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读尼山书院是要交学费的,也就是交束脩,束脩是黄金八两,由一位老夫子和两名往年的优秀学子代山长收束脩。这交束脩也讲究仪式,其实束脩就是古代学子入学敬老师之礼。
一名老夫子在正襟危坐于凳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楠木案子。入学的新生把自己要交纳的束脩并自己的名帖上交给老夫子,然后有一名学子执笔把学子的束脩金额记录在一本子上。
老夫子看着学子交上来的名帖,上面有写学子自己的名字,老夫子朗声说出:“扬州方家渊,束脩黄金八两。”而后老夫子便当场分配学子们这三年课堂上的座位,只听他道:“旁边座位。”
老夫子继续看着名帖说道:“鲁渊荀巨伯,束脩黄金八两。”他不用思考开口道:“旁边座位。”
老夫子这回翻到了郭明月的名帖:“杭州郭明远,束脩黄金……一百两。”老夫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郭明远,思考着杭州究竟有没有郭姓的士族,他问:“敢问你是?”
“家父乃朝廷郭大将军。”郭崇山郭大将军很敬重尼山书院的王世玉王山长,所以他临行更是好几次嘱咐郭明月一句话:“好好学!”此话大有深意。
好好学,你会学到东西的!好好学,这个老师值得你去尊重!好好学……
郭明月读懂了郭崇山的未言尽之语。
老夫子讶异:郭大将军?那位被民间戏称“无为”大将军的朝廷一品大官郭大将军,因知人善用而得名的“无为”将军!
“无为无为,无所作为。”这就是民间对这位郭大将军的评语。一个穷小子,竟十分幸运地娶上了琅琊王氏的千金大小姐。除此之外,没有听闻他有什么战绩,每次打战都是前锋出马,元帅稳坐中军帐。
但无论如何,郭大将军的权势是实打实的。
老夫子升了语调:“杭州郭明远,束脩黄金一百两!”他笑吟吟朝郭明月道:“请坐上等座位。”
郭明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这老夫子,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老夫子翻开束脩帖子,惊道:“太原王蓝田,束脩黄金……束脩黄金一百两。”老夫子含笑不住地点头:“太原王蓝田,束脩黄金一百两,请坐上等座位。”说完还抚须满意一笑。
王兰的药见效极快,一碗药一下,王蓝田就醒了。此刻他精神头十分足,但也掩饰不了他一身的纨绔习气:“也不用太靠前,有一个方便打瞌睡的位置就行了。”毕竟他王蓝田来书院可不是来读书的,他只是来混个官、嘿嘿……混个官做做。
老夫子很大方地跟王蓝田道:“你自己挑一个座位吧!”老夫子说完,王蓝田这才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郭明月这下明白了这老夫子的品行了,这看人下菜的功夫十分到家呀!这应该不是尼山书院的夫子吧?郭明月心存侥幸。
老夫子翻开马文才的帖子,突然有些气急道:“杭州马文才!这是怎么一回事,里面怎么没有写束脩金额?”老夫子问道。
马文才站上前来,青年英气勃勃,他凝笑道:“敢问夫子,书院里尚未上束脩的学子有多少?”这马文才问这问题让老夫子一头雾水,这跟马文才”没交束脩“这件事有关吗?
老夫子记得很清楚,他不用查阅,口一张就报了出来:“尚有二十。”
马文才大爷范十足道:“凑个整数,一人十两。二十人的束脩有我奉上,请夫子自行填上吧!”马文才说得十分轻松,也很有气势。
老夫子讶异:“公子,这可是整整黄金二百两呀!”
