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后的裴南乔低垂着脑袋,就跟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鹧鸪,不敢看她半分。眼眶微红,整个人不安,无措到了极点,就连身子都在微微发着颤,唯恐在她眼中看见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目光。
鄙夷,憎恶,不屑,甚至是冷冰冰的无视。
掩藏在袖袍下的手不甘的紧攥成拳,半垂的眼眸中满是漆黑深沉一片。可是凭什么,明明他才是最先遇到她,也是他先喜欢上她的。甚至她还给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捧花,温柔的告诉他;“你一个男子无需活得那么累。”给了他小爹买药的钱。
还带他看了花灯,放了孔明灯。第一次带他尝试了夏日荷池游湖,春日摘花酿酒,秋日狩猎狐兽,冬日绿蚁新酿酒,江泥小红炉。给了他无法想象的温柔与美好,就像是戒不掉的毒,使人上瘾。
为何如此温柔,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注定不能属于他!莫非是他不配吗?
或许就因为他为庶,那人为嫡。难道嫡庶之别,真的宛如天堑,不可更迭吗
凭什么他仅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就一定要放手。
他不服,绝不。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要爬到同那人对等的地位。
那时的他只需要怀着野望,静静蛰伏,只希望那一天可以尽早的到来。在林清时看不见的地方,裴南乔痴迷且贪恋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那样专注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宛如一条从黑暗潮湿泥潭里爬出来,吐着猩红蛇信,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虚幻毒蛇,将她整个躯体紧紧缠绕着不放,至死方休。
眼前失忆的女子其实并非是他妻主,而是他那嫡出弟弟自小订下婚约的未婚妻,他就像是所有话本上描绘的恶毒小人。
他喜欢上了自己弟弟的未婚妻,并且不择手段的抢了过来。可他并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卑劣的拥有她。
唇角蔓延着一抹苦涩,说来,他还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哪怕在她恢复记忆后会恨他,甚至亲手杀了他,他也心甘情愿。
短暂的拥有总比从不曾拥有过,要幸福得多。
“妻主,我等下给你熬下鱼汤补补身体好不好,我记得你一向喜欢吃鱼的。”裴南乔不敢看她,强装镇定的就要拉着人回屋,掌心处早已湿/濡一片。
“不了,我没有胃口。”林清时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竟是下意识的就要躲开。
“那我去给妻主炒个鸡蛋怎么样,正好昨晚上家里的母鸡下了俩个蛋。”裴南乔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依旧不断的想要寻着话题跟她搭上话,看向她的视线满是痴迷之色。
“不了,我还不饿。”林清时眼尖的看见了他受伤的手臂,颇有几分烦躁的将人拉扯进了屋子里。
真是的,多大个人了,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妻....妻主....怎么了....”突然被拉进来的裴南乔脸颊通红,就跟一只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红虾子一样,从内到外冒着热气,一双手无措得不知要如何摆放才好。
“你连自己的手受伤了都不知道吗。”林清时颇有几分无奈的将人拉到床沿边坐下,翻出药箱盒给他包扎伤口,一双修眉微蹙着,透露出几分不耐。
裴南乔唇瓣蠕动了一下,终是不在做声,一张脸儿微红,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心剧烈跳动得马上就要跳出来一样,这好像是那么久了,阿时第一次在他没有刻意勾引的情况下靠自己那么的近。
“妻主,我没事的,我.....”不知为何,裴南乔觉的喉间一阵恶心上涌。
林清时顺手搭上他的脉象,顿时整个人就像是入遭雷劈呆在了原地。
“妻主,怎么了?可是我有哪里有碍?”裴南乔干呕了半天都不见吐出什么来,反倒是一张脸煞白无一色,拿着那双如被白雾氤氲的杏眸不安的注视着她。
“没有,只是最近你有些贫血,不易过于操劳而已。”林清时僵硬的拉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在僵硬的笑,心里却是慌得跟个无底洞一样。
因为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这人竟是怀上了她的骨肉,即使她心中在不喜他的斤斤计较与泼辣又如何,这人日后终归会是她孩子的爹。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里,不知是不想面对现实,还是单纯的只想静静。
“我还不饿,我想要妻主多陪陪我。”裴南乔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僵硬,直接将人落在床沿边坐下,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双手环住她清瘦的腰肢,鼻尖轻嗅着独属于她身上的茉莉花香。
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有种真正拥有她的真实感。
“好。”在简单不过的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只是这静谧的时间还未延续太久,院门外传来一道一声胜过一声的敲门音。
“林家夫郎,你前面托我们给你买的东西到了,你可得赶紧过去拿,要不然晚了可就没了。”
“东西就放在村长家那里,可得早点过去啊。”门外传话的人见屋里头无人回应,便再次赶着牛车离开。
“你身子现在不舒服,我去拿就好。”林清时阻止了他正欲起身的动作,轻拍了拍他的手。
“好,那我晚上等你回来给你包饺子吃可好。”裴南乔趁着人不注意,偷香窃玉一口。笑得一双杏眸弯弯,此时此刻只觉的就连心里都盛满了蜜。
“好。”林清时睫毛半垂,不理会他的动作,只是莫名对于男人的靠近有几分抗拒。
就像是一种渗透到了骨子里的厌恶。
等她推开门扉的时候,却在院外见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顿时觉得头疼得厉害,就像是有人拿着数万跟针在扎她一样,双手抱头半蹲在地上,一双眼猩红呲裂。
“妻主。”不放心人追着出来的裴南乔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男子,一张清秀的脸瞬间狰狞可恐,
林清时头疼得昏过去的时候,眼前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脸,还有那清瘦如竹的身形。
苍白的唇在不断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阿时。”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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