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声到市医院的时候屠宁已经吊完半瓶水了,另一只手打了石膏,正躺在一个双人病房的其中一张床上。
另一张病床在远离门口的一边,此时用布帘隔着,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况。
看见俞声进来,屠宁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啦。”
俞声走近后先是看了一下吊瓶里的水,确认还有半瓶后这才在床边唯一一张单人椅上坐下,“医生怎么说?”
“手臂轻微骨折,得再住院观察一天。”
俞声面无表情地听着,片刻后忽然倾身往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屠宁那只‘轻微骨折’的手,屠宁吃疼,直往回缩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几分。
俞声这才将手收回,冷着脸问:“这叫轻微骨折?”
大概是俞声的脸色太难看,屠宁观察片刻,又讪讪地补了句,“比轻微骨折再严重一点点……”
这时身后房门被“咔哒”一声打开,俞声一偏头,正好和门外的人对了个正着。
那是个身量很高的男生,再往上能直直戳到门框,当下这么直挺挺站在门口,在空间不算宽敞的双人病房里存在感十足。
俞声一向和他相看两相厌,两人只对视一眼便同时撇过了头。
沈锐关上门继续往病房里走,他手里拿着好几张单子,红的白的都有,被他叠在一起又折成几折后搁到了床边的桌上,“都弄完了。”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期间眼神却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屠宁。
“唔,”屠宁避开他的眼神,顿了片刻后道,“麻烦了,我之后会把钱转过去的。”
沈锐轻微皱了皱眉,之后估计也是感觉出这病房里没什么人欢迎他,只在床边站了片刻便没再呆下去了,主动道:“水吊得差不多了,我去叫护士来换。”
沈锐走后,俞声低着头慢悠悠地给自己剥了个橘子,他吃东西一向龟毛得不行,非要一瓣一瓣地把上面的白色筋络一并摘干净了才肯下嘴。
剥橘子的期间,俞声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他来干嘛?”
屠宁一顿,笑了笑道:“碰巧遇见的,就麻烦他把我送过来了。”
俞声没再应声,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他坐在床头,垂着眼皮把手里橘子全剥干净,这才拈起一瓣橘子放进了嘴里,片刻后,眉头慢慢拧在了一起。
屠宁瞥了一眼,了然道:“很酸?”
俞声一向不能吃酸,这会儿差点牙根都被软倒了,哪怕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有些无辜与茫然。
屠宁看得想笑,“吃不下就扔了。”
俞声皱着眉,到底没浪费,臭着一张脸把橘子全吃了。
护士是在十五分钟后进来换水的,进门后先是一板一眼地例行问了几个问题,再低头记上后,便利落地吊了瓶新水上去。
“这瓶大概要吊五十分钟,家属多盯着瓶子,差不多了就按一下床头的铃或者到前台叫一下护士。”
俞声下午还有课,不能久呆,午饭还没吃便起身要走了。
他关上门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沈锐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门外就是走廊,俞声站在门口挡着路,连带着沈锐的脚步也不得不在病房前顿住。
这会儿屠宁不在,沈锐身上天然的那点攻击性更加连藏都不愿意藏,整个人都像只试图圈占领地的大狮子,连带着和俞声说话也不怎么耐烦,“不是要走?”
这是嫌人挡路了。
俞声仍旧定定地站着,半点挪动的迹象都没有,片刻后才撩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屠宁的手是怎么回事?”
沈锐闻言皱起眉,脸色难看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怎么好听,“他连你都不说,怎么可能告诉我?”
-
出了医院就是公交站点,俞声躲在站牌后面,低着头打算用手机叫辆车。
市医院和学校离得太远,走回去太不现实了。
打开手机的时候,他注意到软件右上角有一个红点。
俞声的社交账号一向冷清得可以,仅有的几条信息也大多来源于系统信息和广告推送,不过今天不太一样,十多分钟前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傅羊:你好,你今天要是去了市里能帮我买点美术材料吗?挺重要的。 群发,可不回。/笑脸】
俞声皱着眉头看了半晌,还是回了过去。
【俞声:买什么?】
傅羊的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屏幕上刚出现发送成功的信息没多久,聊天框便跳出新信息来。
【傅羊:几盒颜料,有两个颜色用完了我今天才发现。】
【傅羊:不过我刚才出来了一趟,现在已经买好了。[图片]】
图片上是几盒俞声不清楚牌子的颜料,被装在一个手提的白色袋子里。
总归是买好了,俞声看过一眼便打算退出聊天框,先叫辆车再说,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呢,对面再次闪出新信息。
【傅羊;学长,你现在也在市里吗?】
【傅羊:方便拼个车吗?】
“……”俞声生生顿了三秒。
大概是见这边久久没回信息,傅羊的消息紧接着跟过来。
【傅羊:买完颜料没钱了,打车软件的账号也登不上。】
【傅羊:行行好吧。】
【俞声:……】
俞声看着屏幕,颇有些迟疑地皱着眉。
一分钟后。
【俞声:您已向对方发送当前位置】
-
大概是位置离得确实不远,定位发送过去后不到五分钟傅羊便找来了。
俞声正在低头看屏幕上显示的车牌号,肩上忽然被碰了一下,他偏过头,傅羊就站在他身侧,头上难得戴了顶黑色棒球帽,正顶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和他说话:“学长。”
俞声不怎么在意地点头,随即继续低头看着手机页面。
上面显示车辆还有三分三十二秒到达。
旁边的树荫下站着的人密密麻麻,喧闹声和汗臭味挤在一起,吵得俞声头疼,因此他特意站得离人群远了一些。
这个位置半点遮挡也没有,正午十二点的高温直直从头顶上方戳下来,在外面站久了,几乎能晒得人脱一层皮。
俞声整个人都被晒得恹恹的,耷拉着眼皮,只能勉强提起精神看着周围,注意平台上约的车到了没。
“学长。”傅羊忽然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俞声没什么力气应,只懒懒的用余光瞥过去一眼。
这一眼还没瞥全,头顶倏然一重,多了顶帽子,歪下来的帽檐顿时遮挡了他三分之二的视线。
“……”俞声被这动作弄得一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戴着吧,”傅羊闷着声音道,“你脸太红了,会晒伤的。”
俞声下意识抬起头。
傅羊一头卷发有些凌乱,额发湿润,眉上因为热而浸出了一点汗珠,眉头有些担心地紧紧皱着。
大概是俞声这次盯着他看的时间比往常久了一点,傅羊片刻后忽然动作很大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也错开了,动作很快地伸手指了指俞声身后,“学长,车来了。”
哦。
俞声觉得傅羊的反应和脸色有些奇怪,不过他并不是个愿意费心多想的人,因此直到转过身要上车了才发现傅羊没有跟过来。
傅羊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俞声看到他低着头,用力搓了好几下本就已经有些乱的头发。
奇奇怪怪的。
俞声皱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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