马文才不在意地笑着,手一挥示意老夫子把他交纳的束脩金额填上帖子,而后一旁的仆人马上递给老夫子一旁的学子一个装金子的木箱。看马文才仆人的脚步之重,学子不用打开就知道黄金足量了。
老夫子这话说的真真招人恨:“马公子恩泽同窗,这可是便宜了后面的这些人呀!”也显示出他是个心胸狭隘、嫌贫爱富之人。
大多学子都选择了接受这种施舍,不知是怕了权势,还是想贪小便宜。
唯有两人依旧选择上前上缴纳束脩,就是那白袍学子和黑袍真红妆。
白袍学子义正言辞地道:“先生,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我和英台自奉束脩。”这话说得好,郭明月暗暗赞道。
老夫子也没表示什么不满,因为……“上虞祝英台,束脩黄金一百两。”再收一份分量不小的束脩,这也很好。他笑吟吟地道:“请坐上等座位。”
老夫子话锋顿了一下,用尖锐的语气说道:“会稽梁山伯,束脩黄金八两……束脩黄金八两,没有座位。”他重复了两遍他的话语,语气刻薄。
梁山伯疑惑道:“为什么没有座位,尼山书院向来束脩都是黄金八两,为什么会没有座位?”这郭明月也很疑惑,这老夫子凭什么如此说。
“就在刚才,调至十两。”老夫子这话说得斩钉绝铁,不容人反驳。
这话一出,有一两个接受马文才的“施舍”的学子偷偷吁了口气。而郭明月却心绪不平:这就是尼山书院?这就是阿爹口中推崇的尼山书院?
一旁的黑袍学子祝英台急了,连忙要帮白袍学子梁山伯填上这笔钱。怎料老夫子又道:“他刚才不是说了: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潜意思,他自己有能力就自己交,没有能力,就别来上这书院了。
郭明月她一直在观察,从进入书院,到如今交束脩。尼山书院给她的印象却有点不堪。仗势欺人的王蓝田,面对恶势力第一时间就低头的宋聪,手段狠辣的马文才,拜高踩低、嫌贫爱富的老夫子……
郭明月疾步走到老夫子面前高声道:“夫子!”
老夫子被郭明月的高声音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呃……郭明远!你……可还有什么问题?”老夫子也不生气,一派和煦地看着郭明月,就像在看自己的后辈。
郭明月恭谨而不失礼数地道:“学生有一疑惑,想请问夫子?”
老夫子点头示意:“哦,请说?”他对那些显富的士族学子和颜悦色。
郭明月下一句如此说道:“夫子,孔子以四教也。分别是文、行、忠、信。教人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而夫子,你轻易把尼山书院束脩从八两调为十两,让那些只带足八两金的学子该如何自处?”郭明月停顿一下:“打道回家,不上尼山书院读书?”
老夫子眼睛瞪大,手无意识地抚住胸口。
郭明月继续道,她字字诚恳:“夫子,尼山学院的百年信誉才是尼山书院闻名于学林之本呀!学生相信,尼山书院心怀天下学子,必会秉公处理此事。”郭明月不是忤逆师长之辈,但假设那个师长本身便有错处,她也会直言不讳。
老夫子听到最后,郭明月每说出一个字,老夫子的脸色变越黑,他越想拂袖而去。可他不能,假如让在场学子把郭明月这些话传出去,他在士林哪会有什么名声呢!谁人还敢把孩子交予他教导呢!
郭明月说这话实在句句戳中众学子的内心,这不,一声声叫好随之响起。刚才安静得诡异的气氛竟一下子热了,这就是国人的窝囊心态:枪打出头鸟!所以面对各种不公平、不公等的事件时,第一反应竟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老夫子说得非常小声,像是鼻音似得:“郭明远,你想怎么样?”他的鼻子和嘴却在不断喷气,分明是怒极了。
郭明月原本就不是什么忤逆长辈之人,她道:“夫子,学生不敢。”
老夫子知道郭明月此番是因这不公平的事而顶撞,他也不想这么僵持下去,只得气冲冲地拿过梁山伯手中的帖子,说道:“会稽梁山伯,束脩黄金八两,旁边座位。”
梁山伯这下反应过来了,他连忙应道:“是,夫子。”梁山伯向郭明月点头表示感谢。郭明月回以一笑,而荀巨伯则拍了拍郭明月的肩膀,说了一声:“好小子!”
不过,郭明月这下终于有时间思考着几个他们了……
他……是梁山伯。
她……是祝英台。
他……是马文才。
这些名字熟悉得很呀,郭明月想起中国古代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故事难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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