馆,往后姑娘可自在生活,不是什么……旁的什么……非分之想……”

    越是解释,好像越描越黑,感觉自己似在欲盖弥彰的云棠,望着对面女子清澈的双眸,暗暗羞急地几要面上出汗时,听苏师师轻轻笑道:“谢谢。”

    若清风拂面,云棠面上的燥意,立退了不少,他看苏师师含笑望着他道:“请云公子那天夜里,带我与婠婠一起离开吧,那笔钱,我日后一定会还给公子。”

    “不必。”

    云棠是真心要帮苏师师和她的好友离开天香馆,怎会要苏师师还钱。可,苏师师坚持,说出阁之夜的那笔赎身钱财,当是他借她的,她日后定会归还。

    云棠本来仍想拒绝,但在苏师师坚持的目光下,忽地想到“有借有还”四字,想这般借来还去,他日后便可与苏师师仍有交集,遂,尽管在心中并不要苏师师还钱,口上并没坚持,顺了苏师师的意,道了一声“好”。

    在他的“好”声中,对面的女子眉眼弯弯,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云棠望着苏师师腕如皓月的倒茶动作,耳边回响起之前听到的馆中婢女闲谈。

    馆中婢女谈说,苏姑娘待他很不一样。自那夜苏姑娘出面回怼长孙昊后,捧着金银想来见苏姑娘的贵公子,大有人在,可苏姑娘谁都不搭理,单单只见他云棠,只会与他云棠外出同游,只会为他云棠,亲手斟茶。

    ……苏姑娘在他心中,是特别的,那他对苏姑娘来说,也是特别的吗?

    茶雾袅袅,云棠迷离的心绪,随之飞浮不定。他从苏师师手中,双手捧接过香茗,透过淡淡雾气,望见苏师师笑看着他,只觉双颊,都似要被暖热茶雾,薰灼了起来,幸有悠悠春风,及时透窗而入,拂散他面上热意,不叫他在苏姑娘面前,有所失态。

    春风悠悠,有人心思,似云棠这般,如飞絮游离在风中,忽上忽下,而有人,则心思滞重得很,滞重得连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了,神色阴沉地坐在窗下,手捧着一卷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但其实,根本看不进去几行。

    侍在御殿门边的傅行成,不知天子这是又怎么了,他想为主分忧,也不知该怎么分,只知道任天子这么“阴”下去,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绝讨不着好处,遂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还是苦思着,该怎么让天子心情轻快起来。

    ……事情?天子半点不玩物丧志,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日里处理完朝事,就是看看书、弄弄乐、练练剑、跑跑马而已,想不出有什么玩乐之事,可让天子高兴起来……

    ……人?天子从无宠妃,有了皇子之后,几乎不入后宫,没有哪位娘娘,有能让天子“从阴转晴”的本事……两位皇子也不能,天子平日里只关心皇子们的文武功课,关心他们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储君,除此之外,没有多少亲密的父子之情,两位小皇子,平日里见着天子,一个比一个恭谨小心,哪里知道如何逗天子开心……

    正心忧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殿前渐渐传来了轻快脚步声,傅行成抬眸看去,见是纪王殿下来了,登时心中一喜,双眸一亮。

    他赶在纪王进殿前,将小殿下悄悄请到一边,告诉他道:“陛下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您进去后,能不能设法让陛下高兴些,比如,同陛下聊说些近来的新鲜事什么的……”

    慕容瑛听后,当场应下,拍着胸|脯就进去了。

    殿内的皇帝,原以为离了山宅,就可将苏师师彻底抛之脑后,却没想到,这苏师师对他影响如此之深,直接让他多年来不见庐山真面目的梦中女子,有了容颜。

    昨夜那场幽梦,一直困扰着皇帝,他这一日,只要人一放空,就会想到苏师师。山宅中的窈窕温柔,梦中的媚眼如丝,同一张脸的不用风情,在他脑中来回闪现,无论他如何极力排遣,都无法将苏师师的影子,彻底赶出他的脑海。

    皇帝有生以来,真正想做的事,基本都能做成,还未如此挫败过,心情怎么能好?!

    他正为此心境沉郁难解时,见慕容瑛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心想同小侄子说话放松放松,或可松快些,不用再总想着苏师师,遂暗敛了不快心绪,给小侄子赐座,并命宫侍呈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傅行成领侍捧送茶点近前,皇帝让小侄子随意用些爱吃的点心,并自端了杯茶在手,慢撇着茶沫时,见小侄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对他道:“皇叔,我这几日新认识了一个人,叫苏师师……”

    皇帝慢悠悠撇着茶沫的手,立时一顿,而暗请纪王说些新鲜趣事逗天子开心的傅行成,见纪王殿下竟说出这么件新鲜事,心中猛一咯噔,只觉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心情复杂地悄看天子,见定身不动的天子,眼睫微垂,看不出神色如何,只说话的声音,再怎么克制,还是显出一两分僵硬,“……哪个苏师师?”

    “平康坊天香馆的苏师师”,如实回答的慕容瑛,望着天子,连珠炮似的问道,“皇叔为什么这么问?皇叔也认识叫苏师师的人吗?同我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傅行成看天子眉头微微一抽道:“……不认识。”

    慕容瑛怎知皇叔被苏师师“折磨”到何等地步,只记着傅公公让他讲些新鲜事让皇叔开怀,他将表舅拿美人图托他找苏师师的事说了一遍,感叹着道:“苏师师好美啊,我在染坊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唱歌,唱得好听极了,我从没见人唱得像她那样好听……”

    随着纪王殿下话越说越多,傅行成暗看天子眉头越皱越深。

    虽越皱越深,但天子还是一直没说话,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眸,将茶送到唇边,直到纪王殿下越说越有劲地嚷了一句,要去平康坊找苏师师时,方眉头一抖,抬眸看着纪王殿下问道:“……找她作甚?”

    慕容瑛眼睛晶晶亮道:“找她要亲亲!”

    “咳”地一声,天子一口茶呛了出来。

    慕容瑛见皇叔忽然呛茶,呛得白皙如玉的脸颊,都微微泛红了,正要关心关心,却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叔,忽“砰”一声,搁下茶杯,抬起微红的脸庞,冷面急声训斥他道:“你是什么身份,怎可往秦楼楚馆乱跑?!怎可同烟花女子搅在一起?!怎可在夜里梦些乱七八糟的……”

    “梦?”愣愣听训的慕容瑛,听到这里,出声辩解道,“我昨晚没有做梦,我昨晚一觉睡到天大亮,睡得好极了,一点梦都没做!”

    真正做梦的人,登时哑口无言,他静默一瞬,提高声调道:“总之不许去平康坊,回去把‘洁身自好’抄一百遍!”

    慕容瑛原是要和皇叔分享新鲜事的,没想到平白无故挨了一通训,还添了功课。他一下子也蔫了精神,“哦”了一声后,垂头丧气地耷拉脑袋不说话了。

    出了馊主意的傅行成,与殿内众侍更是不敢言语,偌大的御殿里,一时静似深海、针落可闻,只听得殿外莺雀一声声地聒噪啼叫着,愈发衬得殿内死寂无声。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后,是天子最先开了口,他声音微有些不自然,像是一个人的眸光,在微微闪躲着。

    “……真的好听吗?”暮春的炽暖阳光,透窗照得天子面颊浮红,他微侧着首,轻问的嗓音,几低不可闻,“她……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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